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先生在线打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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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穿越者举着个破唢呐冲进同福客栈。

“诸位!音乐救心啊!”

铁蛋扫描冷笑。

“检测到欺诈频率波动,音痴,鉴定完毕。”

燕小六不服比唢呐。

反被吹得倒立挂梁。

傻妞启动全息音波谱。

“南郭先生,齐国皇宫首席摸鱼大师?”

南郭当场泪奔。

阿楚晏辰齐喊:“放下乐器!音乐区UP主申请出战!”

佟湘玉掰着算盘诱惑。

“直播带货!唢呐卖爆再分成。”

郭芙蓉排山倒海打拍子。

客栈碗碟集体蹦迪。

白展堂被教《消愁》。

调子直接带偏成销赃神曲。

满屏弹幕笑炸:

【惊涛骇浪掌打节拍?物理超度我的耳膜!】

一曲魔性合奏后。

南郭含泪带电子琴奔向新人生。

客栈大堂刚被晌午的日头晒得暖洋洋。

混合着木头、酒菜和阳光的气味。

郭芙蓉正拿着一块抹布,跟柜台上一块顽固的油渍较劲,嘴里嘀嘀咕咕。

莫小贝摊在长凳上,双脚一晃一晃,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

白敬琪靠着柱子,百无聊赖地一粒粒数着碗里的黄豆。

吕青橙在他旁边不远处假装看书,眼角余光却总往他那儿瞟。

吕青柠趴在桌上,小脸快贴到她那个宝贝iPad的屏幕,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李大嘴在厨房门口剔着牙。

佟湘玉则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山响。

阿楚正站在大堂中央,举着她的手机,脸上是那种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劲儿。

“家人们!宝宝们!”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点播音腔,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和整个客栈的众生相。

手机上方投射出一片柔和的光幕,上面文字如同流水般飞速滚动,无声却热闹非凡。

阿楚今天扎了个高马尾,精神十足,转头对着正在研究一个小巧银白色方块状装置的晏辰,挤挤眼睛。

“晏辰,打个招呼呀!”

晏辰抬起头。

他的手指在那方块装置边缘灵巧地划过一道蓝光。

他短发利落,闻言扯开一个极帅气的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对光幕扬了扬下巴,语速轻快流畅。

“直播间的朋友们,中午好!今天天气这么阳光明媚,感觉不来点意外惊喜都不科学。”

说着,他手指一弹,那银白色方块滴溜溜打着转飞起来,悬停在半空,投射出更加清晰的画面。

铁蛋和傻妞站在他们斜后方。

铁蛋双手环抱胸前,站姿挺拔如同松树,脸上习惯性地带着点懒洋洋的调侃笑意。

他穿着合身的黑色作训服,衬得身形格外硬朗。

傻妞则挨着他,齐耳短发显得很乖巧,一双大眼睛像玻璃珠子,安安静静地观察着客栈里的一切动静,偶尔和铁蛋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掌柜的算盘声是白噪音天花板!】

【芙妹和油污的战争进入白热化!】

【小贝又在刷土味视频!】

【柠宝看什么小说那么入迷?求书名!】

【敬琪豆子快数完了吧?心疼青橙的小眼神!】

“哈哈哈,芙妹加油!”阿楚看着弹幕乐不可支,冲着郭芙蓉喊。

“你这一仗,牵动家人们的心啊!”

郭芙蓉拿着抹布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啊?谁?家人们关心额擦桌子?”

佟湘玉头也不抬,算盘珠子砸得更响亮了,拖长了调子。

“小郭——用心些!油渍代表的是额客栈的形象!形象就是品牌!品牌就是……银子!”

恰在此时,客栈敞开的大门猛地一暗。

“诸位——!!”

一个响亮却带着点急切的男声,如同破锣敲响,骤然撕裂了午后的闲散。

所有人都惊得抬头望去。

连佟湘玉手里的算盘也停了。

堵在门口的是个中年男人。

脸盘很大,两颊挂着点多余的肉,眼睛因为努力睁大而显得有点圆。

头发稀疏枯黄,在头顶顽强地盘出个小髻,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勉强别住。

一身洗得褪色、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长衫,浆洗得倒算干净,紧巴巴地包裹着他那不算瘦弱的身材,透着一股努力维持体面却难掩窘迫的寒酸劲儿。

他右手高高举着一件极其扎眼的东西——一支木头做的、歪歪扭扭、漆皮剥落得如同长了癣的唢呐,喇叭口上甚至还粘着一小块可疑的深色污渍。

他胸口起伏,脸膛通红,目光热切地扫过堂内每一个人,像是溺水者看到了浮木,用力喊道。

“音乐……音乐救心啊!这……这是救命良药!!”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第一个惊呼出声,手捂胸口。

“这……这又是哪位?还举着个炮仗?”

