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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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侠镇的薄雾还未散尽,带着股清新的凉意。

阳光斜斜打在同福客栈那刚刷了清漆、显得有些锃亮的榆木大门上。

街对面王屠夫正扯着嗓子吆喝新鲜出笼的包子。

李大嘴在门廊下打着呵欠,一块油渍麻花的抹布无精打采地擦着本就干净的桌子——与其说擦,不如说是无聊地在上面画圈。

一个极其扎眼的影子打破了晨间这份寻常的静谧。

门外,阳光仿佛特别偏爱他。

这人大约中等个头,一件孔雀蓝丝绒马甲紧紧地包裹着健硕的上半身,下面随意套着条灯笼裤样的绛紫绸裤。

更要命的是他那一脑袋头发,蓬松、浓密、像一大捧被刻意打卷过又用发蜡狠狠固定住的靛蓝色海藻,顶着脑袋活像某种异域鸟类的华丽头冠。

皮肤是接近褐色的深古铜色,一双狡黠的琥珀色眼睛灵活地转动着,似乎对空气中飘过的每一粒微尘都感到新鲜。

他步履轻盈得像踩着看不见的弹簧,每一步都带着点过于饱满的戏剧感。

手里漫不经心地拎着个铜制的、布满繁复纹路、看起来沉甸甸的黄铜物件——像是壶,又像某种古老的灯盏。

他像个从天而降的、色彩过饱和的颜料块,就那么突兀地、带着点招摇过市的欢快,啪嗒一下撞进了同福客栈敞开的大门,直直站在了门口那片最亮堂的光斑里。

整个大堂仿佛被他瞬间点燃了亮度。

连角落里打哈欠的蜘蛛都像是惊得顿了一下。

“呦呵——!”郭芙蓉刚拎着茶壶从后院转回来,差点跟这撞进来的蓝头发撞个满怀,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位仁兄,打扮挺……别致啊!”

她脑子里瞬间划过无数种西域番邦奇装异服的想象。

蓝发怪客旁若无人地环视了一圈安静下来的大堂。

白展堂原本歪在柜台后长凳上剔牙,此刻牙签掉在了半空。

正在慢悠悠抹柜台的佟湘玉,动作定格了。

李大嘴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脚背上。

角落里算账的吕秀才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从账本上抬起头,满脸困惑。

连楼梯口刚探出半个脑袋的莫小贝都看呆了。

他似乎对这死寂效果很满意,嘴角夸张地向两边咧开,露出一排炫目得可以去代言某种牙膏广告的白牙。

然后提了提嗓子,用那独特、略带夸张的剧场腔调,声音如同加了混响般洪亮悦耳:“各位七侠镇的朋友们!上午好!”

他张开双臂,幅度大得像要拥抱整个天地,“容我先介绍自己!我不是人贩子,不是西域胡商!各位猜得没错——我是一个——”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停顿了一下,制造出最吊人胃口的效果,才猛地指向自己那个铜制的玩意儿,“——被囚禁在这个可怜巴巴的铜罐子,哦不,尊贵的神灯里,整整三千年的倒霉——啊不,是坚韧不屈、闪闪发光、等待着实现你们终极梦想的伟大精灵!!!”

“噗——”

正在二楼栏杆旁调试手机镜头准备日常开播的阿楚,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一半洒在晏辰干净利落的深色外套袖子上。

晏辰嘴角抽了抽,看着袖子上那摊深色水渍,又抬头看了看楼下那个宛如从万国博览会灯光舞台上走下来的蓝卷毛,眉头微蹙:“啧,这出场特效……挺费清洁剂的。”

楼下。

那自封精灵的家伙动作丝毫不停,朝着惊掉下巴的众人(包括刚拿着扫帚出来的祝无双)行了一个花哨到如同舞蹈旋转起步的鞠躬礼,那蓬松的蓝发几乎扫到地面:“名字?哦,时间太久远了,我都快忘了……你们可以叫我——热乎乎·卷卷毛·梦想实现者!”

他强调着,随即站直身体,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带着一种天真而巨大的傲慢,朗声道:“但今天!幸运的客栈朋友们!本精灵不是来等着被摩擦被释放的!”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挺起,用宣布人类历史上最重要发现般的语调,清晰无比、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他的宏伟目标:“我!是要来体验当一天!世界上最强大、最威严、最独一无二的那个男人——”

他猛地一拍自己脑门,蓝卷毛颤了颤,“嬴政!没错!就是大秦帝国的开国皇帝!伟大的——秦始皇陛下!!!”

