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双城往事 第二十九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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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胡总提及‘援藏’二字,美娟余光立时瞥见司怀民整个人比刚刚更加僵直。
孩子已经没了,他竟还要为了争取什么二胎指标抛家舍业??
恐怕……那狗屁指标从始至终就是个幌子!!
这天大的笑话可不能叫外人看出端倪。
美娟管理好情绪,嘴角噙着笑,声音极稳,“胡总,您都说了回来才能高升,怀民都还没动身,您这会儿就急着给他铺路,不怕大家步子迈得太急、一起闪了腰?”
几轮交锋下来,胡太平终是没能将信封送出。
干脆转了个弯:“那等司老弟离开家,弟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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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应酬,两人下午就把小行送到了二哥二嫂家。
告别胡总那方,怀民连忙跟紧美娟,问能不能先不去接孩子、直接回家。
他语气急切,“咱回家好好谈谈行吗?援藏的事儿我真没想瞒你美娟,之前就是为了争取多子女指标才提的申请这你知道,那表格早就在咱俩书桌抽屉里躺着了。
现在这……情况有变。
我本想等你情绪好些再跟你商量,所以一直没交表,事儿也就一直没定下来。
我也不知道胡总是听路局的谁说的……”
“不是都跟儿子说好了、从饭局下来就去接他回家?”
美娟自动忽略他后头一大堆废话,只回应是否直接回家的问题。
仿佛那些话根本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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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到了二哥二嫂家。
时间还不算太晚,二嫂非拽着俩人进屋坐会儿,还咋咋呼呼使唤二哥去切水果沏茶。
看着曾经因为男方出轨、险些婚姻破裂的二人,如今相处模式已重新掰回正轨。
美娟心中既不羡慕也不觉得讽刺。
只有那盘旋多日的疑问在不断膨胀——
婚姻,到底给了女人什么……
“美娟儿~!”二嫂突然拔高的声调扯回她的思绪,“你家小行可真聪明!二勇初中的代数题他会我还没咋惊讶,毕竟知道他在外头学奥数、那叫啥融会贯通!
可那物理他一小学生连课都没上过,光看看例题和公式,居然就能帮他二哥写作业!这也太神啦!”
听着二嫂夸儿子,美娟心跳陡然加速。
她死死攥着沙发边沿。
很怕会听到从前那些、让她耳朵都起茧子的——
‘就你俩这基因,不多生一个都白瞎啦!’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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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伺候儿子睡下美娟才去洗漱。
她出了卫生间就见司怀民杵在门口。
男人脸上那种克制的歉疚,瞬间引燃她好不容易才浇下去的怒火——
凭什么司怀民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凭什么他丁点儿代价都没付出?!
“司科长有何贵干?”
纵使心中狂风大作,美娟表面依旧淡定。
她边说,边掠过他走到玄关镜前,开始护肤。
这里拿取其实并不方便,但没办法,梳妆台在主卧,她不愿踏入。
怀民紧随其后,斟酌着开口:“美娟,援藏任务……如果你不愿意……”
“哪儿的话~”美娟身体里似有无数毒针在发作,明明浑身散发着刚沐浴的甜香,出口却是又苦又毒:
“再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业,何必考虑我愿不愿意。
你该去去你的。
我不光不会拖你后腿,还要恭喜你。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个瞻前顾后的计划还能成型,还以为早就跟你闺女一起、胎死腹中了呢~”
怀民被这比喻刺得一颤。
他紧抿着唇上前一步,伸手想碰她,却被美娟错身躲开。
唯有攥紧五指,望着镜子仓惶开口:“对不起美娟,孩子没了我也很难受。
我知道我没资格难受。
整件事全怪我,从一开始就是我不小心,后、后来……
可是现在结果已成事实,这道坎儿你要是一直过不去,会把自己身体憋坏的。
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说出来?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补救?”
他悄悄靠近,终在美娟一失神间轻轻搭上她肩膀,趁势低低恳求:“咱先回房、行吗?你梳妆台的镜子我每天都擦得……”
“别碰我!”
