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直播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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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同福客栈大堂笼罩在豆浆的暖甜气味里。

李大嘴粗着嗓门嚷嚷：“掌柜的！今儿这磨豆浆的石碾子它又不听使唤，跟我这儿较劲呢！”

佟湘玉拿着块干净抹布，心疼地擦她那紫檀木柜台，头也不抬：“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亲娘嘞，李大嘴，你跟块石头较什么劲，早上吃火药咧？”

白展堂悄没声儿地溜过去，手指头在李大嘴腰眼附近晃悠：“葵花……”

“别别别！白大哥！我怕痒！哎哟！”李大嘴像受惊的兔子蹦开。

恰在此时，客栈那扇开着的木门框被一个人形猛地撞上了门槛，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所有人动作一滞。

门口站着个少年郎，看着顶多十六七，脸冻得发青，嘴唇没半点血色，身上裹着件又脏又破、打着补丁勉强算得上完整的粗麻羊皮袄。

最显眼的是他肩上扛着个鼓囊囊、还在轻微动弹的大麻袋，麻袋口用粗麻绳草草扎着。

他喘着粗气，活像刚和八百个江湖好汉拼过命跑回来的，眼睛直勾勾往里扫了一圈，既不看人，也不说话，透着一股子被逼到绝路的光，死死钉在佟湘玉那锃亮的柜台上。

佟湘玉的抹布滑脱了手，倒吸一口凉气：“额滴亲娘咧……后生，你这是打哪儿逃荒来的？快进来坐！展堂，上碗热乎的……”

她话才说半句。

“烫！”一个奶声奶气、却透着十足不耐烦的喊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在静默的大堂里，正是从少年肩上那个乱动的麻袋里发出来的！

离门口最近的郭芙蓉差点跳起来：“妈呀！”

她下意识抬手就想拍，“排山……”

吕秀才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手臂捞住：“芙妹！镇定！待为夫以逻辑细究之！”

他另一只扶眼镜的手抖得镜片直晃。

少年没理人，也不解麻袋，扛着那会说话的包袱深一脚浅一脚径直往里闯，那麻袋里还不停传出抱怨：

“慢点！老子的毛乱了！”

“伊索！你是不是瞎？这破桌子腿磕死老子了！差评！绝对的差评！”

砰！

那麻袋——或者说麻袋里的东西——极其准确地，正撞上佟湘玉刚小心翼翼摆在擦干净柜台上的那个彩釉瓦罐。

罐子摇晃一下，带着里面冒着热气、油汪汪黄澄澄的鸡汤，晃悠悠翻了个身，连汤带罐，结结实实扣在地上。

浓郁的鸡汤香瞬间霸占了大堂。

佟湘玉眼睛瞪得溜圆，脸色由红润转青白，指着地上四溅的油花和碎片，指尖直哆嗦：“额滴神……额滴老天爷……额滴汤……”

那声“亲娘咧”像被鸡汤噎回去了。

“嗷！”麻袋里发出真正痛苦的叫声，比刚才被磕碰要凄厉十倍，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烫烫烫！烫死了！伊索你这个蠢货！毛啊！老子的尾巴尖！尾巴尖它废了！”

麻袋剧烈挣扎扭动起来，里面的小兽发了狂，尖锐的嚎叫穿透布片：“要死了要死了！我的尾巴成黄焖鸡了！没个十头羊这事过不去！二十头！不！五十头！”

整个同福客栈，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地上鸡汤的热气和麻袋里愤怒的嚎叫弥漫。

楼上直播角。

阿楚刚把手机支架调好角度对准楼下混乱的入口，晏辰手里的半块喷香的炸糕掉在了桌上。

弹幕疯了：

【卧槽！活的快递包裹成精现场直播？！】

【盲猜麻袋里是只傲娇喵星人陛下！】

【楼下湘玉姐的心碎肉眼可见！我的电子榨菜鸡汤没了！】

【秀才抱住芙妹那一幕笑死我了，眼镜侠侣合体技：降智打击！】

“家人们！”阿楚顾不上炸糕了，兴奋地把脸凑近镜头，眼睛亮得吓人，顺手戳了戳旁边铁蛋硬邦邦的机械手臂，“铁蛋，你‘活史料库’开动起来！扫描楼下那神奇小宝贝！”

铁蛋光滑的金属脑壳优雅地转向楼下，眼眶里蓝光平稳扫描。

旁边的傻妞则体贴地把晏辰桌上那块掉落的炸糕捏起来，小心吹掉看不见的灰。

铁蛋电子音平稳无波，自带一种诡异的广播腔：“目标初步扫描：包裹体生物，属犬科动物幼体，体表覆盖柔软毛发，有尾。声纹分析：高音区丰富，词汇量显着，表达存在严重逻辑跳跃及无理要求倾向。结论：具有物种高度特异性及……社会危害性雏形。”

傻妞温柔地把炸糕递给晏辰，接口补充：“能量特征波动微弱，建议提供食物安抚。”