白展堂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已经从柜台后滑到了大堂中央,隐隐挡在了佟湘玉前面,神色警惕。

“这位兄弟,气势挺足啊,手里那家伙,动静不小吧?”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支破唢呐和来人不太合身的衣服,经验告诉他,古怪往往藏在细节里。

燕小六本来靠在门边打盹,被这大嗓门惊醒,揉着惺忪睡眼。

等他看清那支破唢呐,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这?俺娘留下的老古董都比它周正!兄弟,你这唢呐,怕是锯木头都嫌钝!”

李大嘴也从厨房门口探出脑袋,扯着大嗓门。

“啥救心药?仙丹长这样?不是假冒伪劣吧?俺师傅的假药案还历历在目呢!”

铁蛋原本懒洋洋环抱胸前的双臂放了下来,表情没变,但眼底那点惯常的戏谑飞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密的审视。

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焦点落在南郭身上,瞳孔深处,一点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红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瞬,速度快得如同错觉。

“检测到强烈异常声波意图释放前兆,”铁蛋薄唇微动,声音不高,带着点金属腔调的冷感,清晰地传入阿楚和晏辰耳中。

“关键点:面部肌肉神经质地痉挛,心率骤升,典型欺诈性表演前生理亢奋。”

“数据交叉验证:肢体语言协调性低于情绪表达欲强度三倍标准差。”

“初步判定:专业级音痴。民间俗称:滥竽充数。”

晏辰轻轻“嚯”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挑眉。

手里的银白色方块装置不知何时又回到他掌心,被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点着。

阿楚则眼睛一亮,像发现了绝佳的直播素材,把手机镜头更近地对准了门口那位举唢呐的不速之客,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哇哦!家人们,意外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听听这位老哥的宣言——音乐救心!这大喇叭,感觉能吹出个新纪元!”

燕小六被铁蛋那四个字“滥竽充数”刺得脸皮一热,又瞥见阿楚手机上方飞快滚动着看热闹的弹幕:

【乐器界的丐帮长老驾到!】

【音乐救心?确定不是谋财害命?】

【小六哥这表情,被侮辱到了哈哈哈!】

一股火气噌地冲上燕小六脑门。

他蹭地站直身体,从后腰把自己那支油亮红漆的唢呐抽了出来,在众人面前使劲晃了晃,大声道。

“嘿!大个子!嘴皮子挺溜!会扫描了不起?敢跟俺比划比划真家伙不?俺这可是货真价实,吹丧送嫁,全镇头一份!就你这锯木头疙瘩……”

他用新来的那把破唢呐努了努嘴。

“也敢跟俺的宝儿叫板?”

他宝贝似的摸了摸自己的红唢呐。

门口的男人,被燕小六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加挑战,脸上那点急切的热乎气儿僵住了。

但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股强撑的气势又硬生生拔了回来。

他脖子一梗,举起他那破唢呐。

“比、比就比!谁说俺这是锯木头?!俺这可是祖传的‘百转千回凤鸣箫’,宫廷的调调!”

他努力把胸脯挺高,但手里的唢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那姿势说不出的滑稽。

“亲娘啊!”邢捕头在一旁拍了下大腿,小眼睛放光,压低声音跟佟湘玉嘀咕。

“这要是真赌个东道……掌柜的,茶水瓜子备上啊!热闹不看白不看!”

“去去去!”佟湘玉白他一眼。

“影响仕途,知道不?”

没人理会邢捕头的小心思。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唢呐比斗吸引了目光。

连一直沉迷iPad的吕青柠都抬起了头,饶有兴致地看着。

“得!开整!”燕小六是个急性子,嘴里吆喝着,腮帮子猛地一鼓,气沉丹田,双唇包裹住唢呐的哨片——

“嗡——呜哩哇啦——!!”

