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集:《庞涓之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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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下忠魂:商鞅与庞涓的生死对弈

一、帅帐烛火,魏将囚服: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麻布,沉沉压在河西高原的秦军营垒上。主营帅帐的铜灯被夜风掠得微微摇曳,烛火将案前那道颀长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正是秦国大良造商鞅。案上摊开的《法经》译注旁,压着一张刚绘制完毕的河西地形图,墨迹未干的线条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恰如帐外凝结的秋霜。

“报——大良造,庞涓带到。”帐外卫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久经沙场的沉毅。

商鞅抬手拢了拢玄色朝服的衣襟,指尖掠过腰间悬挂的秦剑剑穗,那是秦孝公亲赐的“维法”剑,剑穗上的七颗铜珠碰撞出细碎的声响。“传。”

帐门被两名卫士左右推开,一股带着尘土与血腥气的冷风卷着落叶涌入。庞涓缓步走入,身上的魏国将军甲胄早已被卸下,换了一身粗布囚服,却依旧难掩那股纵横沙场的悍气。他的发髻有些散乱,额角还带着未愈的伤疤——那是马陵之战中被秦弩擦伤的痕迹,此刻在烛火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他不看帐内两侧侍立的秦将,目光径直落在商鞅身上,眼神里没有阶下囚的卑怯,只有如寒刃般的锐利。

“庞涓,可知本良造为何召见你?”商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目光如炬地锁住对方。

庞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多日囚禁略显沙哑,却字字铿锵:“无非是劝降罢了。商鞅,你我皆是当世名士,何必多费口舌?”他微微抬颌,视线扫过帐中悬挂的秦国军旗,那玄鸟图腾在烛火下仿佛要振翅飞出,“我庞涓自束发从军,便以魏为根。当年魏文侯筑西河学派,魏武侯拓疆千里,我祖父便是随武侯征战的偏将,这魏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我庞氏的血。”

商鞅闻言并未动怒,反而指了指案前的空位:“坐。你我不妨论一论‘忠’字。”见庞涓纹丝不动,他便自顾自说道,“魏惠王继位以来,罢公叔痤,疏孙膑,对外连年征战却屡战屡败,如今河西之地尽入秦手,河内被韩赵蚕食,这样的魏国,值得你以死相殉?”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溅起的火星落在庞涓囚服的衣角,他抬手掸去,动作间仍有将军的利落:“魏国盛衰,是我魏人的事。你秦国变法虽强,终究是‘夷狄之邦’,当年穆公称霸尚且要借中原名士,如今不过是仗着新法锐气,岂能长久?”

“夷狄之邦?”商鞅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铜灯剧烈晃动,烛油洒落在地形图的“函谷关”处,“当年秦襄公护平王东迁,始有诸侯之位;秦穆公三救晋难,终成西戎霸主。如今我推新法,垦阡陌,练新军,不过是复我先祖荣光!倒是魏国,坐拥中原沃土,却容不下孙膑的兵法,容不下公叔痤的忠言,这样的国家,你守得住吗?”

庞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决绝取代:“孙膑之事,是我与他的私怨,与魏国无关。魏王虽有失察,却未曾负我——他给我虎符,让我统十万大军,这份知遇之恩,我必以死报。”他站起身,囚服下的脊背挺得笔直,“商鞅,你不必再劝。我生为魏人,死为魏鬼,纵使碎尸万段,也绝不会背叛魏国!”

商鞅盯着他看了许久,烛火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最终,他缓缓抬手:“罢了。你既如此执拗,便先回囚营吧。”卫士上前押解庞涓时,商鞅忽然补充了一句,“给魏将军换身干净衣裳,每日三餐按将官标准供给。”

庞涓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脊背挺得更直了。帐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那道决绝的身影与帅帐的烛火彻底隔开。商鞅走到案前,指尖抚过地形图上的“大梁”二字,低声自语:“如此将才,若不能为秦所用,留之必是大患。”

二、囚营冷月,故国情深

庞涓被关押在秦营西侧的囚营深处,这是一间单独的石屋,没有普通囚室的潮湿恶臭,墙角甚至还摆着一张简陋的木床。卫士送来的新囚服是粗麻布所制,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晚餐端来的陶罐里盛着小米饭和一块煮熟的羊肉,香气在冷空气中弥漫开来。

庞涓却动也未动,只是靠着石墙坐下,目光透过狭小的窗棂望向西方——那是魏国的方向。夜色渐深,一轮冷月从云层后探出头来,清辉洒在石屋的地面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霜。他想起了少年时在西河学派求学的日子,先生吴起握着他的手教他布阵,说他“勇而有谋,可当大将”;想起了第一次率军出征时,魏惠王亲自在郊亭为他饯行,将那枚刻着“魏”字的虎符塞进他手中;想起了马陵之战前,妻子送他出城,鬓边插着他亲手折的海棠花……

