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慈恩殿”断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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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的浪头拍在新大陆的礁石上,溅起的水花带着股咸涩的腥气,和大明东海的味道截然不同。两艘大船泊在无名海湾外,一艘挂着 “汉” 字王旗,是朱高煦的座驾;另一艘飘着 “赵” 字王旗,属于朱高燧。小艇载着人往沙滩靠,朱高煦率先跳下来,牛皮靴陷进湿沙里,发出 “噗” 的一声响。
他身形依旧魁梧,只是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脸上的纹路深得能夹住沙粒,眼神里多了种在蛮荒之地拼杀出来的粗粝 —— 那是统治者独有的狠劲。见朱高燧从另一艘小艇上下来,他大步迎上去,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声音还是像洪钟似的:“三弟!海上没耽误吧?”
朱高燧比他矮半个头,身形也瘦些,眉宇间少了几分悍勇,多了些在部落间周旋出来的精明,只是眼下也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二哥召我,我哪敢慢?” 他笑了笑,目光扫过四周 —— 远处是密得望不见头的森林,近处海浪一遍遍冲上岸,连只飞鸟都少见,“倒是选了个好地方,荒无人烟,正好说话。”
兄弟俩没再多寒暄,心里都清楚,这次见面,核心是为了刚走的母亲 —— 大明仁孝皇后徐妙云。
两人带着随行的工匠、士卒往海边的高地走,亲手选了块平坦的地方。朱高煦指挥人伐木,朱高燧让人搬来从藩地带来的青石,没半天功夫,一座简易却周正的祠庙就立起来了。牌匾是朱高煦亲笔写的 “慈恩殿”,字里行间带着他惯有的力道,只是笔锋偶尔会抖 —— 那是想起母亲时忍不住的颤。
祠庙里不摆神佛,只在正中设了徐皇后的灵位,旁边放着几样东西:一方徐妙云生前用惯的砚台,是朱高燧从藩府库房里翻出来的;一件半旧的素色披风,是朱高煦当年离京时母亲亲手缝的,他一直带在身边。
祭祀那天,连海风都轻了些,像是怕搅了这份肃穆。兄弟俩穿着素服,身后站着各自的将领、文吏 —— 大多是当年跟着他们漂洋过海的旧人。香烛点燃,青烟袅袅往上飘,朱高煦拿起祭文,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带着压不住的哽咽:“母后!儿臣高煦、高燧,远在重洋之外,没能给您扶灵,是大不孝!今日在这新土上给您立祠,您看着 —— 朱家的血脉,已经在这儿扎下根了!儿臣没懈怠,三弟也没懈怠,您…… 安息吧!”
祭文烧成灰,被海风卷着往东边飘 —— 那是大明的方向。朱高燧跟着叩拜,起身时眼圈通红,身后的老卒们也都红了眼。他们中有人见过徐皇后,当年在燕王府时,皇后还赏过他们棉衣;有人虽没见过,却听了无数遍 “皇后娘娘支持藩王开拓” 的话,此刻想起自己漂泊万里、在蛮荒之地拼杀的日子,再念及故去的皇后,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悲戚的气氛散了些,随从在高地旁搭了顶临时的帐篷。朱高煦让人把一张大地图铺在地上 —— 这是他们俩花了五年时间,一点点探出来的美洲地图,好多地方还画着问号,却已是眼下最详细的一份。兄弟俩摒退所有人,只留几个心腹侍卫在帐篷外警戒,海浪声顺着帐篷缝钻进来,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二哥,你看我这边。” 朱高燧指着地图南部,指尖划过画满曲线的区域,“全是雨林,树比人还粗,瘴气能毒死人。土人部落多,今天跟你称臣,明天就敢抢你的粮。想种点甘蔗、棉花,得先跟毒蛇、猛兽斗,再跟土人打,死了不少兄弟。虽说找着几处银矿,可埋在深山里,运出来得修山路,光靠我那儿的人手,根本不够。”
朱高煦没说话,拿起酒囊灌了口烈酒,辣得喉咙发疼,才指着地图北部的大片空白:“我这儿倒是平原,土地肥得很,种麦子、玉米都长得好。可缺人啊!缺能种地的,能打铁的,能当兵的!本土一年能来几船移民?最多两百人,塞牙缝都不够。上次给父皇递奏折,想请朝廷多派些人来,结果户部回话说‘本土需先稳固,移民过多恐动摇国本’—— 那些老学究,哪懂这美洲的难处!”