“哇擦??!!!”楼梯上刚提着个鸡毛掸子冲下来的白敬琪惊得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栏杆,“祖……祖龙?活的?就你??”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秦始皇”,表情扭曲得像是生吞了个带毛的整鸡。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一嗓子惊天地泣鬼神,带着三秦大地的古老颤音,“你说你是甚?!你是赢赢赢赢……赢啥来着?”

她使劲拍着丰满的胸脯,眼睛瞪得像铜铃,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光芒,脑子里瞬间被金匾、免单券、镶钻筷子等意象填满,“真能啥都行?那……那能给咱客栈弄个纯金边、最好再嵌俩夜明珠滴牌匾不?咱滴名字要刻成瘦金体!闪闪发光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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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激动地搓着手,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身边的郭芙蓉脸上。

“替——我——照顾——好——我——”燕小六激动得词穷,只能下意识从后腰抽出他那宝贝唢呐,鼓着腮帮子就想吹,被邢育森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

“亲娘啊!!”邢育森一边勒住小六,一边压低声音嘶吼,三角眼眯缝着在精灵身上上下下扫射,评估着风险与油水,“神仙显灵?这……这事儿靠谱不?咱哥俩这仕途……不,这治安责任可不小哇!”

李大嘴的反应最为直接质朴。

“秦始皇好!皇帝好啊!”他兴奋得满脸红光,丢下脚背上的抹布,挥舞起他油腻的大铁勺,一步跨到精灵面前,口水几乎要喷出来,“皇上!那啥,能……能先给整盘满汉全席不?要热乎滴!最好再来二斤上好滴雪花肥牛,切厚片涮着吃,哎呀妈呀,想着就流口水!”

他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能化身御厨。

精灵卷卷毛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反应毫不意外,反而咧着嘴,一脸“果然如此”的得意。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而热烈的许愿声中,一道极其迅捷的黑影,带着职业本能的精确,如同鬼魅般滑至他身侧。

是白展堂。

白展堂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毫无威胁的憨厚笑容,仿佛只想近距离瞻仰这位大人物。

就在他距离精灵卷卷毛不足半步,身体无比自然地微微前倾似要行礼的瞬间,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觉眼前一花,他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探向精灵腰间挂着的那个铜疙瘩——那盏被他称为神灯的古朴铜壶!

“哎呀呀,这就是那能变戏法的玩意儿吧?给俺老白瞧瞧成色!”白展堂笑嘻嘻地嚷道,指尖眼看就要碰到那冰凉粗糙的金属。

就在白展堂的指尖距离那古旧灯壶表面那繁杂纠缠的神秘花纹只差分毫之际,精灵卷卷毛嘴里轻轻发出一声短促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噗嗤”。

像吹破了一个看不见的肥皂泡。

与此同时,白展堂那只手——那只曾经点遍江湖无数成名高手、堪称天下指速最快之一的手——突然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粘”住了!

粘在了哪里?

他那身洗得发白、却依旧保持着他“盗圣”品味风范的灰布长衫那鼓鼓囊囊的暗袋上。

那只手就那么僵在那儿,死死地按在袋子上,仿佛那袋子忽然变得奇重无比、里面装满了吸铁石,又或者那只手根本不再属于他自己。

无论他如何使力、运起那精纯浑厚的内劲,想从腕子到指节都挣脱那股诡异粘力,都纹丝不动!

只有脸上的表情从得意的嬉笑瞬间凝固,然后变成了震惊混合着羞恼的酱紫色。

葵花点穴手的祖师爷,今儿个算是遇到了比鬼打墙还邪门的事儿,被当场抓了现行。

“哎呦喂!行家啊!”精灵卷卷毛像是早料到这一切,琥珀色的眼珠子慢悠悠地转过来,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满口的白牙亮得晃眼,“这位……指尖艺术家,‘点穴派’的?速度不错嘛!可惜了,咱身上自带防扒窃力场加强版!”

他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耸耸肩,那蓬松的蓝卷毛也跟着弹跳了一下,“想玩灯?那可不行。得靠许愿能量驱动——摩擦产生奇迹,懂?我这腰杆子,只等真正能点‘灯’的人来摸两把。”

二楼栏杆处。

“噗——!”阿楚再次笑喷,这次的茶水不幸喷在了晏辰刚擦干没多久的另一边袖子上。

晏辰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把湿掉的另一只胳膊也抬了起来。

阿楚毫无同情心,两只眼睛放光,举起手机对准楼下混乱而精彩的场面:“家人们!!!看到了吗!!!活生生的灯神诶!!原装进口!自带夸张蓝发!业务不熟想体验秦始皇生活!我们正遭遇历史性的一刻!!”