一股极其洪亮、尖利得仿佛要撕开耳膜的狂暴音浪,如同平地炸响了一道旱天雷!

那声音带着一股子原始的冲击力,震得离得近的几张桌子嗡嗡作响,柜台上的笔筒噗通倒了一个。

莫小贝惨叫一声,手指差点把手机屏幕按碎。

白展堂眉头紧皱,郭芙蓉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只有李大嘴瞪大了眼睛,居然拍起了粗壮的巴掌。

“好!六啊!给劲儿!再来一个!”

燕小六得意地用眼角余光瞥着门口的男人,更加卖力地鼓着腮帮子,手指在唢呐的孔眼上狂按,各种花哨的颤音、滑音轮番上阵,音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要把房梁掀翻。

他吹得兴起,还不忘对着阿楚的直播镜头使劲晃脑袋,像是在回应那些弹幕:

【六哥:看我音浪攻击!】

【物理意义上的耳朵怀孕(流产了)!】

【求给隔壁桌的碗碟买保险!】

吹完了最后几个高亢到近乎破音的长调,燕小六猛地收住气息,脸膛通红,额角见汗,呼呼喘着粗气。

他用衣袖豪迈地一抹嘴边的口水沫子,挑衅似的把唢呐口冲着门口的男人一指。

“兄dei!该你了!拿出你那宫廷范儿来!可别‘哑火’喽!”

整个大堂都安静了那么一瞬,只剩下回音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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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手机投射出的光幕上飞速滚动的文字浪头,全都聚焦在了门口那个男人的身上。

被燕小六这通猛如虎的操作一逼,门口的男人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举着唢呐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想学着燕小六那豪迈的气势,但嗓子眼里只挤出点干涩的“嗬嗬”声。

他努力地想把那支歪脖子破唢呐凑到嘴边,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拿到玩具的小孩,几次都没找准位置。

“嘿……” 李大嘴忍不住嗤笑出声。

男人脸上挂不住了,又急又窘,猛地一咬牙,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大核桃,眼睛瞪得像铜铃,豁出去了般对着唢呐猛力一吹——

噗……咘噜噜……噗……

一股极其虚弱、断断续续、夹杂着无数破音和漏气声的杂乱噪音响了起来。

它完全没有唢呐该有的穿透力和节奏感,更像是某种老式风箱在垂死挣扎,又像是一条喉咙里堵满了浓痰的垂死老狗发出的呼噜声。

声音软趴趴的,飘荡在刚刚被燕小六那狂风暴雨洗礼过的大堂里,尴尬得让人脚趾抠地。

佟湘玉原本还带点看热闹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手捂着心口。

“额滴……神……这……这是要了亲命了……”

白展堂嘴角抽了抽,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仿佛那噪音带着污染。

郭芙蓉痛苦地闭上眼睛。

“额滴耳根子……它做错了什么……”

莫小贝更是夸张地把整个脸都埋进了臂弯,肩膀一耸一耸,不知是哭是笑。

弹幕彻底疯狂:

【宫廷礼乐变凶案现场!】

【刚才是拆迁,现在是自尽?】

【这气口……隔壁太爷爷都要憋醒了!】

【鉴定完毕:人体唢呐(故障版)!】

“哈哈哈哈哈!”燕小六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眼泪差点飙出来,一边狂笑一边指着那男人。

“兄dei!你这玩意儿……怕不是地里刨出来的哑炮吧?还宫廷……宫里的鸡都被你吓得不下蛋了!赶紧!认输吧!”

男人又羞又气,脸涨成了猪肝色,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却还要强撑脸面。

“你……你懂什么!俺……俺这是以柔克刚!低……低调!对!低调的奢华!”

他一边狡辩,一边不知是慌乱还是气急,手上一滑,那把破唢呐竟然从他颤抖的手里直直滑落,尖锐的木头喇叭口正对着他的脚背砸去!

“哎呦喂!”他下意识惊叫一声,慌忙抬脚想躲,结果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向前猛地一倾,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上半身前扑,屁股撅着,一条腿还在半空中翘着——像只笨拙的癞蛤蟆,直挺挺朝着燕小六怀里栽了过去!

