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血色迷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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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自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悄然浮现,无声无息地飘近那座孤零零的土地庙。

正是慕容冲座下双姝,白霜与白露。

白露一身鹅黄劲装,柳眉紧锁,玉颊含嗔,显是奔波已久,疲惫中更添几分懊恼。

“当真可恨!追了这许多时辰,竟教她溜得无影无踪!”其声清脆,在这死寂的荒郊野庙间格外刺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与不甘。

一旁的白霜身着水绿衣裙,气质温婉沉静,闻言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臂,声如清泉漱石:“妹妹,莫急。妖狐虽狡,终有迹可循。不若先入庙中歇息片刻,缓口气再作计较。”

她眸光流转,落在那座在沉沉夜色里只余模糊轮廓的土地庙上,庙门半掩,透出一点摇曳欲灭的昏黄烛火。

白露杏眼微亮,螓首轻点:“也好,便依姐姐所言。”

姐妹二人身法轻盈,宛如暗夜中的灵猫,足不点尘,悄无声息地欺近庙门。

那扇朽败不堪的木门虚掩着,一股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着庙内阴湿的尘土味,扑面而来,远胜先前数倍。

白霜心思细腻如发,脚步蓦地一顿,素手轻抬示意白露噤声,秀眉微蹙,低声道:“且慢!血腥味……浓得紧,非同寻常。”

说话间,纤指已悄然按上腰间软剑的机括。

白露亦神色一凛,纤腕微动,“铮”一声轻吟,腰间短剑已出鞘半寸,寒芒在暗夜中一闪即逝。

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同时发力,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被无声推开。

庙内的景象,如同修罗地狱的画卷,骤然撞入眼帘!

昏黄跳跃的烛火下,赫然横卧着六具尸身!

其中五人服饰粗陋,面目狰狞扭曲,死状各异:或胸口塌陷如遭巨杵,或颈骨诡异地扭曲断裂,显是被极其刚猛霸道的手法瞬间毙命。

暗红的血泊在他们身下蜿蜒漫开,如同盛开的诡异曼陀罗,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粘稠幽暗的光泽。

更令人心头发寒的是,神像基座不远处,倒卧着一具身着玄色劲装的尸体!

此人面容平凡,然筋骨强健,气息沉凝,生前显是位硬手,此刻却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怖。

而最让姐妹二人心头剧震的,是庙内那根粗大的支撑木柱之下!

一个纤细的身影被粗砺的麻绳紧紧缚在柱上,螓首无力地垂落胸前,如瀑青丝凌乱地遮掩了大半面容,气息奄奄,生死不知。

“柳音音?”白露失声惊呼,嗓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她身随声动,快如疾电,顾不得满地血污狼藉,一个箭步便已抢至柱前,手中短匕寒芒乍闪,“嗤嗤”几声轻响,坚韧的麻绳应声寸断。

白霜紧随其后,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如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庙内每一处阴影角落,手中软剑如灵蛇出洞,剑尖轻颤,蓄势待发。

白露小心翼翼地将那软倒的少女揽入怀中。

拨开凌乱的发丝,露出的果然是柳音音那张苍白如雪、毫无血色的玉容!她双目紧闭,长睫低垂,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白露心头一紧,指尖微颤,急急探向她鼻端。

一丝极其微弱却尚算平稳的气息,拂过指端。

“姐姐!她还活着!只是昏厥了!”白露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与巨大的疑窦,她抬眼望向白霜,眸中尽是无法置信之色,“这……这究竟是何人所为?是谁杀了这许多人?又是谁将柳音音缚于此地?”

白霜蹲下身来,素手轻搭柳音音腕脉,又仔细检视其周身,确认除却虚弱昏迷外并无明显外伤,然而紧蹙的秀眉却丝毫未展。

她环顾四周惨烈景象,沉声道:“此地凶险。出手之人武功深不可测,狠辣决绝,绝非庸手。既救下柳姑娘,却又将她弃于这尸山血海之中……其中用意,似友非敌,似敌非友,实难揣测。”

正当姐妹二人惊疑不定,欲从这修罗场般的血腥谜局中理出半分头绪之际,庙门外不远处的沉沉黑暗中,蓦地传来一个清朗沉稳的男声,刻意拔高了音调,带着一丝不甚自然的模仿痕迹:

“在下慕冲,前来赴约!”

