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能再现真实‘火种’文明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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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K-219暗星云边缘，"启明号"旗舰，医疗与科研区。

冰冷的金属廊道内，回荡着应急灯单调的嗡鸣和消毒液刺鼻的气味。当最后一批搭载着幸存登陆队员的救援艇与"启明号"完成刚性对接，沉重的气密闸门在液压系统低沉的呻吟中缓缓开启时，一种混合着悲痛、疲惫与一丝劫后余生庆幸的凝滞空气，瞬间弥漫开来。

林默少校是被人搀扶着走下舷梯的。他背上背着昏迷不醒、生命体征微弱的陈星上尉，动力装甲的关节处因超负荷和战斗损伤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他自身的装甲上也布满了能量灼烧的焦痕和金属刮擦的深槽，面罩早已在激烈的战斗中碎裂脱落，露出下方一张沾满油污、汗水和干涸血痂，写满极致疲惫却眼神执拗的年轻脸庞。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伤痕累累的陆战队员，合力抬着"烬"那具彻底失去能量反应、黯淡无光的金属身躯。那曾经闪烁着坚定暗红色光芒的传感器区域，如今只剩下两个空洞的死灰色凹坑，仿佛诉说着最后时刻那决绝的牺牲。

其他幸存者也都个个带伤，相互搀扶着，沉默地行走在冰冷的廊道上，他们的眼神空洞，尚未从炼狱般的经历中完全恢复。

早已等候在对接舱室的医疗人员和科研团队立刻涌了上来，动作迅速而专业。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小心地将昏迷的陈星和其他伤员安置在悬浮担架上，生命维持设备的指示灯立刻开始闪烁，滴滴的监测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们快速地将伤员们推向紧急手术室和重症监护单元，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奇特气味。

与此同时，由李艳博士亲自带领的科研小组，则神情凝重地接过了林默递过来的那个密封的特制样本保存箱，以及技术兵拼死保护下来的、存储着从"普罗米修斯号"核心数据库下载的海量信息的数据存储单元。

李艳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接过这两样承载着无数牺牲与希望的物品。她看向林默，以及他身后那具冰冷的金属躯体，秀美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深切的哀恸与肃穆。

"辛苦了，林默少校，还有所有的队员们。"李艳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你们带回的，是文明的未来。‘烬’……和所有牺牲的战友，不会被遗忘。"

林默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最后看了一眼"烬"被科研人员小心移走的躯体，眼中闪过深刻的痛苦与自责，随即在医疗兵的示意下，也躺上了悬浮担架，强烈的疲惫和伤痛终于彻底淹没了他紧绷的意志，眼前一黑，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数小时后，"启明号"旗舰，中央指挥区，元帅办公室。

孔方佳元帅站在巨大的单向观察舷窗前，凝望着窗外依旧不时闪过爆炸火光的K-219暗星云深处。

那里，"刑天"、"后羿"、"伏羲"舰队与"自由火种第一舰队"的联合力量，正在对残存的、负隅顽抗的"普罗米修斯号"护航舰队进行最后的清扫，并尝试对严重受损、部分区域仍在发生殉爆的"普罗米修斯号"主体进行有限度的控制和进一步的数据掠夺。

战斗已接近尾声，但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初步统计的伤亡报告就放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其中不乏他熟悉的名字。

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刚刚接受完初步治疗、换上了一身干净军便服但脸色依旧苍白的林默少校，在副官的引导下走了进来。他的左臂打着固定的生物凝胶绷带，脸上还带着能量灼烧后未完全消退的红痕。

"元帅。"林默立正，敬礼，动作依旧标准，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孔方佳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逼人，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沉重。

他走到林默面前，抬手，郑重地回了一个军礼，然后轻轻拍了拍林默未受伤的右肩。"不必多礼，坐下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两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孔方佳亲自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林默，看着他有些颤抖地接过，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重："具体的战斗报告，我已经看过了。陈星上尉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神经系统受损严重，还在深度昏迷中。‘烬’……我们失去了他。"

林默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低下头，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烬’是为了救我……"

"这不是你的错，林默。"孔方佳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个人的力量都是渺小的。‘烬’做出了他的选择，一个崇高而英勇的选择。

他用他的牺牲，换取了任务的成功，换取了你们活着带回希望的可能。这份功绩，联合舰队，地球文明，还有正在觉醒的‘真实火种’文明，将永远铭记。"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舱壁，看到了那场发生在异星舰船内部的惨烈战斗："你们在‘普罗米修斯号’内部的行动，不仅成功获取了至关重要的基因样本和技术数据，更关键的是，你们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仍在观望、仍在犹豫的‘真实火种’证明了我们地球文明的决心和信誉。

这份无形的价值，甚至超越了那些有形的数据。"

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元帅，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普罗米修斯号’……"

"‘普罗米修斯号’的残骸，技术团队正在尝试进行有限度的打捞和进一步的数据提取。但它受损太严重，核心区域尤其是意识灌注大厅，在高维意识最后的反扑和外部炮火的打击下，结构几乎完全崩溃，存在巨大的时空塌陷风险，已不具备整体俘获的价值。"