燕小六正指着人笑得前仰后合,猝不及防,只觉得一个热烘烘、还带着股汗馊味的重物狠狠撞进了怀里,沉重的冲击力让他根本站不稳脚。

“啊——!”一声怪叫,两人如同滚地葫芦,“嘭!”一声闷响狠狠撞在后面支撑大堂的一根粗大梁柱上。

撞击瞬间,燕小六只觉得眼冒金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弹。

巧得不能再巧,他那后腰松松垮垮的蓝色捕快腰带扣子,不知怎么竟一下子挂在了梁柱上一根凸出来的木头楔子上!

撞向他的男人,借着一撞之力,晕头转向地滚落在一旁的地上。

而燕小六……就那么极其诡异地,被自己的腰带挂在离地三尺来高的梁柱上!

身体晃晃悠悠,像条风干的咸鱼,两条腿在空中无力地蹬了几下。

他那顶捕快帽子歪在一边,盖住了半边眼睛,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大笑的扭曲表情,此刻只剩下呆滞和惊恐。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死寂。

莫小贝第一个憋不住,“噗嗤”一声爆笑出来,随即赶紧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

郭芙蓉死死抓着抹布,指着挂着的燕小六,嘴巴张成“O”形,想笑又觉得此时大笑太不厚道,憋得脸通红。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框,一脸困惑,似乎在思考牛顿定律和腰带韧性的辩证关系。

佟湘玉则是目瞪口呆,看看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又看看挂在上面的小六,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这……额滴神……”

弹幕直接疯魔:

【前方高能!小六哥飞天(挂机版)!】

【牛顿的腰带力学!满分!】

【唢呐未捷身先挂……泪目……】

【物理攻击转瞬间身法秀?】

“哗擦!”白敬琪脱口而出他的口头禅,蹦了起来,指着挂住的燕小六。

“六叔!你这……演杂技呢?!”

旁边吕青橙也看呆了,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啊——!!” 挂住的燕小六总算反应过来了,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徒劳地在空中乱抓,试图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两条腿晃得更厉害了。

“放俺下来!!快放俺下来啊啊啊!!俺的裤腰要断啦!!”

他这一喊,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信。

佟湘玉如梦初醒,尖着嗓子指挥。

“额滴老天爷啊!快!展堂!救人呐!放他下来!”

白展堂身影一闪,已经准备飞身上梁。

郭芙蓉也回过神,带着哭腔朝地上那男人喊。

“排山……呃!”

她本能使出了一半架势,但看到那人灰头土脸的样子,硬生生憋了回去,脸更红了。

李大嘴在一旁看得直乐。

“亲娘咧,拍电视剧都没这精彩!”

地上的男人挣扎着想爬起身,一抬眼,看到头顶上燕小六蹬着腿、腰带绷紧的样子,也吓蒙了。

“俺……俺不是故意的啊……”

他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白展堂身形如电,脚尖在桌沿轻点,轻盈地跃上横梁。

他俯身察看那木头楔子,眉头微皱。

“小六,忍着点,腰扣勾太死了,硬拽容易撕了裤子。”

“别撕啊!” 小六惊恐大叫,冷汗涔涔。

“俺就这一身像样的!展堂哥快想想办法!”

恰在此时,一个带着奇特机械韵律、语速均匀平稳的女声清晰地响起,盖过了大堂里的混乱。

“经深度声纹回溯分析及多维度历史音频数据库比对,核心频率:空心率97.8%,有效输出功率:峰值低于0.001标准值,声学特征:与战国时代齐国宫廷乐师‘南郭处士’逃亡前夕、最后一次参与滥竽充数合奏的个体声波残片样本,误差低于0.01%。”

“声纹身份锁定完毕:姓名,南郭处士。别称:滥竽充数者。”

“核心事迹:成功混迹三百人皇家吹竽乐团长达十年零六个月,未有一次有效演奏输出。”

“历史评价:古代摸鱼艺术的集大成者。人生转折点:齐湣王下令独奏考核时逃离王宫。”

所有人,连同挂在梁上扑腾的燕小六,动作都僵住了。

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

傻妞安静地站在阿楚身边,齐耳短发纹丝不乱。

她那双异常清澈的、如同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深处,此刻正流淌着肉眼难以辨识的高速数据流,形成两道细小的蓝色光束。

光束在半空中交织、展开,化作一面由无数细密声波线条组成、微微荡漾的半透明蓝色全息图景,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各种复杂的声学数据和不断滚动刷新的古老文献摘要片段。

