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赔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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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沈长乐以为他要翻脸时,萧彻那紧抿的薄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移开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那污泥都是对自己的折磨,声音依旧冷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多少?”

两个字,言简意赅,透着一种“赶紧拿钱走人,别在这儿碍眼”的意味。

沈长乐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分毫,飞快报了个数:“五十两!料子工钱三十两,压惊二十两!”这价格自然虚高。

萧彻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萧文波。”

“属下在!”萧文波立刻躬身应道。

“取一百两银票,给沈姑小姐。”萧彻吩咐完,目光重新落回沈长乐脸上,那点刚压下去的毒舌本性又冒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带着浓浓的嫌弃,“拿好,去买身耐操耐磨的粗布衣裳,省得再被人不小心弄污了,又跑来聒噪。”

“耐操耐磨”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和刻薄。

沈长乐接过萧文波双手奉上的银票,听着萧彻的挖苦,非但不恼,反而眉眼弯弯,露出一抹狡黠又灿烂的笑容,仿佛打赢了一场大胜仗:“谢五老爷体恤!您放心,有了这银子,我定买身最‘皮实耐操’的!”

她故意学着他的用词,加重了“皮实耐操”,带着点小小的挑衅和得意,心满意足地转身,步履轻快地走了,留下一个沾着泥点却莫名透着欢快气息的背影。

萧彻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冰凉的云纹,眉心那点跳动似乎还没完全平息,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玩味。

这丫头,气人的本事和要钱的本事,倒是一样都不弱。

有趣。

萧文波和萧武看着这一幕,心中对沈长乐的评估瞬间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能让五爷捏着鼻子认赔还只是嘴上刻薄几句的,这位沈姑娘,绝对是头一份!

他们看向沈长乐背影的目光,再无半分之前的轻视,只剩下深深的郑重和……一丝敬畏。

这一幕“索赔”大戏,自然没能逃过二楼窗后那双窥探的眼睛。

金月华倚在窗边,将沈长乐追去、敲门、最后拿着银票出来的过程看了个大概。

她心中翻江倒海,酸涩如醋,鄙夷如泥。

酸的是沈长乐居然真的能从萧彻手里抠出银子来!

一百两啊!

鄙夷的是,堂堂一个官家小姐,居然为了一条裙子就追着男人要赔偿?

这也太掉价、太小家子气了!

简直丢尽了她们这些大家闺秀的脸面!

“到底是破落户出来的,眼皮子忒浅!上不得台面!”

她低声啐了一口,心中对沈长乐的轻视更甚。

但同时,那份对沈长乐能接近萧彻并从他手里拿到东西的羡慕,也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让她更加焦躁不安。

偏院那边萧琴被拖走后再无动静,让她抓心挠肝地想探知内情,却又畏惧萧彻的手段,不敢再贸然派人窥探,只得吩咐丫鬟春杏时刻竖着耳朵,留意偏院的任何风吹草动。

……

雨势稍歇,天色依旧阴沉。一辆沾满泥泞但规制不低的青呢官车驶至客栈前门。

车帘掀开,下来一位身着雨过天青色杭绸直裰的男子。

他身姿挺拔,约莫三十七八年纪,面容端庄,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的文雅,眼神却沉稳锐利,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干练。

此人正是沈长乐的亲舅舅程诺的幕僚,廖俊。

廖俊此行,正是为了那个被萧彻塞进箱子、堵了嘴的“浪里漂”刘四。

这浪里漂水性极好是真,但更有一项不为人知的本事——他精研黄河水文、泥沙淤积规律,对几处关键险工段的水情变化、堤坝隐患了如指掌,是不可多得的河工奇才。

他原是萧彻门下招揽的奇人异士,颇受重视。

谁知在萧老太爷去世、萧家内部权力交接的混乱当口,此人竟色胆包天,趁乱拐带了萧彻那位守寡多年、性格懦弱的庶姐萧琴私奔,令萧家颜面扫地,更让萧彻震怒不已,视为奇耻大辱。

程诺在河道任上,深知刘四的价值对于治理黄河、疏浚漕运的重要性,此人掌握的经验数据堪称无价。

得知刘四被萧彻擒获的消息,他立刻命僚幕廖俊快马加鞭从巡视河工的驻地赶来斡旋。

雇俊被引至萧彻所在的上房外厅。

萧彻已然端坐主位,手边一盏清茶氤氲着热气,神情淡漠,仿佛料定他会来。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先生冒雨前来,辛苦了。”萧彻眼皮微抬,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可是为了黄河水情?”

雇俊拱手,姿态不卑不亢,开门见山:“萧五老爷明鉴。廖某此来,实为刘四。此人胆大妄为,趁贵府治丧之际,行此卑劣之事,拐带贵府女眷,罪不容诛!惊扰五老爷,污损门庭,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他先严厉斥责刘四,表明立场。

萧彻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眼神锐利如鹰隼,直视对方:“哦?廖先生倒是对我萧家的家事知之甚详。”

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讽刺。

廖俊坦然迎视:“不敢。只是此人于河道治理上,确有些旁人不及的本事。他对黄河下游几处关键险工段的水文、泥沙、暗流、堤基隐患,了若指掌,经验数据弥足珍贵。如今黄淮水患频仍,漕运命脉悬于一线,朝廷求才若渴。雇某也是奉东家之命,斗胆恳请五老爷念在此人一身河工技艺尚有用武之地,留他一条贱命,让他戴罪立功,为朝廷、为苍生效力。待河工事了,再交由五老爷发落,绝不姑息!”

他点明刘四的核心价值,将问题提升到国计民生的高度。

“呵,”萧彻发出一声极冷的轻笑,那笑意未达眼底,“程子络心系国事,忧国忧民,令人钦佩。只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如寒潭深不见底,带着刺骨的寒意,“我萧家的脸面,我姐姐的清誉,难道就比不上一个河工的经验?这刘四,原是我萧家门客,受我萧家恩惠!老太爷尸骨未寒,他便行此背主忘恩、禽兽不如之事!先生觉得,一句戴罪立功,就能抵得过我萧家的奇耻大辱?”他语气森然,每一个字都透着被背叛的滔天怒意。

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