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阿娅哆哆嗦嗦:姐姐.很高兴认识你。我要去见爸妈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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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娅哆哆嗦嗦:姐姐……很高兴认识你。我要去见爸妈了

阿娅觉得自己像片被风吹离枝头的雪,飘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来。

眼皮沉得像粘了铅,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条缝,首先撞进眼里的是跳动的火光,红得像萨满婆婆祭坛上的火苗。然后是琪亚娜的脸,睫毛上还沾着没干的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怕她突然消失似的。

“水……”阿娅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气音。

琪亚娜立刻凑过来,把水囊的嘴往她唇边送。

温水滑过喉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冷,冷得连骨头缝里都结了冰。后腰的地方又开始疼了,不是尖锐的刺疼,是那种慢慢渗开来的钝痛,像有只手在里面轻轻攥着,越攥越紧。

“姐姐……”阿娅的目光慢慢移到琪亚娜脸上,这张脸她看了快十年了,从她被也先爹爹抱回毡房那天起,琪亚娜就总跟在她身后,叫她“小阿娅”。那时琪亚娜的辫子还没现在这么长,笑起来会露出颗小虎牙,摘了野果总先塞给她吃。

可现在这张脸瘦了,颧骨凸起来,眼下有片青黑,只有那双眼睛,还像草原上的星星,亮得让人想哭。

“我没事……”阿娅想扯出个笑,嘴角却不听使唤,只能任由嘴角的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军毯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你别老盯着我,累……”

琪亚娜没说话,只是把水囊收回去,用袖口轻轻擦她的下巴。指尖碰到阿娅的皮肤时,她明显瑟缩了一下,那触感太凉了,像冰。

“萨满婆婆说,冷是因为魂要走了。”阿娅的声音更轻了,眼睛开始发花,琪亚娜的脸在她眼里变成好几个重影,“她说人要是快死了,就会觉得冷,像躺在冬天的雪地里……”

“别胡说!”琪亚娜突然打断她,声音发颤,却故意拔高了些,“你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等过了雁门关,我们找最好的郎中,给你炖雪莲汤,炖得浓浓的,喝下去就不冷了。”

阿娅轻轻摇了摇头。她记得萨满婆婆说这话时,正用枯树枝在地上画圈,圈里写着她看不懂的符号。那时她刚从地窖里被救出来,后腰的血止不住,萨满婆婆往她伤口上敷草药,叹了口气说:“这药毒钻了骨头,能撑到现在,全靠你心里还有想头。可想头要是没了,魂就留不住了。”

她当时心里的想头,是能再见到阿依娜(大姐姐)、雷姆巴佩(二哥哥)、乌日亚娜(三姐姐)、穆亚娜(四姐姐)该多好能再回草原看一次春天的花。可现在这些想头好像被风吹散了,轻飘飘的,抓不住了。

“姐姐,”阿娅的目光转向蹲在火堆边的也平,他正低着头往火里添柴,侧脸的轮廓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右臂的布条又渗出血了,大概是刚才砸水囊时扯裂了伤口,“也平哥的伤……”

也平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铺开。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是往火堆里狠狠塞了根干柴,火星子溅起来,烫得他手背上的疤亮了亮。

阿娅的目光又慢慢移回来,落在琪亚娜紧攥着的手上。那只手总是在抖,尤其是摸到她后腰的时候,抖得像秋风里的草。阿娅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她迷迷糊糊醒过一次,听见琪亚娜和也平在驿站外说话,风把他们的声音送进来,碎成一片一片的。

“黑风口的守军是徐有贞的人……”那是也平的声音,带着咬牙的狠劲,“听说设了三道卡,专查瓦剌人。”

“我带着阿娅走小路,”琪亚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们带着其他人从正门过,他们不会太严。”

“不行!”也平的声音突然拔高,“那小路是绝路,冬天根本走不了,你想两个人送死吗?”