“噗！”阿楚憋不住笑喷了，立刻对着手机摇头晃脑，“宝子们听到没！我家AI双煞给鉴定完了！楼下那位背着‘社会危害性雏形’闯祸精的主儿，咱赶紧下去看看这活体‘差评制造机’怎么个事！晏辰，走着！”

晏辰两口吞下炸糕，眼睛也盯着楼下那滑稽又混乱的一幕，站起身，顺手极其自然地在阿楚凑过来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你呀，唯恐天下不乱。走，围观社会危害性雏形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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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死寂终于被莫小贝稚气又脆生的尖叫打破：“狼！娘啊！是狼！会说话的狼！”

她嗖一下躲到郭芙蓉身后，小脸煞白地探出头。

那少年——伊索——这才像回了魂，他慌慌张张地把肩上鬼哭狼嚎的麻袋卸下来，轻轻放在地上，像是放下一颗随时会炸的雷。

他对上佟湘玉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又干又涩，还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的粗嘎：“掌柜的……对……对不住……”

他猛地抬头，眼睛睁得老大，环视着围拢过来的同福客栈众人和那几个正从楼梯上跑下来的“异乡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利：“我的狼！我的狼要来了！它……它不是一般的狼！它……它是来灭世的！真的！会吃光所有的羊和人！你们客栈马上要遭殃了！信我！”

“亲娘啊！”邢育森一拍大腿，声音都激动得发颤，眼睛滴溜溜在伊索身上那件破旧但一看就是真材实料的羊皮袄上打转，“灭世的狼？！这可真是大案子！小六！”

他扭头招呼徒弟，“替师父看好我二舅姥爷……啊不是，看好这小子！这可是重大线索！影响仕途啊！”

他一脸“我邢捕头要立大功”的兴奋红光。

燕小六赶紧挺胸收腹，唢呐下意识摸了出来又塞回去：“是！师父！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看向伊索，也是一脸严肃。

刚下楼的阿楚晏辰正好听到这“惊天预告”。

晏辰脚步一顿，看着少年那因紧张恐慌而肌肉紧绷的脸，蹙起眉：“这……开局就上主线？是不是有点太猛了？”

他小声对阿楚嘀咕，习惯性想去捏阿楚的手腕，却被阿楚灵巧闪开。

阿楚像只灵活的猫儿窜到前面，眼睛亮晶晶地捕捉着伊索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像在看一部现场直播的悬疑剧。

她迅速把手机对准主角：“听到了吗家人们！灭世狼狼要来吃咱同福客栈了！惊悚！刺激！弹幕走起来！猜猜咱老白会不会第一个祭出葵花点穴手制服反派？”

弹幕瞬间爆屏：

【押五文钱！老白必须第一个上！点死丫的灭世狼！】

【楼上格局小了！我押二两银子，必是吕·真相只有一个·青柠举起iPad拍狼脸！】

【别吵！买定离手！赌白敬琪的‘哗擦’和青橙的‘惊涛骇浪’哪个音效先出来！】

【亲娘诶！我湘玉姐的鸡汤血案就不提了？求赔偿精神损失费！】

伊索完全懵了。

他听不懂什么“弹幕”“家人们”，只觉得眼前这群人的反应……跟他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村庄、那些领主府……完全不一样！

预期的恐慌尖叫呢？

四散奔逃呢？

怎么都围着他？

有人眼睛发亮？

有人还“押五文钱”？

尤其那个拿个奇怪东西对着他、眼睛像会吃人的姑娘，她脸上那表情……是兴奋？

他扛着个会嚎的麻袋，声称有灭世饿狼，甚至搞砸了掌柜的鸡汤，结果这群人……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声音更大，也更虚了：“它……它真的快来了！你们……你们这样会死的！死的很难看！”

他急得原地跺了下脚，“放我来！都别挡着我跑路啊！”

他作势就要往门口冲。

“慢着！”

吕秀才清瘦的身影突然如标枪般站到伊索面前，眼镜片寒光一闪，双手张开做拦截状：“小友此言差矣！子曾经曰过：遇险而逃，非君子所为也！灭世狼狼？荒谬！荒唐！荒诞！”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刺得伊索眯了眯眼，“此等凶兽，缘何单对同福客栈情有独钟？可有目击凭证？可有行凶痕迹？若无，则汝所言恐为虚妄，有危言耸听、扰乱视听之嫌！请、立、刻、拿出证据！否则，休想从此门而出！”

“我……”伊索被这一连串文绉绉的质问问得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职业性的亲和微笑，手里还端着个大搪瓷碗，“小兄弟，先喝口热汤润润嗓子吧？一大早的，怪冷怪吓人的……”

她笑盈盈地把碗往前递。

就在伊索一愣神，差点被无双姐春风般的笑容骗过去的时候，一直安静躺在地上的麻袋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像里面有只暴躁的跳蚤在开狂欢派对。

伴随扭动，是更加愤怒、尖锐、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声音高亢得几乎掀翻屋顶：

“伊——索——！！！”