她兴奋得原地蹦跳着,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打赏!快!用你们的热情砸晕直播间!打赏榜热度破百万,我们就怂恿这位热乎乎·卷卷毛·梦想实现者表演个——胸口碎大石!或者……脚趾点穴!家人们,这可是全球独一份的直播内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刚说完,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幕爆炸。

【弹幕:白展堂职业生涯最大滑铁卢!】

【弹幕:李大嘴的梦想朴素得令人落泪哈哈哈】

【弹幕:掌柜的生意经刻进DNA了】

【弹幕:佟掌柜思路清奇,果然搞实业不如搞门面】

【弹幕:小六的唢呐是条件反射吗?笑死】

【弹幕:快让我看看神灯啥样!像阿拉伯飞毯那么神秘吗?】

【弹幕:打赏!打赏!我要看脚趾点穴!!!】

“咳咳!”一直在角落安安静静看着这场闹剧的吕青柠终于忍不住了。

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厚眼镜,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严肃。

她放下自己那视若珍宝的iPad,上面正显示着她刚才手速惊人搜索出来的信息。

她清清嗓子,试图压下满堂的喧嚣,可声音实在有限。

“大家安静一下!”郭芙蓉看女儿着急,赶紧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效果不错,大家伙儿暂时把目光从面红耳赤的白展堂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灯神身上挪开了。

吕青柠站起身,举起iPad,屏幕上展示着一副古朴的帝王画像和几行简体字。

“这位精灵先生,”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又努力保持镇定,像个小法官,“我刚才查了一下。真正的秦始皇嬴政,生于公元前259年,逝世于公元前210年。他统一六国,建立了第一个大一统的封建王朝,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修筑万里长城,开创中央集权制度……”

她一口气背诵着,小脸紧绷着,显得格外认真:“但同时——”

她深吸一口气,加重了语气,“他也被后世称为暴君。‘焚书坑儒’!就是他下令焚烧除秦国以外的各国史书及《诗》、《书》等儒家经典,活埋了四百六十多位术士和儒生!他为了修建阿房宫和骊山陵墓,征发了七十多万民夫!劳民伤财!他还实行严刑峻法,百姓负担极其沉重!在位后期,更是迷信仙药,追求长生不老,加剧了社会的动荡!”

她抬起头,看向那位张着嘴、琥珀色眼珠有点发直、蓝卷毛似乎都没那么蓬了的“秦始皇”化身,一板一眼地问道:“卷卷毛先生,您真的……了解过这位‘最强大’的男人做过什么吗?您确定要变成……这样的‘存在’一天?”

小姑娘脆生生的话音,像一阵冷风,吹散了满屋子刚才还炽热得像个大蒸笼的许愿冲动。

原本举着锅铲、嘴角还挂着口水、脑子里盘旋着满汉全席具体菜名的李大嘴,笑容僵在了满是油光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油腻的围裙,又想想吕青柠嘴里那“七十万民夫”,咕咚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慢慢地收回了自己挥舞的大勺,像棵被霜打了的大蔫菜。

佟湘玉那双原本冒着金光、盘算着纯金夜光牌匾能带来多少客流量的大脑回路,也仿佛被硬生生卡住了齿轮。

“坑坑坑坑……坑……坑儒?活活活……活埋?”她嘴唇哆嗦着,仿佛那几个字带着刺骨的寒意,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郭芙蓉的胳膊,指甲快嵌进郭芙蓉的肉里了。

纯金的牌匾瞬间在她脑中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得很。

“额滴神啊……还修……修七十万……个李大嘴……天天做饭要累死……”她喃喃自语,眼神迷茫又惊恐。

白展堂那只被粘在自己口袋上的手终于因为主人彻底陷入石化状态而恢复了自由,他触电般收回手藏到背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旁边的莫小贝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大人似地嘀咕:“白大哥,当皇帝好像真挺吓人的。”

最窘迫的莫过于站在“舞台”中央的精灵卷卷毛。

吕青柠这一连串的“真相暴击”,如同无数小石子精准地砸在了他那膨胀起来的蓝脑袋上。

脸上的得意、期盼和自信满满的笑容像是被强力橡皮擦一点点擦掉了。

他琥珀色的眼睛睁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举着小小发光板子的十岁小姑娘。

“暴……暴……暴君?!”他结结巴巴地重复着,蓝卷毛都不如之前蓬松张扬,显得有些蔫耷耷的,“不……不可能!我……我听过的故事里!他可是千古一帝!万王之王!所有君主梦想的顶点!万邦来朝,气吞万里如虎!”