声音穿破死寂的夜色,清晰地透入庙中。

白霜与白露对视一眼,眸中同时掠过一道如电的精芒。

这声音虽摹得形似,却失其神韵,少了慕容冲骨子里那份浑然天成的洒脱不羁与贵胄之气,听来刻意做作,透着几分僵硬。

“走!”白霜当机立断,低喝一声。

白露迅疾如风,将柳音音轻轻安顿在神龛旁稍显洁净的草堆上。

姐妹二人身形一晃,宛如两道轻烟,已闪至庙门之外。手中长剑寒光吞吐,凛冽地指向声音来处。

吝啬的月色只洒下几缕清辉,勉强勾勒出一个身着月白锦袍、手持折扇的身影。

那人身形挺拔,乍看之下确与慕容冲平日的轮廓有几分相似。然细观其举手投足,那份强作的“疏狂”姿态却显得生硬局促,眉宇间更是全无慕容冲睥睨天下、从容自若的丰神。

白露性子最是急躁,剑尖一颤,厉声叱道:“尊驾何人?好大胆子,竟敢冒充我家公子!”语声清脆,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寒意。

来人显是未曾料到庙门前竟是慕容冲的贴身侍女白霜和白露,身形微震,显是吃了一惊,忙紧趋数步,拱手道:“两位姑娘切莫误会!是在下!李岐!”

待他走近,月光照亮面容,白霜白露凝眸细看,果然是杨红瑛的恋人李岐。

只是他此刻这身装扮,月白锦袍,手持折扇,与平素判若两人,着实令人费解。

“李公子?”白霜软剑虽已垂下,但眼中警惕之色未减反增,疑惑更深,“你何以夤夜至此?更作此……装扮?方才所言‘赴约’,又是何意?”

她目光如电,在李岐那身别扭的“慕容冲”行头上扫过。

李岐被问得面上一窘,赧然搔了搔头,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先向着不远处的黑暗里扬声道:“瑛儿,钟兄,快出来吧!是白霜白露两位姑娘在此!”

话音甫落,但见暗影之中两道身影疾奔而出。

当先一人红衣猎猎,宛如夜色中跳动的火焰,正是杨红瑛,她容颜带着风尘与焦灼。

紧随其后的,是身形魁伟、满面忧急如焚的钟昊天。

“白霜?白露?”杨红瑛骤见庙门前的姐妹俩,同样惊愕不已,“你二人怎会在此?”

她目光急切,越过二人肩头向幽暗的庙内张望。

“音音!音音何在?她怎样了?可还安好?”钟昊天更是心如火焚,声音都绷得如同裂帛,几步抢上前来,目光焦灼地射入庙内那摇曳火光映照的所在。

“诸位随我来。”白霜侧身让开去路,语气凝重如铅,“柳姑娘在内,性命……暂且无碍。”

白霜、白露引着李岐、杨红瑛、钟昊天三人踏入这血腥弥漫的破庙。

饶是杨红瑛性情泼辣,李岐素来沉稳,钟昊天忧心如焚,骤然目睹这满地横陈的尸体、凝固如漆的暗红血污、以及那浓烈刺鼻的腥甜之气,无不倒抽一口冷气,面上俱是震惊与骇然之色。

“音音!”钟昊天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草堆旁那昏迷不醒的纤弱身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他身形如猛虎出柙,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柳音音冰凉绵软的身子揽入怀中。

其指尖颤抖着抚过她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玉颊,喉头哽咽,声音嘶哑:“音音!醒醒!看看我,音音……”字字泣血,情急之状令人动容。

杨红瑛与李岐亦急忙围拢过来,脸上忧色深重。

“钟公子暂且宽心,”白霜温言劝慰,声如静水,“我等已探过,柳姑娘脉息虽弱,但仅是昏厥不醒,并无性命之虞。”

“这……这究竟是何人所为?”杨红瑛环视着这修罗场般狼藉血腥的景象,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音音怎会陷身此等险地?这些人……”

她纤指指向石虎等横死之状与那玄衣男子的尸身,“还有那黑衣客,又是何方神圣?皆死于何人之手?”她连珠炮般发问,显是心绪激荡难平。

白露接口道:“此节正是我等欲究明之事。我姐妹循迹追踪至此,甫一入门,所见便是这般景象。李公子,你尚未言明,何以乔装假扮我家公子?又因何来此‘赴约’?”

