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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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夹枪带棒，挑衅十足。殿内气氛为之一凝，连舞姬的步伐都似乎乱了一瞬。
周围的丝竹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许多人屏住呼吸，看向沈君瑞。
沈君瑞端坐不动，脸色沉静如水。
他缓缓抬起眼帘，迎上阿史那·卓昀那双充满恶意与戏谑的眼睛。
“左贤王殿下远来是客。”沈君瑞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盖过了左贤王话语中的粗粝：“今日陛下赐宴，是待客之礼。至于战场之事，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殿下若怀念故人，不妨静心追思。此次万寿盛典，普天同庆，殿下还是多用些炎国佳肴，少提些煞风景的旧事为好。”
他这番回答，不卑不亢，守礼有节，将左贤王刻意的挑衅轻描淡写地拨开，又暗指对方不合时宜，失了使臣风度。
阿史那·卓昀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凶光更盛。他手中的银杯被捏得咯吱作响，正要再说什么。
“好了，王子，莫要忘了大王的交代。”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圆融笑意的声音及时插了进来，是北疆使团中一位年长的副使，他目光带着警告，瞥了身旁的左贤王一眼，而后起身，对着御座方向恭敬一礼，再对阿史那道：“陛下仁慈，赐此盛宴，歌舞升平，正是喜庆之时。王子酒酣情热，莫要失了我北疆的礼数。快尝尝这御赐的琼浆玉露，确是难得佳品。”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拽了下阿史那的袍袖。
阿史那·卓昀重重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将那杯中之酒狠狠灌下，不再看沈君瑞，转而将满腔戾气发泄在眼前的食物上，咀嚼之声粗重，仿佛在撕咬仇敌的骨肉。
沈君瑞微微垂下眼睑，端起自己面前的清茶抿了一口。
高座之上，皇帝与皇后似乎并未留意到这一隅的暗流，正含笑接受宗室亲王与几位年长使臣的祝酒。然而，坐在皇帝左下手稍后位置的严贵妃，那双锐利的丹凤眼却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在沈君瑞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又冷冷扫过北疆使团的方向，指尖在扶手的白玉雕花上轻轻划过，若有所思。
殿内气氛在沈君瑞与阿史那·卓昀短暂交锋后，于丝竹管弦的刻意拔高和舞姬愈发流畅的旋转中逐渐趋于融洽。
各国使臣轮番上前，献上奇珍异宝，唱礼宦官尖细的嗓音抑扬顿挫，在殿宇梁柱间回荡。
“南诏国，献翡翠屏风一架，象牙雕百鸟朝凤一座，龙涎香十斤——”
“东海瀛洲，献夜明珠十斛，千年血珊瑚树一株，鲛绡纱百匹——”
“西戎十二部，献汗血宝马十匹，金雕一对，雪山玉髓百方——”
……
珍宝流水般呈上，堆砌着万国的敬仰与炎国的煌煌威仪。
皇帝高踞御座，面带矜持笑意，偶尔颔首，皇后与严贵妃亦保持着端方得体的仪态，接受着四方朝贺。
轮到北疆。
阿史那·卓昀一改之前的狂放不羁，亲自起身，带着几分刻意做作的庄重，走到了御阶之下。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华丽北疆服饰的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头发同样编成细辫，戴着缩小版的狼头金饰，眼神却不像孩童般懵懂清澈，反而带着一股被刻意培养出的野性和倨傲，竟与阿史那·卓昀有七八分神似。
“尊贵的炎国皇帝陛下！”阿史那·卓昀的声音洪亮而粗犷：“我北疆王庭，感念陛下圣德，特献上：天山雪莲十朵，百年玄铁百斤，驯化雪狼一对！”
雪莲装在寒玉盒中，甫一打开便有清冽寒气溢出；黝黑的玄铁锭沉重异常，一看便是锻造神兵利器的上好材料；铁笼中的雪狼，通体银白，眼珠泛着幽绿的光，即使在笼中，也难掩其凶悍野性，似乎被殿内的喧闹刺激，其中一头猛地撞向笼栅，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闷撞击和一声野性未驯的低沉狼嚎，吓得近处的几名宫人脸色煞白，几欲后退。
“此外，”阿史那·卓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恶意的弧度，大手重重按在身边小男孩的肩头，“这位是我的十三弟弟，阿史那·赫连！此次特意来觐见天朝皇帝，感受炎国上邦的繁盛气象与……教化。赫连对炎国的武风文采，仰慕已久！”
阿史那·赫连兄长的大手按得一个趔趄，却立刻挺直了小身板，扬起下巴，努力模仿着大人的桀骜，目光毫不畏惧地扫视着金殿之上，最终落在那些与他年纪相仿、穿着华贵、正依偎在母亲身边好奇张望的炎国宗室及重臣子弟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视。
唱礼太监刚要接话，宣布赐座赏赐，异变陡生！
那阿史那·赫连忽然挣脱了阿史那·卓昀按在肩上的手，像一头初生的小狼犊般，猛地向前跑了两步，直直地站在了殿心最显眼的位置。
他仰起头，用尚显稚嫩却故意拔高的声音，操着生硬却清晰的炎国语，指着那群孩子大声道：
“皇帝陛下！我阿史那·赫连，是草原上的雄鹰！我们北疆的勇士，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三岁学骑马，五岁能挽弓！我看你们炎国的小孩子，”他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手指挨个点过去：“一个个白白嫩嫩，只会看跳舞吃点心！像圈里的羊羔一样！这算什么本事？！”
殿内的歌舞仿佛瞬间被冻住了。
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们僵在原地，水袖还停滞在半空。
被点到的孩子吓得脸色发白，直往父母怀里缩。他们的父母更是又惊又怒，却又碍于场合和北疆使臣的身份，一时不知如何发作。
阿史那·卓昀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厉声呵斥：“赫连！不得无礼！陛下面前，休得放肆！”只是这呵斥的话语，语气中却充斥着纵容与得意。
阿史那·赫连仿佛没听见呵斥，反而更挺起了胸膛，稚嫩的声音带着北疆人特有的、近乎野蛮的骄傲，响彻大殿：
“皇帝陛下！光是看这些珍宝有什么意思？真正的勇士，要较量才能分高下！今日万寿盛典，我阿史那·赫连，愿以我北疆王子的身份，挑战你们炎国同龄的孩子！就比试武术！看看是你们炎国精心教养的‘贵胄’厉害，还是我这草原上长大的‘野孩子’有本事！陛下可敢应战？！炎国可有人敢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