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一起歹心,一造浮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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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林老?您也在?”门外站着的青衫书生余田,见到林济生,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林济生不及寒暄,一把将余田拉进屋内,迅速关紧门,压低声音,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瞿精明的毒计和盘托出。
余田听罢,充满稚气的脸庞也因愤怒而涨红,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土柱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瞿精明!这老匹夫莫非是打小以蛇蝎毒虫为食长大的不成?事情竟然做得这么绝!”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破腔而出。
余田强压着翻腾的怒火,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沉声道:“这藏仙谷,已是龙潭虎穴,片刻也待不得了!必须走!立刻就走!”
这时,一旁恸哭了许久的张云芝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走?我们一家世代土里刨食,在这谷外举目无亲,家中…家中更是连几两像样的盘缠都凑不出…这茫茫天地,何处…何处是我等草芥之民的容身之所啊!”这逃亡之路,在她看来,与绝路无异。
“伯母莫慌!”余田语气斩钉截铁,“我有一位堂兄,虽只年长我六岁,只是弱冠之年,却心智过人,颇有才干,如今在金桂城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客栈!我自小便常伴其左右,情谊深厚,胜似亲手足!伯母可携安生兄弟前往投奔!”他边说边解下腰间一枚看似寻常却温润的玉佩,“此乃堂兄当年赠我之信物。我会即刻拟书一封,伯母到时只需将此玉佩交予他,言明安生乃我生死至交,他必会妥善安置,护你们周全!”
张云芝闻言,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窥见一线天光,她猛地扑上前,紧紧抓住余田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当…当真?!余小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伯母放心!”余田轻轻但坚定地拂开她的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张云芝这才惊觉失态,慌忙松手,赧然道:“老身…老身失礼了,还请...余小哥莫怪…”
张云芝比余田大了一个辈分,按理说不应叫哥,但此时余田此番对付家有恩,这搞得张云芝有些无所适从。
“伯母心焦,小子省得。”余田理解地点点头,随即转向林济生,语速加快,“林老,事不宜迟!请您速速回堂,多配些疗伤固本、避瘴驱邪的良药!此去路途遥远,有备无患!”
“欸!好!好!老朽这就去!”林济生眼中也重新燃起光芒,仿佛赎罪的曙光乍现,连声应着,转身就要冲出门去。
“还有”余田继续周密安排,“我余家常有运送粮秣的车马进出谷中。伯母,请务必在今夜收拾好紧要细软,轻装简行!明日五更初刻,天将破晓之时,我一位族兄和一位马夫会来接应,并将书信与盘缠一并奉上!到了金桂城客栈,可先在店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暂作栖身。待一两年后,探明此间风声,再谋归期不迟!”
“余小哥…你的大恩大德…”张云芝听着这详尽周密的安排,心中积压的绝望和悲愤,尽数化作了滚烫的热泪。她再也抑制不住,“噗通”一声,朝着这位如同天降救星般的年轻人,直直地跪了下去!这一跪,跪的是绝望中的生机,是凡人对命运无常最沉重的叩谢!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藏仙谷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墨蓝之中。寅时之末,万籁俱寂,连虫鸣都仿佛被寒意冻住。付家那扇破旧的木门前,响起了三声刻意压低的叩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凝固的黎明。
“吱呀——”
门几乎是应声而开。昏黄的油灯光晕里,映出张云芝紧绷而憔悴的脸。她早已收拾停当,手中紧紧攥着一盏摇曳的油灯,身边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包裹、行囊,甚至还有卷起的被褥,几乎将她瘦小的身形淹没。显然,这一家三口,已在绝望与希冀交织的煎熬中,枯坐等待了不知多久。
熹微的晨光,如同吝啬的碎金,艰难地刺破东方天际的厚重云层。在这朦胧的光影下,一行人如同背负着沉重山峦的影子,在狭窄的村道上悄然移动。
余田走在最前,清瘦的肩膀上前后挂满了包裹,步履沉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同护道的哨探。张云芝则更为艰难,双臂上挎着的、手里提着的、背上驮着的,全是他们仅存的家当与赖以活命的粮食,压得她腰身佝偻,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呼吸急促。
而殿后的付勤,这个只知道种地的庄稼汉子,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床厚实的旧棉被将依旧昏睡的付安生牢牢缚在背上,仿佛背着自己全部的世界,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小心。
很快,一辆装载着大半车粮袋的寻常马车出现在路旁,车辕旁蹲着一个打着哈欠的敦实车夫,见到余田,微微点了点头。
余田迅速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锦囊和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塞到付勤粗糙的大手中,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付伯父,信与信物在此。到了金桂城,寻‘余思客栈’,将此锦囊和信交予掌柜即可。我已与车夫老赵交代清楚,你们混在粮袋之中,用麻布盖好,莫出声响。守城的兵丁认得我家运粮的车马,常年如此,不会起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付安生沉睡的面庞和张云芝写满忧虑的脸,催促道:“事不宜迟,快带安生上车!”
付勤接过那沉甸甸的锦囊和信,这薄薄的纸片与小小的布包,此刻却承载着他们全家活命的希望。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深深的、无声的躬身长揖。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儿子解下,如同安置易碎的珍宝般,将他轻轻放倒在粮袋间特意留出的空隙里,又用几块粗麻布仔细盖好。
“大恩……不言谢!”付勤直起身,对着余田,声音嘶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出来的,“我付家一门,生生死死,永世不忘余家再造之恩!”
余田连忙上前扶一把,眼神凝重:“伯父言重了!快走!珍重!”
车夫老赵轻喝一声,鞭梢在空中甩了个清脆的响。沉重的车轮碾过布满碎石的小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在寂静的黎明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又迅速融入了谷口渐起的晨风里。
不要走开,下回更精彩——百鸟朝禽圣凤仪万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