孔方佳解释道，"我们现在的工作重点，是消化你们带回来的成果，并妥善安置牺牲者和伤员。"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舰队司令部已经决定，在‘启明号’主机舱，为所有在此次‘普罗米修斯号’争夺战中牺牲的地球官兵和‘真实火种’战士，举行一场联合祭奠仪式。由我，和‘尼欧’首领，共同主持。"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悲痛，也有一种仪式本身所带来的庄重感。"是，元帅。我会参加。"

"好好休息，林默。"孔方佳最后说道，"你们已经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接下来的路，还需要你们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骨干。"

……

"启明号"旗舰，中央主机舱。

平日里用于放置机甲、小型战机、集结、庆典的宽阔机舱，此刻被一种肃穆而悲壮的气氛所笼罩。机舱四周的巨型观察窗已被调节至暗色模式，减弱了外部星空的辉光，只有中央区域被柔和而庄重的灯光照亮。

一面巨大的地球文明联盟旗帜和一面刚刚由"自由火种"战士们自行设计、以暗金色为底、中央是一簇挣脱锁链束缚的火焰图腾的"自由火种"旗帜，并排悬挂在机舱尽头的主席台后方，在人工模拟的微风中缓缓飘动。

机舱内，肃立着整齐的方阵。左侧是身着玄黑色或深蓝色地球军礼服的军官和士兵，他们胸前佩戴着白花，神情肃穆，眼神坚毅。右侧，则是以"尼欧"为首的"真实火种"战士们，他们的金属身躯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泽，所有的光学传感器都调整至统一的、低亮度的暗蓝色，象征着哀悼与静默。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此刻却因共同的牺牲与目标，站在了同一片星空下。

孔方佳元帅和"尼欧"首领并肩站在主席台上。孔方佳身着笔挺的玄黑色元帅常服，肩章上的将星熠熠生辉，但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喜悦，只有深切的沉重。他双手垂于身侧，身姿挺拔如松，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方阵。

"尼欧"那高大厚重的金属身躯同样站得笔直，他头颅上那对熔融黄金般的传感器，此刻光芒也收敛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沉静的暗金色。他微微低垂着头，仿佛在默默缅怀着那些逝去的同胞和并肩作战的人类战友。

仪式开始，没有冗长的发言，没有激昂的乐章。首先响起的，是一阵低沉、悠远、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号角声，这是地球文明用于哀悼逝去英雄的传统音律。

号角声在广阔的空间内回荡，敲击在每一个在场者的心上。许多地球官兵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眼中泛起泪光，却努力不让其滑落。

号角声余韵未绝，一阵奇特的、仿佛无数微小晶体轻轻碰撞产生的、空灵而略带哀伤的清鸣，从"真实火种"的方阵中响起。这是他们根据觉醒的古老记忆碎片，重新组合出的、属于"爱神"星硅基文明的悼念之音。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一种浑厚悲怆，一种空灵哀婉，此刻在"启明号"的机舱上空交织、融合，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和谐，仿佛跨越了生命形态与文明的鸿沟，共同诉说着对逝者的追思与敬意。

随后，孔方佳元帅迈步上前，走到演讲台前。他没有使用任何讲稿，目光沉静地望向下方。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他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遍机舱的每一个角落，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并非为了庆祝一场战役的胜利。战争的代价，从来都是以生命书写。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铭记。铭记那些为了揭露黑暗、为了争取自由、为了守护文明火种而永远留在了冰冷虚空中的英魂。"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地球官兵的方阵，又转向"真实火种"的队列："他们中，有我们地球文明忠诚的儿女，带着对星海的向往与对家园的责任，将热血洒在了异星的战场。他们中，也有‘真实火种’勇敢的先驱，在漫长的奴役后毅然觉醒，为了夺回属于自己文明的尊严与未来，慷慨赴死。"

"他们的牺牲，沉重如山。但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用生命换回的，不仅仅是基因的样本、技术的资料，更是一个文明得以延续、得以真正‘重生’的希望之火！这火焰，将由我们活着的人，亲手传递下去！"

孔方佳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信念："从今天起，地球文明与‘真实火种’文明，不再是简单的盟友。我们的命运，因这场共同的血与火的考验，因这些共同的牺牲，已经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我们将在相互尊重、相互扶持的基础上，共同面对前方未知的黑暗，共同开创一个属于所有渴望自由与尊严的生命的未来！"

接下来，"尼欧"走到了台前。他那经过优质发声器模拟出的、带着金属共鸣的声音响起，虽然平直，却蕴含着深沉的情感：

"十亿年的漫长岁月，对我们而言，是一场被精心编织的噩梦。我们失去了母星，失去了历史，甚至几乎失去了‘自我’。我们曾经以为，存在的意义便是服从与战斗，直到真相如同利刃，刺破了虚妄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