第3章 事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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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淮南城镇外,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大地上,使得地面尘土飞扬。远处,一人一骑如疾风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身着黑甲,那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甲片紧密相连,勾勒出他壮硕的身形。骏马鬃毛飞扬,四蹄奔腾,一路扬起滚滚烟尘,快马加鞭地朝着镇中冲去。 城镇的街道并不宽阔,街道两旁空地上,不少小商贩正忙碌着。有的张着大伞,售卖着各类小吃;有的推着小车,车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物。这突如其来的快马让他们避让不及,一辆小推车被马匹撞得掀翻在地,车上的小玩物散落得到处都是。周围的路人见状,纷纷惊慌地躲避开,一时间,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很快,一人一马停在了淮南最大的府邸门口。这座府邸气势不凡,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块黑色匾额,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体题着两个大字——“张府”。朱漆大门历经岁月的洗礼,依然鲜艳夺目,彰显着这座府邸曾经的辉煌与地位。 下马之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和衣衫,大步朝着大门正开着的张府走去。站在门外的家丁,看到来人后,没有丝毫阻拦。他们知道,能如此毫无顾忌地进入张府的,必定是府上的熟人。 入门后,一条由石板铺成的路映入眼帘,石板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泛着淡淡的光泽。路的左右两边,各有两三间小小的房舍,房舍的屋顶铺着青瓦,墙壁是用青砖砌成,显得古朴而宁静。再往前,便是一个院子。院子里,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便是张旭阳自小喊着的杨爷爷,也是家中的管家杨老头。杨老头身形微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皱纹,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明亮有神。
看见来人,杨老头似乎早就认识,直接微笑着点头说道:“老爷在前厅。”来人听后,便穿过前院的后门走了出去,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里的布局轻车熟路。 中院有个很大的水池,水池清澈见底,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水池上搭着一座小巧的石桥,桥身是用白色的石头砌成,桥栏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水池里养着许多色彩斑斓的小鱼,它们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着,时而穿梭在假山之间,时而浮出水面吐着泡泡。水池周围,名花奇树多不胜数,有娇艳欲滴的牡丹,有芬芳四溢的茉莉,还有高大挺拔的桂花树。微风吹过,花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来人却对这宜人的风景一眼未看,直接大步流星地跨桥而入中院庭院。原来,来人正是原张勤风副将杨儒源,如今他已是川国镇北将军! 张勤风坐在楠木椅上,面前的茶几上,茶早已沏好,也不知放了多久,更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次。茶水的颜色有些暗沉,袅袅热气也早已消散,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茶香。
杨儒源看见张勤风,立刻单膝下跪,动作干脆利落,同时朗声说道:“撼山军副将杨濡源叩见大帅!”他还以当年的称谓行礼,要知道,能让如今身为征北将军的杨濡源如此行礼,在皇朝内除了陛下以外,恐怕再无他人!