这声音带着冲天的怨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还在磨蹭什么？！！老子的尾巴都快黄焖入味了！你居然跟这群愚蠢的人类唠嗑？！听好了！立刻！马上！就在这个破地方！用你那个破脑袋瓜子想出来的‘寓言’给我把场面搞起来！我要看戏！现在就看！让他们！统统！给我演！演受害者！演被本大爷凶残啃咬！演得越惨越好！要哭！要嚎！要满地打滚！要让他们明白惹怒伟大的洛里亚大人是个什么下场！”

麻袋激烈地翻滚，里面那自称“洛里亚”的生物完全处于一种亢奋狂怒的状态，“快！动起来！演！给我演！”

咆哮声在整个同福客栈回荡、撞击，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整个大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连弹幕都有了一瞬间的卡顿。

伊索的脸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飞快扫过眼前一张张表情精彩纷呈的脸——从震惊到茫然到憋笑到“原来如此”。

他知道洛里亚这一嗓子把他的底裤……不，把他的戏台全掀翻了。

白展堂最先绷不住，“噗嗤”一声乐了，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演？害……受害者？哈哈哈哈哈……小东西挺有想法啊！”

笑得肩膀直抖。

佟湘玉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叉起腰，柳眉倒竖，声音拔高八度：“好你个杀千刀的！合着你扛着个会说话的戏精来砸额滴场子？砸额滴鸡汤？还让额滴伙计们给你演戏？陪你玩？”

她指着地上还在不甘扭动的麻袋和脸色惨白的伊索，手指气到颤抖，“额滴神呀！这生意没法做了！展堂！点他！”

“好嘞！葵花……哎？”白展堂条件反射抬起手指，才猛地想起这少年只是个疑似撒谎的家伙，还没真放狼咬人，点他……于理不合。

手指就那么滑稽地僵在半空。

郭芙蓉可不管那么多，兴奋地跳出来，拳头捏得嘎嘣响，脸上笑容灿烂：“明白了！小屁孩玩狼来了吓唬人！小郭姐姐教你做人！排山……”

“住手！”一声断喝从楼上传来，中气十足。

楼梯咚咚作响，吕青柠一手举着她的iPad，像举着尚方宝剑，小大人似的皱着眉走下来，后面跟着看热闹的白敬琪和摩拳擦掌的吕青橙。

她目标明确，直冲到麻袋前，对着还在扭动的目标脆生生质问：“洛里亚是吗？根据你刚才的不合理要求及明显威胁口吻，你涉嫌煽动虚假表演、扰乱公共秩序及意图进行娱乐胁迫！根据《公民异时空观察基本法》草案附录三，我有权要求你立刻停止噪音污染并配合我查明真相！请说出你的身份ID！立即！否则，”

她手指熟练地在平板边缘划拉一下，屏幕上立刻模拟出警灯闪烁的效果并发出逼真的警笛声，“将面临‘虚拟警告’一次！”

“切~”麻袋里洛里亚的声音瞬间瘪了下去，带着浓浓的不屑，但显然被那模拟警笛搞得有些心烦意乱，“身份ID？本大爷是伟大的草原风暴，行走的恐惧化身，狼王……”

它卡壳了一下，声音有点虚，“……最亲密的顾问！代号……洛里亚！还有！这鬼叫的东西给本大爷关了！”

警笛声让它烦躁地在麻袋里打滚。

吕青橙可没那么多弯弯绕，听说只是“顾问”不是真狼王，小手一指，奶凶奶凶地宣战：“切！原来你不是老大！虚张声势！敢吓唬我青柠姐？惊涛骇浪！”

一股无形的小风平地而起，精准地卷起麻袋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三圈，里面立刻传出洛里亚气急败坏的尖叫：“嗷！晕！晕车了！停！快停下！本大爷要吐了！”

白敬琪叉腰在旁边助威：“哗擦！青橙好样的！再来一圈！”

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直播画面疯狂抖动——是阿楚笑得拿不稳手机了。

晏辰一手撑着她后背防止她笑岔气，另一只手对着镜头无奈扶额：“宝子们……这大概是我直播生涯遭遇过的最离谱开局……‘狼来了’加强版，‘请配合表演受害版’？”

弹幕更是陷入疯狂吐槽：

【神特么娱乐胁迫！青柠女神yyds！连虚拟警告都安排上了！】

【洛里亚大人：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演惨剧！青橙大人：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滚蛋袋！】

【报告：受害方演技太浮夸！建议回炉重造！（打赏五文铜钱学费）】

【强烈要求湘玉姐把鸡汤损失费和精神损失费一起计算！按分钟叠加！】

“够了！都停下！！”

少年伊索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猛地冲到被吕青橙撵得滚来滚去的麻袋前，张开双臂死死护住，声音带着哭腔和嘶哑：“别动他！求你们了！……演！”

他红着眼睛，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这个词，带着巨大的屈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看向众人，“不是那样……演……不是演的！你们……你们只需要假装害怕它……配合我一下……给它看就行……求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