他下意识地挥舞着双手,像是在抗拒这颠覆认知的信息,“怎么会……坑书生?征民夫?我……我不信!”

他猛地摇头,蓝发乱颤,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被欺骗的委屈。

他活了悠长岁月,听过无数吟游诗人传唱秦始皇的威名与传奇,从未有人提过这些……污点?或者是功绩背后沉重的代价?

吕秀才这时推了推厚得像酒瓶底般的眼镜,轻咳一声,接过了女儿手里的理论棒子。

“青柠所言非虚。”他走到灯神面前,语气低沉而严肃,带着儒生特有的考据癖,“‘始皇为人,性刚戾,少恩而虎狼心’,太史公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此评语。坑儒一事,虽后世学者对其规模及所坑者是否为真儒尚有争议,但焚毁经典、禁锢思想之实,却是板上钉钉。”

“至于徭役之重,修长城、建直道、治驰道、筑阿房、营骊山陵……累累白骨,尽在史书页缝之间!汉初贾谊有云:‘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穷兵黩武,严刑峻法,重徭厚赋,此乃强秦速亡之根由,皆系于始皇帝一身。”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灯神,“精灵先生,千古一帝,其伟业虽辉耀千古,然其戾气与残苛,亦如影随形,为这顶帝王桂冠沾染了难以磨灭的血腥之气。这‘体验’,当真值得你向往?”

精灵卷卷毛被秀才这一番引经据典的评析彻底砸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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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表情严肃的吕青柠,再看看摇头晃脑掉书袋的吕秀才,最后目光扫过同福客栈众人脸上混合着同情、后怕和某种看热闹的神情。

秦始皇那金光闪闪的帝王形象,在他心中开始哗啦啦地崩塌,露出底下斑驳不堪、甚至透着血色的根基。

他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三千年来积累的关于终极权力的美好幻想,原来这么……扎心?

就在精灵卷卷毛被历史真相砸得蔫头耷脑、蓝卷毛都显得黯淡无光之时,一直带着玩味笑容旁观的阿楚,眼珠滴溜溜一转,一个绝对超规格的、堪称缺德的鬼点子在她那满是小聪明的脑袋瓜里诞生了。

她猛地一拍晏辰湿掉的胳膊,后者疼得“嘶”了一声。

阿楚浑然不觉,把手机直播镜头怼近精灵那张写满“理想破碎”的脸,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人心的热切:“家人们!家人们看过来!卷卷毛现在有点点迷茫了!对秦始皇的新身份有点小犹豫!没关系!咱们直播间智慧如海!机会难得!不能让他闲着!”

“打赏榜!注意咱们的打赏榜!现在!立刻!马上!用咱们的打赏能量,‘鼓励’这位梦想实现者,‘先’给大家表演一个!就表演个胸口碎大石怎么样?!热热身!提提神!让精灵也感受下咱们人间真实版的‘惊喜疗法’!”

“打赏上分!冲冲冲!想看‘铁头娃’还是想看‘灯神碎大石’,统统由你们用热度决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主意简直点燃了干柴。

满堂哗然中夹杂着哄笑。

“阿楚你这丫头缺大德啊!”李大嘴咧着嘴,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在放光。

“哗擦!硬气功表演?这比当秦始皇带劲!”白敬琪兴奋地喊。

“额滴神!这不好吧……”佟湘玉有点心惊肉跳。

“亲娘!这……这能行?”邢育森眼睛一亮,“有油水……不,有看点!”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从不离身的链子锁。

【弹幕:阿楚骚操作又来了!】

【弹幕:胸口碎大石!必须安排上!】

【弹幕:给灯神上点强度!!!】

【弹幕:打赏!让灯神感受下社会主义铁拳(大石)的洗礼!】

【弹幕:看看神体抗压能力!】

【弹幕:家人们众筹板砖!】

打赏特效瞬间铺天盖地淹没了手机屏幕,小火箭、跑车、嘉年华……虚拟货币堆积的速度肉眼可见地飙升。

直播间热度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猛烈蹿升,数字疯狂跳跃。

灯神卷卷毛看着阿楚手机屏幕里那洪水般涌出的带着强烈“期待”的打赏特效,再看看同福客栈众人那一张张写着“不厚道但很想看热闹”的脸,特别是小郭和小贝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琥珀色的眼珠疯狂地来回转动,嘴角抽搐。

“停!等等!”他几乎是尖叫出来,双手猛地举过头顶做投降状,蓝卷毛都吓得蹦跶了一下,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有千斤巨石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上,“碎……碎石头?!不行!绝对不行!伟大的精灵可不是街头卖把式的!神格!注意神格!”