其中“南郭处士”四个古老的篆体字,被打上醒目的标记,在图像中高频闪动。

地上的男人,刚刚挣扎着爬起一半,听到傻妞那精准得如同照镜子般的陈述,特别是那句“逃亡前夕”,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脸色瞬间褪了血色,一片土灰。

他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瞪着傻妞,又惊恐地看着半空中那幅不断刷新数据的诡异蓝图。

他那强撑起的最后一丝体面和辩解的念头,被这从天而降、铁证如山的身份揭穿,碾得粉碎。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彻底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浑浊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涌出眼眶,顺着他那饱经风霜、因羞愧而扭曲的脸庞滑下,砸在沾满灰尘的衣襟上。

他死死地低着头,用手捂住脸,喉咙里压抑着呜咽的悲鸣。

“呜……”南郭的哭声绝望地堵在喉咙里。

“俺……俺就是个废物……除了装模作样……啥……啥也不会……”

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

一片死寂的大堂里,这压抑的呜咽格外清晰。

连挂在梁上惊魂未定的燕小六都忘记了嚎叫,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哭成一团、毫无形象的家伙,想想人家好歹混了十年宫廷编制,自己这捕快当的……好像也没那么差劲了?

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看着南郭那可怜样儿,再看看自己这乱糟糟的客栈,算盘精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她收起脸上的震惊,嘴角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弧度,脚步轻盈地走上前,腰肢一扭,那枚铜钥匙在腰间晃荡出细碎的声响。

她脸上堆起极为“亲切”的笑容,凑近傻妞展示的那面声波图谱光幕,眼神灼灼,仿佛那不是证据,而是金山银山。

她清清嗓子,声调陡然变得圆润热情,对着南郭,也对着那漂浮的光幕大声道。

“哎呀呀!南郭……处士?是这名儿吧?失敬失敬!俺就说嘛,这举手投足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

“瞧您说的,啥不会呀?您看您这身份!”她竖起大拇指。

“战国乐坛资深评论家!宫廷艺术家!这招牌多响亮!搁俺们现在,那就是顶级KOL(关键意见领袖)!”

她凑到瘫软在地的南郭身边,试图把他搀起来,同时掰起手指头,说得唾沫横飞。

“南郭先生,你听额说!人挪活树挪死!老揪着不会吹这点子事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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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小贝整天刷那个‘斗音’,上面唱跳不行,搞笑火了的多了去了!你也行!”

“你就直播!直播你这口才!直播你这……这坎坷励志的一生!”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流量密码。

“名字额都想好了:‘从宫廷乐师到街头艺人:南郭先生的奇幻漂流’!保准火!火了大把带货!”

“卖啥?就卖你这……”

她目光落在一旁地上那支破唢呐上,噎了一下,但立刻无缝切换。

“卖改良唢呐!卖古典乐器盲盒!粉丝有了,银子哗啦啦!”

“你再跟额们客栈分个成……三……哦不!四六?三七也成!”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那压抑不住的笑意。

阿楚把手机镜头精准地对准正在激情推销“商业蓝图”的佟掌柜和地上懵逼又可怜的南郭,嘴角弯弯。

晏辰手里的小装置漫不经心地又转了一圈。

弹幕直接爆炸:

【掌柜的:新赛道经济学已觉醒!】

【把南郭处士当IP卖?!资本家连夜做笔记!】

【卖唢呐盲盒可还行?开出燕小六同款算SSR?】

【人设反转:烂芋头变黄金流量?】

邢捕头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搓着手上前。

“哎!亲娘咧!带俺一股呗?俺这邢捕头的名号也值点银子!就当……就当形象代言!给俺个二成……不!一成五就中!”

他伸出油腻的手指开始盘算。

“去!哪凉快哪待着去!”郭芙蓉一把扯开碍事的邢捕头,大步上前。

她对佟湘玉的生意经本能地感到不服气,胸中那股被唢呐折磨的郁结和想要帮忙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急迫感,此刻奇妙地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种强烈想要“出手”的冲动。

她对着兀自悲悲切切、感觉人生无望的南郭,猛地一拍桌子(一张离得最近的、上面还有个空杯子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中气十足地吼道。

“男子汉大丈夫!哭个甚!不会吹咋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起来!”

她叉着腰,气势如虹。

“排山——咳!练不会吹的,还练不会别的?!”