“总比四百多个人都死在卡子上好。”琪亚娜顿了顿,阿娅好像能想象出她当时的样子,一定是抿着嘴,眼神倔得像头小兽,“阿娅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我得让她走得干净点,别再被那些人糟蹋……”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阿娅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当时想喊“别去”,喉咙里却像堵着棉花,只能任由眼泪往枕头上淌,把军毯洇湿了好大一片。

原来他们早就打算好了,要让琪亚娜一个人带着她走绝路。

“姐姐,”阿娅用尽力气抬起手,想去碰琪亚娜的脸,可胳膊刚抬到一半,就软得落了下来,砸在军毯上,发出很轻的声响,“黑风口……别去……”

琪亚娜的身子猛地一僵,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阿娅的手按回军毯里,用自己的手裹住,掌心的温度烫得阿娅想哭。

“傻丫头,”琪亚娜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我们说好要一起回草原的,你忘了?你还说要去看也先爹爹种的那片桃花,说要让乌云琪妈妈给你梳辫子……”

“回不去了……”阿娅轻轻摇头,眼泪终于从眼角滚下来,顺着鬓角往耳朵里钻,凉飕飕的,“我不是也先爹爹的亲女儿,我是安蕾娜娅妈妈带来的……可爹爹还是疼我,冬天把我裹在他的大氅里,说我是草原的小百灵……乌云琪妈妈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阿娅要好好活着,替妈妈看草原的春天’……”

她记得乌云琪妈妈是染了风寒走的,临走前咳得厉害,却总把最后一块奶饼塞给她;也先爹爹是去年冬天没的,老得走不动路了,还坐在毡房门口等她,说“我的小阿娅会回来的”。他们都没等到她,可她知道,他们一定在那个世界等着,像以前一样,在桃花开的时候,铺好毡子等她回家。

“安蕾娜娅妈妈也在……”阿娅的声音越来越轻,眼前的火光开始旋转,像小时候在草原上追着玩的风车,“她穿着蓝色的布裙,站在桃花树下对我笑……”

琪亚娜的肩膀突然剧烈地抖起来,她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阿娅的颈窝里,压抑的哭声像被堵住的河流,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来,烫得阿娅的皮肤发疼。

“胡说什么……”琪亚娜的眼泪落在阿娅的脖子上,顺着衣领往里面钻,“你是我妹妹,是也先爹爹的女儿,是草原的孩子……你怎么会不配……”

“姐姐,很高兴……认识你……”阿娅的目光开始涣散,她好像看见远处有片模糊的绿色,是草原的颜色,风吹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响。有两个人影在绿色里向她招手,也先爹爹拄着拐杖,乌云琪妈妈捧着刚摘的野菊,他们身后的桃花开得正艳,像一片粉色的云。

“我要去见爸妈了……”阿娅的嘴角终于扯出个浅浅的笑,后腰的疼好像突然消失了,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真的要飞起来,“告诉也平哥……别难过……我在那边……会替你们看桃花……”

她的眼睛慢慢闭上了,最后留在耳边的,是琪亚娜撕心裂肺的哭喊。驿站外的风雪好像停了,远处传来瓦剌妇孺们的啜泣声,有人在低低地唱着草原的歌谣,那旋律阿娅从小听到大,此刻像条温柔的毯子,轻轻裹住了她。

郭登站在驿站门口,背对着里面的动静,望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雪地上有几只麻雀落下来,啄着被风吹来的草籽,蹦蹦跳跳的,像阿娅以前在草原上追的那些小兽。队伍里的老妇人拄着棍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块干硬的奶饼,是瓦剌人出门时带的干粮。

“孩子总会找到回家的路。”老妇人的声音里带着泪,却很平静,“草原的风会带着她走,比我们快。”

郭登没回头,只是握紧了那块奶饼。饼硬得硌手,却带着淡淡的奶香,像阿娅那天在哨卡里盯着的糖画,甜得让人心里发紧。他忽然想起阿娅说过,草原的星星会引路,只要朝着亮的地方走,就能找到家。

此刻天边的云裂开道缝,露出颗很亮的星,正悬在雁门关的方向,像阿娅的眼睛,闪了闪,然后慢慢隐进了光里。

驿站里的哭声还在继续,混着风的呜咽,在旷野里荡开很远。郭登望着那片渐亮的天光,突然觉得,有些离开不是消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等着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