“我的神力是用来实现宏大梦想的!不是用来当靶子给你们家人们看稀罕解闷的!摩擦能量用在这种地方是极大的侮辱和浪费!我……我拒绝!”

他涨红着脸,古铜色的皮肤都透出了激动的酱色,像只受到了惊吓、拼命竖起羽毛的异国大鹦鹉。

“哟,这就不灵了?”阿楚一脸“果然如此”的失望表情,故意拉长了调子,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家人们热情这么高,打赏这么猛,你连块石头都不敢硬刚?”

她话锋一转,狡黠地眨了眨眼,“刚才谁还信誓旦旦要当秦始皇来着?人家祖龙南征北战,那面对的刀枪剑戟可比石头硬多了!这都不敢,看来某些精灵的胆子嘛……比某些人的拳头还小?”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正暗自活动手腕的白展堂。

“谁……谁说我怕了!”卷卷毛被激将法拿捏得死死的,梗着脖子,但明显气短了一大截,“大……大材小用而已!”

他嘟囔着,那点被史实打击后残余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自尊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可看着周围那一双双灼热期盼、等着看“碎大石”的眼睛,又看看阿楚手机上那恐怖的热度值,他那点可怜的、从未被如此质疑过的自尊心摇摇欲坠。

恰在此时,一道冷飕飕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锥子,陡然插进了这僵持中。

“哼!”

声音是从楼梯阴影处传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吕青橙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里。

小姑娘才九岁,此刻却双手抱胸,微微侧着头,小脸上挂着一副极其不耐烦和嫌弃的表情,像只高傲的小猫。

“无聊。”红润的小嘴一张,轻飘飘吐出两个杀伤力堪比“排山倒海”的字眼。

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斜睨着楼下中央如坐针毡的精灵卷卷毛,仿佛在打量一块掉在厨房角落里沾了油污的抹布,还懒得动手去捡。

“……!”吕青柠立刻配合地推了推眼镜,小脸板得更严肃了,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含义清晰无比:幼稚!

这无声的鄙视,对刚刚经历了“历史打击”和“暴力威胁”的精灵来说,简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羽毛。

他觉得自己那闪闪发光的精灵神格,在同福客栈这群怪胎面前,彻底崩成了碎渣。

“我……”灯神卷卷毛的脸彻底垮了下来,那点不服气和炫耀的心思被碾压得一点不剩。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两个小姑娘的方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猛地泄气,像个被戳破的巨大气球,肩膀彻底垮塌,连那蓬松的蓝卷毛都蔫得快要垂到肩膀。

他耷拉着脑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无精打采的沮丧,像个考试考砸了的孩子:“……算了……秦始皇……也不好玩……”

“放着我来!”

一声清亮又带着一丝急切的女声响起,如同定音鼓,瞬间压住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和那精灵没完没了的沮丧嘟囔。

刚整理好大堂一角的祝无双,脸上带着她特有的、温婉中带着点腼腆的笑容,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快步走到了灯神卷卷毛面前。

盘子里并非什么山珍海味,只有三个大白馒头,白胖胖,热腾腾,顶上还裂开了自然的十字口,冒着能熨帖灵魂的热气。

旁边是一个青花粗瓷大碗,碗里是金黄油亮的、香气霸道的——油泼辣子!

那辣椒油红得透亮,铺在最上面的一层油滚热滚热,还在微微晃动着细小的涟漪,能看到里面沉浮着的白芝麻颗粒和焦黄的蒜末葱花碎。

霸道、浓烈、带着爆炸性感官冲击力的香味,如同无形的钩子,狠狠地钻进精灵卷卷毛的鼻腔,再顺流直下,狠狠地勾了一把他的胃!

“……嗯?”卷卷毛蔫蔫耷拉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那双琥珀色的、写满失落的眸子瞬间被点亮,所有的委屈沮丧像被大风刮过一样暂时消散无踪。

他的目光像被吸铁石吸住,牢牢地黏在了那个大碗上,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那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清晰得如同一记重锤。

“尝尝?”祝无双笑得温柔,把盘子往前又递了递,“刚出锅的戗面馒头!配上老陕最最地道的油泼辣子,浇上点咱西凉河的陈醋,包你吃一口,什么烦恼忧愁秦始皇都忘得干干净净!‘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这话真真的!”