她那惊世骇俗的力量,哪怕收敛了九成九,拍在桌上的瞬间依旧爆发开来。

“呜——!嗡——!哐当!哐啷啷啷!”

桌子发出濒死的呻吟。

桌上那只空杯子猛然蹦起半尺高,杯底狠狠撞击桌面,发出清脆刺耳的裂响!

几乎同时,整个同福客栈大堂里,但凡没有被固定住的物品——碗碟、筷子、铜壶、甚至角落架子上几个落灰的酒坛子,全都跟着剧烈震动起来,发出高低不一、混乱无比的嗡鸣声和碰撞声!

一时间叮叮当当、哐啷哗啦,如同几十个小鬼同时在拆家,噪音瞬间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

“放着我来!”祝无双下意识地想去抢救快滚落桌沿的一个茶碗,动作快如闪电。

“额滴祖传青花大碗啊——!!”佟湘玉心疼得尖叫起来。

李大嘴护住旁边一盘花生米。

“额滴菜!”

莫小贝尖叫着把手机搂进怀里。

白展堂眼疾手快接住一个差点砸到吕青柠脑门的茶杯盖。

整个大堂再次陷入新一轮鸡飞狗跳的混乱。

郭芙蓉也傻眼了,看着自己闯的祸,再看看地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器乐齐鸣”惊得忘了哭的南郭,手僵在半空,脸涨得通红,满是尴尬和懊恼。

“额……额不是故意的……这……这桌子忒不结实了……”

她的话淹没在一片混乱的噪音里。

南郭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茫然地看着头顶嗡嗡震动、发出奇特共鸣的梁木,再看着满桌乱跳的锅碗瓢盆。

那混乱不堪的噪音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眼中那浑浊的绝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被撞开了一条细缝。

混乱中,白展堂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空中连续几个轻点,“咔哒”一声微响,精准地解开了卡住燕小六腰带的木楔子。

燕小六“哎哟”一声,终于脚踏实地。

他狼狈地提溜着差点被彻底扯断的腰带,满脸通红,恶狠狠瞪了还瘫坐在地上的南郭一眼,骂骂咧咧地躲到角落里检查裤子去了。

阿楚看着郭芙蓉引起的“器乐地震”和混乱一片的场面,眼睛滴溜溜一转,嘴角翘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她几步跳到晏辰身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语气雀跃又带着点央求的味道。

“亲爱的!你的‘魔音立方’!快!借我耍耍!”

那声“亲爱的”甜得能拉丝。

晏辰正拿着那个银白色方块装置,刚才的混乱似乎丝毫没影响到他摆弄设备的兴致。

被阿楚这一撞,他扬起眉毛,故意逗她。

“嗯哼?拿什么来换?”

阿楚立刻嘟起嘴,踮起脚凑近晏辰耳边,故意用气声说道。

“今晚……给你摸腹肌……一分钟?”

她的手还贼兮兮地朝晏辰紧实的腰部比划了一下,动作快得像偷腥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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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眼睛亮闪闪的,像藏着小钩子。

晏辰被她这操作逗得低笑起来,伸手宠溺地揉乱了她精心扎好的高马尾。

“成交,奸商。小心别玩砸了。”

他故意用了个反讽的词,声音里满是笑意,随手把那银白色的方块递了过去。

他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扶了一下阿楚的后腰,动作流畅又亲昵。

阿楚接住“魔音立方”,得意地朝晏辰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像个得了玩具的大孩子。

她蹦跳着转身,径直来到依旧瘫坐在地上,眼神茫然看着一地狼藉的南郭面前。

“南郭老哥!”阿楚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鼓动性。

“抬起头!新时代了!谁规定音乐一定要吹吹打打震天响?”

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南郭齐平,把那闪烁着幽蓝光晕的“魔音立方”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见没?这才是未来!别琢磨你的‘百转千回’了,太卷!”

“来,加入音乐‘智造区’UP主吧!零门槛!有手就……呃,有脑子就能玩!”

她动作麻利地快速点按着“魔音立方”的几个光滑侧面。

那装置悬浮起来,在她手指的操控下发出轻微的蜂鸣。

只见她随手在悬浮的立方体上一点、一划、再一捏!

嗡……嗤嗤……轰——哔哔啵啵……滋啦滋啦……

一连串极其怪异、毫无规律的电子合成音瞬间炸响!