众人目光如炬,霎时聚焦于李岐一身。

钟昊天紧拥柳音音,强抑心中翻腾的焦灼与后怕,抬头望向李岐,代为解释道:“事出有因。”

他目光如刀,狠狠剜过地上石虎等人的尸身,怒意升腾,“前几日,音音在潭花村行善施粥,却被这伙天杀的强徒趁乱劫掳!更留下恶言,勒令慕冲公子三日内携白银千两,孤身至此土地庙赎人,否则……否则便要害音音性命!”

他深吸一口气,续道:“我立时赶往云锦布庄欲求慕公子援手,奈何管事告知,慕公子与两位姑娘皆不在。惶急间忆起两位姑娘曾提及慕公子曾在秀水山庄,便马不停蹄赶去,孰料又是扑空!于县城之中彷徨奔走,如没头蝇蚁,始终难觅慕公子踪影。眼见三日之期迫在眉睫,音音生死悬于一线,我……我实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钟昊天语声沙哑,眼眶泛赤,这几日煎熬之苦,尽在其中。

杨红瑛见他激动难抑,接过话头道:“我和李岐恰遇失魂落魄的他,闻知此事,立时引他去县衙禀明家父。家父听闻音音为歹人所掳,亦勃然大怒,当即令衙中可调之役,满城搜寻慕冲公子下落。然则……时辰催迫,眼看约定之刻已至,慕公子依旧杳如黄鹤。情急智生之下,”她转眸望向李岐,眼中带着无奈与赞赏,“李岐方出此下策,由他乔装改扮,假作慕冲模样,先行赴约以稳住贼众,我与钟昊天则伏于左近,伺机救人。岂料……岂料竟是这般光景。”

她目光再次扫过这血染的庙宇,惊骇难言,“更未想到,竟是两位姑娘先至一步,料理了这伙恶徒。”

“不!”白霜断然否认,神情肃然如霜,“这些人并非死于我姐妹之手!我等亦是方至不久,前脚入门,诸位后脚便至。我等来时,此地已是尸横遍地,血腥盈室。”

“什么?”杨红瑛与李岐异口同声惊呼,脸上惊疑之色陡然转浓。

“此事端的蹊跷!”李岐眉头深锁,声音沉凝,“既非二位姑娘,亦非我等所为,那究竟是何方神圣诛杀了此间凶徒,救下柳姑娘?”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逐一扫过地上每一具尸身,试图从中觅得一丝端倪。

白露亦惑然道:“正是!若真是为救柳音音而来,何以在荡平群凶之后,却将昏迷不醒的她独弃于此凶煞之地?此举于情于理,皆难索解!”

庙内气氛顿时变得诡谲莫名。

浓重的血腥气中人欲呕,残烛火光摇曳不定,将众人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映照得明灭闪烁。

那未知的凶手,莫测的用意,如同无形鬼魅投下的巨大阴影,沉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看来,眼下唯一可循之迹,”白霜目光流转,落在钟昊天怀中那昏迷的柳音音身上,“唯有静待柳姑娘苏醒,或能自她口中,得知些许端倪了。”

钟昊天闻言,更是焦灼地凝视着怀中那依旧人事不省的玉人,握着她冰凉柔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李岐早已俯下身去,凝神细察地上尸骸。

他动作沉稳,目光如炬,逐一验看石虎等人身上致命创口,面色凝重如铁,沉声道:“好快的手法,好狠的手段!毙杀这些绑匪之人,所用武功刚猛无俦,摧心裂骨,一击致命,干净利落!绝非江湖寻常角色。”

杨红瑛听得心头一凛,倒抽一口冷气,颔首道:“如此说来,诛杀此辈贼人的,必是一位内家高手?”