“将军,您怎么不吃?”送饭的卫士是个年轻的秦卒,见他连日少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庞涓转过头,目光落在秦卒腰间的秦剑上,那剑的形制与魏剑截然不同,剑身更窄,剑脊却更厚,显然更适合骑兵冲锋。“你们大良造,当真要灭魏?”他忽然问道。

秦卒愣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板:“大良造说,天下分久必合,秦国变法强于六国,迟早要统一天下。魏国占着河西,阻碍我秦国东出,自然要攻。”

“统一天下?”庞涓嗤笑一声,眼中却泛起一丝悲凉,“当年晋文公、楚庄王都曾称霸,可天下依旧是诸侯林立。商鞅太自负了,他以为新法能让秦国永远强盛?忘了越国灭吴、田氏代齐了吗?”

秦卒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放下陶罐退了出去。石屋内重归寂静,庞涓拿起那块羊肉,却只咬了一小口便放下了。羊肉很新鲜,却没有家乡大梁城外濮水岸边的羊肉鲜美。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小的玉珏,那是母亲临终前给他的遗物,玉珏上刻着一个“魏”字,边缘早已被摩挲得光滑。

不知过了多久,石屋的门被轻轻推开,商鞅的幕僚景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庞将军,这是大良造让我给您带来的《商君书》,您不妨一读。”

庞涓瞥了一眼竹简,上面“壹民、弱民、疲民”的字样刺痛了他的眼睛:“这等愚民之术,也配让我看?魏国虽弱,却有西河学派的弦歌不辍,有士人议政的风气,岂是你秦国能比的?”

“将军此言差矣。”景监在他对面坐下,“西河学派如今早已名存实亡,公叔痤死后,魏惠王再也未招贤纳士。倒是我秦国,大良造广开言路,不管是中原士子还是西戎部落的能人,只要有真才实学,便能得重用。您看军中的蒙骜将军,本是齐人,如今不也成了秦国的裨将?”

“蒙骜是背主求荣之辈,我庞涓不屑与之为伍!”庞涓猛地提高声音,玉珏从手中滑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景监捡起玉珏,轻轻放在木床上:“将军,忠君与忠国,有时并非一回事。魏惠王沉溺享乐,重用奸佞,您为这样的君主殉节,值得吗?大良造说了,只要您归降,便封您为客卿,统管秦国西疆军务,比在魏国时的权力还要大。”

庞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景监见状,只得拿起竹简退了出去。石屋内,冷月的清辉渐渐移到木床上,照亮了那枚刻着“魏”字的玉珏,也照亮了庞涓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泪水。他知道景监说得没错,魏惠王近年来确实昏聩,可他是魏人,是喝着黄河水长大的魏人,他的根在魏国,无论如何也拔不掉。

三、十城换将,秦营议策

三日后的清晨,秦营的了望塔传来消息:一支魏国使团正从东而来,打着“求和”的旗号。商鞅正在校场观看新军操练,听闻消息后立刻赶回帅帐,同时传令让众将前来议事。

半个时辰后,帅帐内已站满了秦国的高级将领。裨将蒙骜一身戎装,甲胄上还沾着操练时的尘土;长史公孙贾捧着一卷竹简,神色凝重;中尉公子虔按着腰间的剑,目光锐利如鹰。众人皆知,魏国此时派使团前来,必然与庞涓有关。

“报——魏国使者求见。”卫士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商鞅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

魏国使者是个年约五十的老者,穿着一身绣着锦鸡的大夫朝服,虽面带疲惫,却依旧保持着贵族的矜持。他走进帅帐,对着商鞅略一拱手,却并未行跪拜之礼:“大良造,外臣奉魏王之命,特来与秦国商议休战之事。”

“休战?”公子虔冷笑一声,“魏军在马陵大败,河西之地尽失,如今倒想起休战了?早干什么去了?”

使者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依旧强作镇定:“两国交战,损兵折将,于双方都无益处。魏王说了,愿以河西以东的十座城池,换回庞涓将军。”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哗然。河西以东的十座城池皆是沃土,其中的少梁城更是军事重镇,魏国竟舍得用如此重礼换回庞涓,足见其对庞涓的重视。

商鞅不动声色,手指依旧敲击着案面:“十座城池,确实是份厚礼。只是庞涓乃当世名将,若放回魏国,他日再率军与秦国交战,岂不是养虎为患?”

使者立刻说道:“大良造放心,魏王已许诺,庞涓回国后,便解除其兵权,改任文职,绝不会再让他领兵伐秦。”

“口说无凭。”公孙贾上前一步,展开竹简,“当年魏惠王许诺给公叔痤封地,事后却反悔;许诺给孙膑将军相位,转头便纵容庞涓陷害他。这样的承诺,如何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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