“濡源,赶紧起来,行什么礼,我如今可不是什么大帅了。”张勤风连忙伸手扶起杨濡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茶都老早给你沏好了,我知道你来意,先喝口茶吧。” 杨濡源入座后,端起茶碗,一口气便喝完了一碗茶,顺带还打了一个响嗝。他的这个举动,和他身为将军的威严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啊,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茶是用来品的,你这一口就吞了,哪里能尝得出茶的味。记得上一次你来,吃了我的闭门羹,到现在已有四年了。其实不只是你,所有来拜访的人我都没见。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歉意。”张勤风微微摇着头,微笑着说道。
“不不不,大帅无需歉意。”杨濡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边说边摸自己的后脑勺,这动作在一名四十多岁、身材健硕的将领身上出现,显得极为格格不入,“是我们过于鲁莽,当时还在您大门外破口大骂了几句。回去后,还被郭浩那小子好一顿骂,每次见到我就找我比试。我骂不过他,也打不过他,索性也就不和他争了。”
张勤风听后,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为人耿直,重情义,撼山军里有你和郭浩,刘祎之在,我是极为放心的。”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呢。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这小子现在个子长高了很多,平日里做事神神叨叨的,古灵精怪的,还时常弄出一些有意思的奇物。”
杨濡源听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好好好,我们去看看少帅!” 两人一路朝着张旭阳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张勤风一边走,一边给杨濡源指着以前张旭阳年幼时做的健腹轮、弧形仰卧板、木质踏板车,详细地介绍起来。这些物件的样式十分新奇,杨濡源从未见过,听得他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张旭阳的院子。此时,张旭阳正和春秀、夏竹坐在圆桌旁。圆桌上还散放着一些巴掌大小的纸张,纸张上写着奇怪的文字。三人手上也各拿着十数张这样的纸张。 只听张旭阳一连抽出五张纸,兴奋地对着两女说道:“七八九十勾。”
春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纸张,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要不起。”夏竹也跟着摇了摇头。
接着,张旭阳直接把手上的纸张全部放在桌上,大声宣布道:“四四五五六六,没牌了,我赢了。”
两女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夏竹抱怨道:“少爷,每次你当地主的时候我们都赢不了。”
杨濡源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头雾水,好奇地对张勤风问道:“大帅,这是在玩什么呀?” 张勤风笑着解释道:“这小子自己做的玩物。旭阳,来见过你杨叔,给你杨叔说说你这玩的名堂,他很好奇呢。” 春秀和夏竹见来了外人,急忙起身,屈身行礼。
张旭阳也站起身来,鞠躬行礼,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杨叔好。”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纸张介绍道:“这玩意叫‘斗地主’,是三个人玩的游戏。我用小木板做了五十四张名为‘扑克’的东西,上面有着不同的符号。每次一开始,随机抽出一张牌,按照数字顺序的结果来看这一次谁当地主。一人发十七张牌,地主多拿剩余的最后三张。如果觉得自己手里的牌不好,可以选择不当地主,依次顺推到下一位。下一位如果牌也不好,那最后一人就必须当地主。当地主的人呢,要以一对二,谁的牌先出完,谁就赢。这牌里面的符号代表着牌的大小,这个规则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解释清楚。”张旭阳在心里暗自想着:“我总不能和你们说这是阿拉伯数字吧,光教春秀这几个丫头都花了我两三天的时间,她们才彻底搞明白。”
杨濡源一直盯着张旭阳看,脸上露出赞叹的神色,一脸正色道:“少帅相貌不凡,天纵奇才,真乃奇人啊!就连这等玩物都能弄得如此有趣!刚一路过来,大帅还给我介绍了以前少帅做的一些新奇物件,当真是了不起!”
张旭阳微微红了红脸,谦虚地笑道:“杨叔,您高看我了。这些玩物就是我无聊时打发时间做的。您一看就是了不起的大官,威风凛凛的!” 张勤风看着两人,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就是让你见见旭阳,你们这怎么还相互恭维起对方来了。东西看了,人也见了,濡源,我们回书房去吧。”
杨濡源点了点头,跟着张勤风往外走去。临走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塞给张旭阳,对张旭阳说道:“少帅得空时,可来京都找我!” 张旭阳接过牌子,笑着点头回应。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只见牌子雕刻精细,上面刻着一个“杨”字,材质似乎精铜制成,触感极好。
张勤风书房内书房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上面的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张宽大的书桌摆在房间中央,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军事地图和信件。 “濡源,我知道这次陛下急召我,是为了抵御大梁的反攻。可何须要你这前线统帅亲自回来?”张勤风坐在书桌前,看着杨濡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杨濡源听了,顿时有些愤愤不平,他皱着眉头,提高音量说道:“大帅,我说出来您别恼。朝堂里那些人,没一个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地方,更何况还是来求您回去的。想想当年,把您弄走的就是这些人。如今看着大梁打过来了,咱们节节败退,他们不是吓傻了就是心怀鬼胎,都他娘的是一群怂包!”