李岐缓缓起身,目光如寒星扫过庙内狼藉尸身,点头道:“不止如此。此人出手狠辣精准,招招直指要害,力道拿捏妙到毫巅,显是身经百战、杀人如草芥的老辣之辈。”

他顿了顿,指向石虎尸身续道:“然则毙杀此人者,路数却又迥异——这一击凌厉迅疾,如白驹过隙,指力凝练锋锐,破空无声,绝非寻常指力所能为,倒似……似某种极为上乘的阴柔指劲。”

李岐这番剖析入木三分,字字如冰锥刺骨,庙内本就阴寒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血腥气中平添一股肃杀。

白霜与白露对视一眼,心意相通,莲步轻移,双双趋近那身着玄衣、气息沉凝却死状惊怖的尸身,缓缓蹲下。

白露性子急,强忍着浓烈血腥带来的不适,目光如电,首先落在玄衣男子肋下那透背而出的刀尖上——染血的刀锋兀自闪着幽光,位置刁钻精准,直透要害。

“伤口在此,”白露秀眉紧蹙,指着那处,“刀尖自肋下三寸透出,入肉三分,创口平滑如削,显是一击夺命。下手之人,不仅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位置更是拿捏得分毫不差,仿佛……仿佛对此人身躯筋骨弱点了如指掌,深谙杀人之道。”

白霜则更为沉静细致,纤纤玉指并未触碰创口,而是沿着尸身周遭血迹、尘土印痕以及倒卧姿态,凝神细察。

她注意到玄衣男子那凝固的面容——惊怖难以置信之色,绝非遭遇强敌时的骇然,倒似……猝不及防下,遭逢至亲至信之人的致命背叛!

“观其姿势神情,”白霜声音清冷如寒泉滴落,“此人绝非处于临敌搏杀之态,倒似毫无防备之际,被身畔极近、极熟稔之人骤然发难,一击得手。”

白露闻言,眼神一凛:“姐姐之意……杀他者,是其同伙?乃绑匪中人?”

“未必是绑匪,”白霜缓缓摇头,目光扫过石虎等人粗陋服饰与死状,“此辈死于大开大阖、刚猛霸道的外家功夫。而毙杀此玄衣客者,所用不过寻常钢刀,讲究的是快、准、狠、阴,心思缜密,一击即退,不留半分痕迹。两者路数天差地别,绝非一路人。”

她略作停顿,目光再次落回玄衣男子身上:“此人筋骨强健,指节粗大,虎口厚茧密布,显是常年握持兵刃的硬手,气息虽散,体魄底子犹在,生前武功当不在寻常江湖好手之下。能令其毫无防备、近身得手者,若非伪装精妙之陌生人,便只能是……”

她语意微顿,眼中精光一闪,“……其绝对信任之同伴。” 她更倾向前者,只因那凝固的惊怖,深藏着一股被至亲背刺的绝望。

白露若有所思,螓首微点:“确然。且杀他之人,似不欲暴露自身武功路数,刻意选用最寻常、最无辨识度的钢刀。此人行事,当真谨慎阴狠到了极处!”

姐妹俩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均感此庙之中,水浑如墨,深不可测。

“再搜其身,或有所获。”白霜语毕,示意白露一同细查玄衣男子衣物。

白露依言动手,手法干净利落,解开对方外袍,探手摸索内袋袖袋。指尖忽触一硬物,藏于靠近心口的内衬暗袋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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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物!”白露低呼一声,小心翼翼将那物件掏出。

李岐与杨红瑛正被姐妹二人精妙分析所引,目光灼灼紧盯其动作。

闻听低呼,二人立时围拢上前,连紧拥柳音音、忧心如焚的钟昊天亦忍不住抬头望来,焦灼目光中带着探询。

月光惨淡,混着庙内残烛摇曳的昏黄光晕,一枚令牌静静躺在白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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