尖锐的蜂鸣混杂着刺耳的摩擦音、模拟的老式爆米花机轰鸣、还有杂乱的电流啸叫……

粗暴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听觉神经。

莫小贝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阿楚姐姐!别——这比小郭姐姐的碗碟蹦迪还吵!”

李大嘴捂着头。

“俺滴娘咧……脑袋要炸了……”

邢捕头一脸嫌弃。

“这……这也能算音乐?”

祝无双皱着眉去扶又歪了的一个杯子。

弹幕瞬间被引爆:

【物理攻击之后是魔法攻击?耳朵工伤!】

【新流派:赛博破烂风?】

【《论如何用高科技制造噪音污染》】

【傻妞救命!分析下这分贝会不会塌房?】

阿楚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反而跳得更有劲了,手指在“魔音立方”上舞动得如同穿花蝴蝶。

“不懂了吧?要的就是这股子原生力量!”

她一边“演奏”,一边还灵活地转了个圈,对着直播镜头飞了个眼刀。

瘫在地上的南郭,先是被阿楚那番“智造区UP主”的豪言壮语震得有点懵,思维还没理清。

紧接着,又被这阵远超他刚才制造噪音的、更狂暴更无章的电子噪音风暴劈头盖脸地轰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眼中那被绝望堵塞的思绪,却像是被这极具冲击力的混乱强行推开了一丝缝隙。

他看着阿楚在噪音中依旧跳脱活力、甚至自得其乐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支惹祸的破唢呐,再看看头顶悬浮着、制造出更恐怖“音乐”的银色方块……

一个极其模糊、从未有过的荒谬念头,硬生生挤了进来:难道……这才是……出路?

“停停停!”白展堂终于受不了了,忍无可忍地捂着一只耳朵冲过来。

“楚丫头!你再制造‘未来’,掌柜的祖传碗碟可就真没‘未来’了!”

阿楚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手,悬浮的魔方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满屋人耳朵里的嗡嗡回响。

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收到收到!白大哥息怒!”

南郭的目光茫然地追随着被放回晏辰手里的“魔音立方”,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发出声音。

一直作壁上观的白展堂此时踱步上前,带着他那点看透世事的戏谑劲儿,瞥了眼满桌狼藉的杯盘(刚才被郭芙蓉震得跳完“舞”,又被阿楚的“电子垃圾”音响吓得又哆嗦了一轮),顺手从佟湘玉的柜台捞了块干净的抹布,象征性地擦着柜台。

他走到南郭身边,用一种轻松闲聊的口吻开口了。

“南郭兄,甭管智造还是傻造,关键得造点实在的。”

“人得吃饭吧?银子不骗人吧?”

他语气顿了顿,眼神瞟向阿楚,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话锋忽然一转。

“诶,刚听晏辰兄弟哼了半句小调儿,有点意思。”

他目光投向晏辰,带着点探究的兴味。

“那调儿听着清心寡欲的,‘一杯敬过往……一杯敬啥玩意儿来着’?有点道家的无为劲儿,听着舒坦!”

“来,晏辰兄弟,别藏着掖着,给哥哥说叨说叨?”

晏辰正随手把玩着刚放回的“魔音立方”,闻言一笑,接口道。

“《消愁》。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他随口清唱了两句开头,清澈沉稳的男声在杂音渐息的客栈里显得格外熨帖。

“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他的音准极佳,咬字清晰,带着一种现代歌曲特有的叙事感和淡淡的感伤,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佟湘玉都忘了心疼她的碗,侧耳倾听。

白展堂眼睛一亮,拍手道。

“对对对!就这味儿!‘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啧!真他娘的绝了!”

“听着就像……就像……” 他努力寻找词儿来形容那种感觉,目光无意扫过自己刚刚擦过的、摆满了账本的柜台,那里还放着几锭散碎的银子。

“就像干活累了一天,看着账本上刚挣的几钱银子……啥都不想计较了!”

他越说越觉得贴切。

“这调调好!比某些唧唧歪歪想不开的强!”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地上的南郭一眼。

南郭的心,刚才勉强被阿楚那通“未来音乐”撞开了一点缝隙,又被晏辰这简短却清澈的歌声和白展堂那句“像看着刚挣的几钱银子”猝不及防地渗透进去,扎了一下。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甲掐着那支破唢呐粗糙的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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