“我记得金陵城是剑峰在镇守,即便不敌,死守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丢城吧?”张勤风微微皱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哎,早就不是了。”杨濡源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剑峰与范斌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他们不服,直接罢官走人,现下估计找了个小镇国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了吧。陛下派了几个皇室那边的人过去,说是镇守,实际就是想去以镇守为名捞点名头。那名头拿没拿到我不知道,反正人头是没了,真是活该,我呸!只是可惜了小年啊,皇帝派他去救金陵城,结果他入城中计,全军覆没,战死在城中,尸首还被吊在城墙示众。他是知道有陷阱的,城都丢了,可还是去了。又是那胡云桓,除了大帅您,谁能是他的敌手?这不摆明了是让小年去送死吗?我在他手上都吃过好几次亏。”杨濡源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握拳。
“哎,生也罢死也罢,我们这些当兵的,归宿就应该在沙场上。”张勤风微微叹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伤感和无奈。 “你来之前,我便已做好准备,明日我们便上京。此生不为别的,秣马厉兵,只为以战止战。只有天下一统,才会有真正的天下太平。”张勤风眼神坚定,语气中充满了决心。
杨濡源听了,心中对张勤风的敬佩之情更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帅,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次回去,咱们一定能把大梁打得落花流水!” 然而,在杨濡源心中,其实也有一丝担忧。他知道,朝堂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张勤风这一回去,不仅要面对战场上的敌人,还要应对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但他也明白,张勤风心意已决,自己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他。
次日,张勤风便和家里人道了别。临行前,他私下悄悄把张旭阳拉到一旁,给了他一个锦囊,并认真地说道:“爹知道你的性子,求得安逸即可。但如果有一天,你对某些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便打开这个锦囊,这东西也许对你会有些帮助。” 张勤风抬头朝着东北方向望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愧疚,轻声说道:“月尧,对不住了。原本我就有些疑惑的问题需要去确认,恰巧又要上战场,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杨月尧站在一旁,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道:“当初我在路上走着,遇到了你,我们点头微笑,结伴一程,到后来相识、相知、相爱。这么多年了,我们似乎都无法完全满足对方的期望。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就是与你有一个安稳的家,而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张勤风听后,沉默不语,只是轻声又似自言自语道:“事不能两全,我疑惑的地方太多了,何况我想要的........”他眼神冷峻,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飞奔离去,杨濡源紧跟其后。其实,他内心补充了最后的那句话——“真相”。
杨月尧和张旭阳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远方。杨月尧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这一幕惊得几名丫鬟赶紧上前搀扶。“我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旭阳,我们回去,我有话与你说。”杨月尧说话时显得有些吃力,面容憔悴。但在她的眼神中,有一丝狠辣一闪而逝,随后由几名丫鬟扶着回了府。 杨月尧房里 房间布置得温馨而雅致,粉色的纱帐随风轻轻飘动,桌上摆放着一些精致的首饰和化妆品。杨月尧坐在床边,脸色有些苍白。
“旭阳,你爹这一去,是下定了决心死战到底的,更不知何时能归,生死未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年仇视我们家的人不少,能安稳度日也是因为有他在。如今他走了,我们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何况国战耗时长远无期,虽说这淮南偏远,但也不一定是安稳的地方了,太多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为娘决定过几日便离开淮南,前往渝国。”杨月尧看着张旭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坚定。
“娘,为何要去渝国呢?”张旭阳一脸不解,他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渝国偏远,没有战乱,国泰民安,这么些年一直很安稳,也未曾有开疆扩土的野心。再者,娘对渝国比较熟悉。等到了渝国你就会明白的,我们三日后就走。你爹要是回来找不着我们,他也知道我们在哪儿,所以无需担心。”杨月尧耐心地解释着,她希望张旭阳能理解自己的决定。
张旭阳听了,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他知道母亲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好的,娘,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