帐篷里静了下来,只有海浪声一遍遍撞着耳朵。兄弟俩都明白,靠大明本土 “输血”,最多只能维持眼下的局面:朱高煦的汉王藩地守着几块平原,朱高燧的赵王藩地困在雨林边缘,想再往外拓一步都难。可他们要的不是 “维持”,是能在这片土地上立住脚,能跟将来可能来的欧洲人抗衡 —— 那需要成千上万的人,需要能自己造血的法子,而不是等着本土施舍。
“不能再等了,三弟。” 许久,朱高煦开口,眼神亮得吓人,看向西方,又转向东方,“父皇有父皇的盘算,他要守着大明本土,要治河、要赈灾、要管乌斯藏、印度的事。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在这美洲,就得按这儿的规矩来,不能全听本土的。”
朱高燧心里一动,试探着问:“二哥的意思是…… 咱们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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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 朱高煦的手掌重重拍在地图上,震得旁边的酒囊都晃了晃,“人!哪里没人?欧罗巴那边,听说天天打仗,到处都是没饭吃的亡命徒,还有想发财想疯了的探险家;南边那片大陆,还有东边那叫‘阿非利加’的地方,唐朝时候就有昆仑奴,说明那些人能干活!咱们为啥不能去‘请’些人来?用刀请,用货换,怎么快怎么来!只要他们肯来,肯种地、肯做工,就是咱们的人!”
这话像是点醒了朱高燧,他往前凑了凑,眼里也冒出光:“光硬抢不行,容易逼得他们拼命。得给好处。那些欧洲的破落骑士、探险家,还有犯了罪想跑的人,咱们可以许他们重利 —— 只要归顺咱们,服从律法,他们开拓出来的土地,地上长的、地下埋的,全归他们,子孙还能继承!”
这话一出口,连朱高煦都愣了愣 —— 这可比大明的 “均田” 狠多了,几乎是把土地产权彻底放开了。可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在这蛮荒之地,要是不拿出这么大的诱惑,谁会千里迢迢来卖命?
“好!就这么办!” 朱高煦猛地一拍大腿,“除了从大明来的人,还有咱们亲自认的‘王民’,其余人都按这个规矩来!让那些红毛夷、黑昆仑,都来给咱们开疆拓土!他们得好处,咱们得地盘、得人手,两全其美!”
兄弟俩越说越兴奋,你一句我一句地补细节:要组建一支联合船队,不挂大明的日月龙旗,改用他们自己设计的 “汉赵联合旗”,对外只说是 “商队”“探险协会”;往西去欧洲的港口,找那些在酒馆里喝闷酒的失意者,跟他们说 “去美洲能当领主”;往南沿着海岸线走,遇到部落就 “谈”—— 愿意归顺的给粮食、铁器,不愿意的就打,抓了人往种植园送;还得试试往东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去非洲的航线,那边据说人多,还能搞到象牙、黄金。
“只是……” 朱高燧突然顿住,语气沉了些,“这事太大了,而且咱们用的法子,怕是朝中那些清流要骂。要不要跟父皇说一声?”
朱高煦脸色一沉,大手一挥:“说什么?母后临走前让咱们开枝散叶、建功立业,这就是建功立业的法子!事事都等父皇点头,机会早没了!咱们现在是藩王,不是京里的皇子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咱们隔着这么远的海?先做了再说!等将来咱们在这儿拥兵几万,城镇一座接一座,父皇只会高兴咱们果决,不会怪咱们!”
他站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 —— 那是一片从未被华夏染指过的土地,广阔得让人心里发颤。“三弟你看,这万里海疆,这无尽的沃土,本来就该是咱们兄弟的!父皇打下了大明的江山,咱们就在这美洲,给朱家再打一片天地!”
朱高燧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犹豫,只剩下决绝。“好!就按二哥说的办!”
帐篷外的风还在吹,海浪一遍遍冲上岸,像是在为这份盟约伴奏。慈恩殿里的灵位静静立着,仿佛在见证这对兄弟的决定 ——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只等着大明输血的藩属,而是要在美洲这片土地上,自己做主的统治者。母亲的离去,像一把剪刀,剪断了他们对本土最后的心理依赖;而这片蛮荒的新土,则给了他们 “断奶” 后独自闯天下的底气。
不用多久,一支支挂着陌生旗帜的船队就会从这里出发,驶向旧大陆的各个角落。他们会带回人,带回财富,也带回血与火 —— 在这片新大陆上,属于朱明藩王的扩张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