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数据冰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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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来自一条藤蔓。
一条由无数细密、闪烁着幽蓝冷光的0和1代码构成的藤蔓。它像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黑暗的虚空中蜿蜒而来，顶端尖锐如针，正贪婪地刺向他意识的核心区域——那里储存着他最私密、最珍贵的记忆碎片。
“嘶……”
藤蔓尖端刺入的瞬间，顾衍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抽离感传来，伴随着剧烈的、精神层面的刺痛。
一幅画面被强行从他意识深处剥离、抽走：
冰冷空旷的豪宅，堆满未拆封的昂贵礼物的角落。十岁的小林晚，穿着漂亮却单薄的小裙子，孤零零地蜷缩在那里。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墙壁上巨大的挂钟，指针滴答、滴答……走向深夜。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小脸，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碎成更小的水珠……
那是林晚的痛。是他无数次在暗中窥见，却从未敢触碰的伤痕。此刻，这画面正被那幽蓝的藤蔓贪婪地吸食着，画面中的色彩迅速褪去，变得灰白、模糊，仿佛一张被岁月侵蚀的老照片。
“警告！检测到高价值情感数据被非法窃取！目标记忆‘林晚的眼泪’正在流失！是否启动《前任攻略》防御程序？一键守护心上人的小秘密！”系统聒噪的警报声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在顾衍冻结的意识里响起，虚拟屏幕上弹出两个硕大的按钮：【守护她！】和【关我屁事？】。
“滚！”顾衍在意识深处咆哮，一股被冒犯的狂怒瞬间冲垮了部分冰封的桎梏！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力量，不再是防御，而是反击！无形的意识触手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斩向那条正在吸食林晚记忆的藤蔓！
“咔嚓！”
幽蓝的代码藤蔓应声而断！被吸食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束缚的萤火虫，瞬间飞散回他意识深处。断口处，幽蓝的数据流像血液一样喷溅出来，发出滋滋的、仿佛电流短路的声音。
“偷看别人心上人？”顾衍冰冷的声音在数据冰川中回荡，带着刺骨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付费了么？”
断裂的藤蔓在虚空中疯狂扭动，仿佛被激怒。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带着更加贪婪、更加恶毒的吮吸意念，铺天盖地地刺向顾衍！
剧痛！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剧痛！
这一次，被抽离的是他自己的记忆碎片：
实验室冰冷的蓝光下，林晚蜷在转椅上沉睡的侧颜。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那是他趁她不注意，用隐藏摄像头偷偷拍下的瞬间。他把它加密，深藏，如同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画面被藤蔓疯狂吸食，迅速褪色。
“她掉一滴泪，”顾衍的意识在无数藤蔓的穿刺中剧烈颤抖，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珠，“我烧你整个数据库！连根拔起！片甲不留！”
他不再试图斩断藤蔓，而是将所有的意识力量，化作最纯粹、最狂暴的烈焰，顺着那些刺入他灵魂的“吸管”，狠狠反灌回去！他要的不是击退，而是彻底的焚毁！
- * *
“咳……咳咳……”现实中的顾衍身体猛地痉挛起来，右眼瞳孔中的冰蓝锁链疯狂旋转，颜色忽明忽暗，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
“顾衍！林晚！你们怎么了？！”赵漫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按住他抽搐的身体。
“他……在反抗……”林晚借顾衍的嘴艰难地说，声音断断续续，“很痛苦……有东西……在吃他的记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刺痛感，顺着那微弱的意识连接传递过来，让她在顾衍体内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就在这时，赵漫慌乱中摸到自己湿透的裤兜，一个硬物硌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掏出来——是那个卖花婆婆在混乱中硬塞给她的东西。一把沉甸甸、样式古朴的黄铜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借着书房窗外透进来的、被暴雨模糊的天光，仔细看向钥匙柄。
那里，用极其精细的工艺，刻着两个小小的花体字母：L.X。
林馨然。林晚母亲的名字缩写！
“钥匙……婆婆给的钥匙……”赵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在发颤，“林晚！这钥匙！上面刻着你妈的名字！”
林晚的意识猛地一震！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透过顾衍的眼睛，她死死盯住那把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古意的铜钥匙。
“电梯……”林晚脱口而出，操控顾衍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书房另一侧墙壁上，那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通往地下核心实验室的专属电梯，“故障孔……左下角……有个不起眼的孔……”
赵漫连滚带爬地冲到电梯门前。果然，在光洁如镜的金属门框左下角，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硬币大小的圆形凹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毫不犹豫，将手中那把刻着“L.X”的铜钥匙，对准凹槽，用力插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瞬间，异变陡生！
冰冷的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但里面并非熟悉的轿厢，而是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完全透明的胶囊状空间！一股极其清淡、却异常熟悉的栀子花香，毫无预兆地在狭小的书房里弥漫开来——那是林晚母亲生前最爱的花香！
电梯内部的显示屏亮起幽蓝的光，一行清晰的文字浮现：【情感禁区·权限确认：林馨然。访问等级：最高】。
“成了！”赵漫狂喜，转身就要去拖顾衍。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巨响猛地炸开！书房那扇厚重的钛合金门，连同旁边的墙壁，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砖石碎块和扭曲的金属如同炮弹般激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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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弥漫中，那个通体银白、圆盘底座上高速旋转着合金锯齿的清洁机器人，缓缓从破口处滑了进来。它头部冰冷的传感器转动着，猩红的光点瞬间锁定了胶囊电梯里的赵漫和瘫在地上的顾衍身体。
但这一次，林晚透过顾衍的瞳孔，看得无比清晰——在那机器人原本应该是视觉传感器的地方，此刻亮起的，不再是普通的红光，而是一个极其清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猩红色光斑！那光斑的形状，赫然是一个扭曲的、如同毒蛇盘绕的希腊字母：β (Beta)！
Eros-β！
林父当年主导研发的、最终因过于危险而被封存的初代杀戮机器人原型代号！
“爸的……”林晚借顾衍的嘴，发出了一声近乎梦呓般的呢喃，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初代机器人……”
机器人冰冷的头部微微调整角度，那枚猩红的β光斑，如同恶魔睁开的独眼，死死地“盯”住了透明胶囊电梯。它底座下的合金锯齿发出更加狂暴、更加刺耳的“嗡嗡”轰鸣，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
赵漫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把顾衍沉重的身体往胶囊电梯里拖。电梯门开始缓缓合拢。
就在胶囊电梯门即将完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机器人头部那枚猩红的β光斑，亮度骤然提升到极致！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红色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穿透了尚未合拢的门缝，狠狠打在电梯内部光滑的墙壁上！
滋——！
墙壁上瞬间被灼烧出一个清晰的、边缘还在冒着青烟的β符号烙印！
电梯门彻底关闭。失重感瞬间传来，胶囊电梯开始高速下坠。
赵漫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透明舱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看着电梯外壁上那个狰狞的、散发着余热的β烙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把还插在锁孔里的、刻着“L.X”的铜钥匙，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林晚的意识被困在顾衍体内，透过他失焦的瞳孔，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电梯内壁光滑如镜的倒影。倒影里，是顾衍苍白染血的脸，和他右眼瞳孔深处，那依旧在缓缓旋转的、幽蓝的锁链。而在那锁链的缝隙里，在那冰冷的倒影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机器人那只猩红独眼最后投来的、充满恶意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