这朴实无华的食物,带着生活最原始热气和力量的香气,瞬间击中了精灵那被虚无历史和粗暴打赏刺激得有些紊乱的神经。

他看看那油润喷香的红油,又看看祝无双带着暖意的笑容,下意识地点点头,伸手拿起一个馒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学着旁边吕秀才的样子,用指甲在那白胖馒头的头顶裂口处轻轻一掰。

雪白的瓤子露出来,散发出面粉特有的清甜麦香。

接着,他舀起一大勺油亮喷香的辣椒油——那油还在滚热状态,滋滋作响——淋在热馒头雪白的瓤上。

金红的辣油瞬间被吸收、渗透,如同给白云烙上了夕阳的颜色。

浓烈的辣香像炸弹一样彻底爆开,混合着炸蒜和芝麻的焦香,霸道地宣布着自己的存在。

“呲……”灯神卷卷毛显然低估了辣椒油的温度,被指尖的热度烫得轻微抽了口气。

他学着旁边李大嘴那副粗犷的吃法,双手捧着油汪汪的馒头,嘴巴张到极限,狠狠咬了一大口!

“唔……!”瞬间,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琥珀色的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

那表情极其复杂:有猝不及防被高温和浓烈香气同时冲击的震惊,有感受到面粉扎实口感和油辣子在口腔爆炸性融合的惊喜,更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纯粹由食物带来的、冲击灵魂的满足感!

古铜色的脸颊瞬间泛红,不知是被辣的,还是激动的。

“这……这……”他嘴里塞满了馒头和红油,含糊不清地惊叹,眼睛亮得惊人,“这就是……人间的味道?!又热……又辣……又……踏实!比什么冷冰冰的宫殿、遥远的传说……实在太多了!”

他艰难地咽下那一大口,长吁一口气,一股带着辣味的白气呼了出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快乐的笑容,那蓬松的蓝卷毛都显得精神抖擞了许多。

【弹幕:哈哈哈灯神被油泼辣子征服了!】

【弹幕:无双姐姐拯救世界!!】

【弹幕:人间烟火气,最抚‘精灵’心】

【弹幕:一个馒头引发的神格坍塌】

【弹幕:秦始皇VS馒头,馒头完胜!】

【弹幕:建议更名为‘热辣辣·卷卷毛’】

正当众人被灯神这接地气的吃相逗得哄堂大笑,连佟湘玉都无奈又好气地说着“额滴神啊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的时候,变故骤生!

“桀桀桀桀!可算让老子寻着了!”

一声阴恻恻、带着金属摩擦般沙哑的笑声,裹挟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腥风,毫无征兆地从客栈大门的方向席卷而来!

明明是盛夏午后,那股风却吹得人后脖颈发凉。

笑声未落,一个矮壮如铁墩的身影,裹在一件肮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沾满污秽油渍的大斗篷里,已然如鬼魅般滑到了大堂中央。

他出现的速度太快,快到连一直保持警惕的傻妞都只来得及眼神微凛。

来人斗篷的兜帽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布满疤痕、像是被强酸腐蚀过的下巴,和一截短粗、同样布满可怖伤痕的脖子。

那双手更是骇人,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指甲漆黑弯曲如钩,在光线不佳的大堂里,隐隐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幽绿光泽。

“老子的宝贝!拿来吧你!!”那矮壮怪物嘶吼着,带着一股非人的蛮力和腥臭,目标明确无比——直扑刚放下油汪汪的馒头、脸上还带着满足红晕的精灵卷卷毛!

确切地说,是他腰间挂着的那盏黄铜神灯!

更诡异的是,他身后黑暗处,竟无声无息地蠕动着数个同样披着污秽斗篷的身影,形如活尸,散发着同样的恶臭和不祥!

“小心!!!”祝无双失声惊呼。

“妈呀!”李大嘴吓得往后一缩,差点绊倒。

“有埋伏!”铁蛋的声音低沉响起,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精灵卷卷毛反应不慢,下意识地护住腰间的灯,但那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几乎突破了常人的极限,漆黑的爪子带起锐利的风啸,直抓他面门!

卷卷毛瞳孔骤缩,狼狈地向后闪避。

“哗擦!搞偷袭?!”白敬琪一声怪叫,少年人的血气瞬间冲顶。

他猛地一拍腰间,那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在视线里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几乎在他拍打动作完成的瞬间,“咔嚓”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六枚闪着冰冷寒光、分量十足的黄铜子弹,如同变魔术般,已然精准无比、稳稳当当滑入了他手中那把造型精悍简约的柯尔特蟒蛇左轮手枪的转轮弹巢!

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对准!指尖扣动!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少年特有的锐利和未经实战检验的生涩。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同福客栈的平静。

近距离的巨大音爆震得靠近门口的邢育森和燕小六都猛地捂住了耳朵。

灼热的弹头呼啸而出,带着强大的动能,直射向那个伸向灯神的黑色爪子!

