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科举风波(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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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实证?!”

李奉之的声音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沈臣清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与羞愧:

“下官…下官冒险私拆了糊名,亲眼见到了名字!但…但试卷已被封存,下官无法带出…眼下…暂无其他物证!”

他猛地抬头,眼神灼灼,

“但下官愿以性命、以祖宗清誉担保!所言句句属实!李将军,若非走投无路,下官岂敢以微末之身,夜闯柱国府,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李奉之沉默了。

他深邃的目光在沈臣清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权衡这疯狂话语背后的真实性,以及这两个名字所带来的惊涛骇浪。郑家,吴家…这确实是足以让任何人噤声的势力。

然而,眼前这个小官那近乎偏执的疯狂与正直,却不似作伪。尤其是那不惜一头撞死在门前的决绝…

片刻之后,李奉之缓缓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你在此等候。”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却多了一丝凝重,

“我这就去禀报柱国。”

书房内烛火通明,将魏渊的身影投在身后那排排书架之上,显得愈发高大而沉凝。

他刚处理完几份紧急军报,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李奉之去而复返,脚步比平日急促了些,低声禀报:

“柱国,贡院副考官沈臣清冒死求见,言有惊天舞弊要事禀报,涉及…郑世恩、吴三辅。”

魏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小团污迹。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

“沈臣清?那个翰林院的犟头?他不是应该在贡院吗?怎会深夜在此?”

“他…”

李奉之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似是私闯出闱,翻墙而来的,状若疯魔,方才在府门外…险些触柱自尽。”

“触柱?”

魏渊的眉头彻底锁紧。事情似乎比想象的更不寻常。他放下笔,沉声道:

“带他进来。”

当沈臣清被引进来时,魏渊几乎没能立刻将眼前这个狼狈不堪、官袍破损、额角带着淤伤血痕的官员,与记忆中那个清瘦持重的翰林编修联系起来。

但他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炽热光芒,却让人过目难忘。

“臣…臣沈臣清,叩见柱国大人!”

沈臣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剧烈的喘息。

“沈编修,”

魏渊的声音平稳,却自带威严,

“你私出贡院,夜闯本官府邸,可知这是大罪?”

“臣知罪!臣万死!”

沈臣清猛地抬头,额上的伤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但臣不得不来!春闱大典,有奸人舞弊,窃取功名,玷污圣听,动摇国本!臣人微言轻,申诉无门,唯有冒死惊扰柱国!求柱国为我大明千秋科举之清白,做主啊!”

他的话语如同决堤之水,带着血泪控诉,将如何发现试卷异常、如何请示被拒、如何私下筛查、如何找到雷同试卷、如何被张之敬打压、礼部如何驳回、直至他如何绝望之下私拆糊名,看到“郑世恩、吴三辅”名字的经过,原原本本,急速道来。

魏渊静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翻起巨浪。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审视着脚下这个几乎崩溃却又异常顽强的官员。

“沈臣清,”

待他说完,魏渊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你可知,私拆试卷糊名,是何等罪过?你又可知,指控当朝总兵之子、勋贵子弟舞弊,若无真凭实据,又是何等后果?仅凭你一面之词,与所谓的‘感觉’,就要本官相信这足以震动朝野的指控?”

“臣知道!臣罪该万死!”

沈臣清泪水混着额头渗出的血水滑落,他却浑然不顾,猛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臣拿不出他们买卖考题的物证!但臣以毕生清誉、以沈氏祖宗之名、以性命担保!臣所见试卷绝非郑、吴二人所能作出!其中破绽,绝非‘发挥失常’可掩饰!柱国大人明鉴万里,只需派人核查试卷,比对文章,提调相关人员,必然水落石出!”

他再次重重叩首,抬起头时,目光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以身殉道的决绝:

“臣今日私出贡院,私拆试卷,已犯下不赦之罪!臣不敢求生!只求柱国信臣一次,彻查此案!若最终查实是臣诬告,是臣昏聩看错,臣甘愿领受凌迟极刑,以正国法!若查实舞弊属实…臣…臣亦愿以一死,谢私拆试卷、扰乱考场之罪!”

字字泣血,句句铿锵。

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沈臣清粗重的喘息和烛火噼啪的微响。

魏渊凝视着他,目光如实质般压在他的身上。

他在权衡,在判断。是这是一个迂腐文官的疯狂臆想?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郑吴乃至更深层次势力的构陷?抑或…这确是真的?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在他魏渊主持国政、陛下锐意求治之时,在新朝首次科举中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