“噗——”

子弹精准地命中!打在那青灰色的、布满鳞片般疤痕的手腕上!

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

那怪物只是手腕剧烈一颤,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子弹如同击中了坚韧无比的生牛皮,竟然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焦黑色的凹痕,几片黑灰色的、不知是皮肤还是鳞片的碎片溅起。

“……什么?!”白敬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可是他心爱的、威力足以放倒一头强壮公牛的蟒蛇左轮啊!

矮壮怪物像是被彻底激怒,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他放弃了对灯神的进攻,兜帽阴影下的两点凶残红光瞬间锁定了刚刚开枪的白敬琪!

那种冰冷、怨毒的目光,比毒蛇的信子更让人毛骨悚然。

“找死!”他怒吼一声,双臂如风车般轮开,斗篷掀起一阵腥臭狂风。

他那双鬼爪般的双手指头猛地变长,指尖泛起幽绿寒光,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恐怖的破风声,迅捷无比地再次袭来!

这一次,目标是白敬琪的心脏!

速度和力量比之前更可怕!

“青橙!”一直紧盯着战场的吕青柠突然开口,语气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静,“右侧窗户!”

几乎在吕青柠话音响起的同一刹那,一道小小的蓝色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的锐啸,如同精准投掷的飞镖,凌空扑向那怪人的右侧!

正是站在楼梯扶手旁的吕青橙!

小丫头脸上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只有全神贯注和一点点被挑战的兴奋。

她那白皙柔嫩的小手,在接触到怪物轮开的手臂侧面之前,掌心似乎瞬间凝聚起一层无形的、高速旋转的能量气团!

那气团压缩得肉眼几乎看不见,只带起一股短促而尖锐的风声!

“惊涛——浪!”稚嫩又清脆的嗓音喊出招式名,带着一股奶凶奶凶的气势!

“嘭!!!”

那小小的手掌,带着千钧巨浪般的恐怖爆发力,狠狠印在了怪物右肘关节的内侧!

那力道,与其说是掌击,更像是压缩到极致的空气炮近距离爆炸!

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纯粹的、不讲道理的磅礴力量!

“呃啊——!”矮壮怪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带着无比的震惊!

他只觉得右臂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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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肘关节像是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砸中!

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那股力量不仅打断了他扑向白敬琪的攻击姿态,更是震得他体内气血翻江倒海!

整个人像被巨型苍蝇拍拍中的虫子,踉跄着朝左侧斜飞出去,“咚”一声巨响狠狠撞在了大堂一根粗壮的榆木柱子上!

连屋顶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哗擦!厉害了我的妹!”白敬琪目瞪口呆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小背影,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被刷新了。

李大嘴更是傻了眼,举着锅铲都忘了放下。

“好!”郭芙蓉精神大振,兴奋地一挥拳头,“排山倒海!”

她作势就要拍过去。

“芙妹!别硬碰!”吕秀才赶紧拉住她,“此物邪门!”

就在那怪物撞在柱子上的瞬间,灯神卷卷毛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那撞得柱子直颤、正挣扎着爬起来的丑陋身影,琥珀色的眼睛瞬间喷出了实质性的怒火!

蓝卷毛根根竖立,像愤怒的雄狮鬃毛!

被偷袭的惊怒、差点失去神灯的恐慌、还有在众人(尤其是两位小姑娘)面前丢脸的耻辱,全化作了燎原的狂焰!

“混账东西!!敢碰你灯神爷爷的宝灯!还敢在同福客栈撒野!”他咬牙切齿地咆哮,声音都变了调,带上了滚滚雷霆般的威势。

不见他如何动作,那盏挂在他腰间的黄铜神灯陡然爆发出刺目的、如同太阳碎片般的炽烈金芒!

无数道肉眼可见的金色符文围绕着那古旧的灯身疯狂旋转、流动,发出宏大的、如同千百僧侣在同时诵经般的嗡鸣!

他不再是人形。

他的身体在金光中暴涨、拉伸、模糊!

瞬间变成了一个由纯粹光焰和风暴组成的、巨大无比的、顶天立地般的能量巨人!

那巨人的形态隐约有几分人形轮廓,但全身都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黄金烈火!

双眼中喷薄着照亮整个阴霾大堂的光柱!

他抬起那由熔岩般流动金火构成的巨手,朝着那个刚从地上挣扎着弓起身、眼中红光疯狂闪烁的污秽矮胖子,如同拍打一只真正意义上的苍蝇,用尽了他这三千年来积蓄的愤怒和神力,轰然砸下!

“给——爷——爬——!!!”

轰隆——!!!!

金光!爆炸般的金光照亮了同福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碰撞,更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庞大能量在空间中的碰撞湮灭!

狂暴的冲击气浪以怪物所在为中心轰然炸开!

“我的桌子!”佟湘玉凄厉地尖叫,声音带着哭腔。

“趴下!”铁蛋低沉有力的声音瞬间响起,同时展开一道半透明的光幕护住了靠近这一侧的众人。

傻妞身形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动,瞬间捞起角落里没反应过来的莫小贝,将她护在身下。

爆炸般的金焰和气浪席卷了整个大堂中心!

尘土、木屑、断裂的桌椅板凳碎片疯狂四溅!

那矮壮怪物的惨叫声只发出极其短促的半声便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连带紧随其后的几个污秽身影,像是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在恐怖的金色光焰和气浪中瞬间被淹没、汽化!

连一丝灰烬都没能留下!

冲击波扫过,金色巨人迅速缩小消散,变回那蓬松蓝卷毛的精灵形象,他大口喘着气,扶住旁边柱子才没跌倒,显然刚才那一下超乎想象的攻击也让他损耗巨大。

尘埃缓缓落定。

满目疮痍。

大堂中央被炸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浅坑,直径足有丈许。

坑周围的地砖全部被掀飞震碎。

那根被怪物撞过又被爆炸波及的榆木柱子,裂开了蜘蛛网般的纹路。

至少三张桌子彻底散架,成了价值连城的柴火。

杯盘碗碟的碎片遍地都是。

死寂。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那还冒着缕缕青烟的大坑和一片狼藉的战场。

佟湘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坑洞,然后又缓缓环视大堂的惨状。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从指尖蔓延到肩膀,最终化为一声穿透云霄、饱含着绝望和心碎的尖叫:“额——滴——神——啊——!!!额的柱子!额的桌子!额的板凳!额的碗!额的盘子!额的……额的银子啊!!!!”

那声音凄厉尖锐,在寂静的废墟上空盘旋不绝。

“亲娘啊……”邢育森腿肚子都在打颤,看着那浅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这……这得修多少钱……影响仕途……影响仕途啊……”

他喃喃自语,额头上满是冷汗。

精灵卷卷毛扶住柱子,喘匀了气,那冲冠一怒的气势消退后,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尴尬和心虚。

他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位仿佛随时要昏死过去的女掌柜,蓝卷毛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像个闯了天大祸事的孩子:“那个……掌柜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恰在此时,一个极其微弱的、仿佛从遥远时空之外传来的、带着哭腔的苍老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了狼藉一片的大堂:“我的……老伙计……啊……我……我的老朋友……灯神……老朋友……我……我对不起你啊……”

这声音来得极其诡异微弱,又带着深入骨髓的悲伤和悔恨。

所有人,包括正要被佟湘玉的唾沫星子淹没的精灵卷卷毛,都霍然抬头,循声望去。

声音,竟是来自……他腰间挂着的那盏刚刚爆发过神威、此刻已恢复平静的黄铜神灯!

那盏神灯的灯嘴处,不知何时,竟飘出了一点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色萤火。

那声音,正是从这缕萤火中悲戚地发出,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是你?老杂毛?!”精灵卷卷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他那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灯嘴处那点随时会消散的微光。

他脸上残留的狼狈和心虚瞬间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惊愕冲刷干净,甚至连刚刚造成的巨大财务损失似乎都被抛在了脑后。

整个同福客栈大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只有佟湘玉的心碎抽泣声还在背景里断断续续,以及那缕微弱萤火发出的悲鸣。

铁蛋和傻妞第一时间挡在了晏辰和阿楚身前,尽管攻击早已结束,仿生人的警惕性依旧拉满。

祝无双悄悄护住了两个小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灯神腰畔那一点异常的金光上。

阿楚的手机直播镜头,也第一时间从满地狼藉扫向了那盏神秘的灯。

“家人们!听见没?!活的……灯还会说话!有故事!”阿楚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对着手机飞快地说了一句,手机屏幕瞬间被海量弹幕覆盖。

【弹幕:鬼?还是灯魂?】

【弹幕:声控灯都进化到智能语音了?】

【弹幕:新皮肤!器灵老爷爷?】

【弹幕:我就说这灯成精了吧!】

【弹幕:老杂毛?这称呼有点意思!】

“……是我……老朋友……”那金色萤火发出断断续续、极其虚弱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喘息,像风中残烛,“是我……老杂毛……魔法师……哈基姆……我对不起你……灯神……我的……好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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