可美娟浑身生刺,反手一挥,就将他推出一步之外。
转过身再开口,话中更是长满了刺:“这就是你的补救方式?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司怀民,你到底知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不是因为我在大雨中着凉,不是因为计生办上门索命,更不是因为我高烧不退!是从你试图劝我放弃那一刻!你闺女就已经死了!就死在你让我再考虑考虑的每分每秒、死在她意外投胎的这个不像家的房子里!”
美娟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冷淡处之,结果没控制好,越说声音越大。
她语调拔高又急刹,倏地望向儿子房门,见没动静,才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一回一望间,怀民再次趁她不设防,急急上前将她箍进怀中。
“是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满口致歉劝她冷静、别气坏身子,“我没说现在补,你先养好身子、咱过几年再说,要不要都依你,只要能让你顺心,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所以你认为你欠我的就只是一个孩子?”美娟大力挣扯、犀利质问。
看出男人微滞的神情,她又忽然失笑,仅用一根手指,就将两颗心轻易隔出十万八千里,“所以你觉得只要再要个孩子,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是美娟、我知道我欠你的、欠这个家的太多太多,我不敢跟大哥相提并论,可是某些重要时刻,我、我同样无法抽身,危难关头,也由不得我们多想,但我们做出那样的选择不是为了实现什么,更不是因为不爱你……”
多么可笑!
她在这儿指责他的缺席,他竟给她解读牺牲?!
美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想问问女娲在造人时,为何要把男人和女人捏成完全相悖的构造!
生理不同是为了繁衍人类也就罢了。
何以心理也要生出南北两极?!
“……所以美娟,援藏的事儿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先不去,咱还跟以前一样,就过最简单的日子,行吗?”
不知这男人是不是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一旦开闸,真可谓是头头是道。
美娟左耳进右耳冒,一直没打断他。
可直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最想听的。
“说完了?”她吞下对造物者的所有控诉,轻飘飘笑了笑,自以为高明地放出最后一发冷箭:
“行什么行?不是都说了,既然机会难得,我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你填完申请就抓紧交上去得了,就按你的原计划进行,你去援藏,我在家踏实生孩子。”
话落,她便转身迈向儿子房间。
生孩子?
两人中间还横亘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大峡谷,上哪生孩子去。
怀民认定美娟心里疙瘩丝毫未松,忙大跨一步抓住她手腕,“没有、我真没什么计划,都听你的,美娟,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直说行吗?
只要你说不愿意,我就先不去。
那指标咱不要也罢,要孩子也不是非急于一时。
可是咱、咱能不能先别分房了、”
“呵,司科长,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呢?”
撤退失败,美娟只觉,那些没能悉数吐出的毒刺,似是全部扎回到了她自己骨头缝里。
她方才还像箭簇般竖起的肩胛骨,此刻却骤然塌了下去。
“什么叫只要我说不愿意你就先不去?
司科长,您这是非把绊脚石递我手里、就想看看我往哪儿搁是吧?”
话音未落,她便蓄满力狠狠抽出手腕。
再抬眼时,瞳孔里凝着的冰像被刀生生劈开般,裂出锋利的寒光:
“还想同床共枕?
你做梦。
司怀民,从我失去女儿那一刻我就决定,不会再和害死她的杀人犯结合一次。
你不是想要二胎吗?
你不是想儿女双全吗?
你只管为了争取指标去支援边疆,等你回来我给你个孩子就是。
怎么?还没听懂?
你这点聪明的基因该不会都传给你儿子、自己丁点儿没留吧?
那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司怀民,你不是已经有你儿子给你传宗接代了么?
不是口口声声说依着我才要女儿么?
那你又何必在乎孩子是不是你的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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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家里的墙壁吸饱了争吵的余震,把两间卧室隔成两个渐冻的茧。
怀民无数次站到儿子房门口想要冲进去,拖也好扛也罢,只要强行让美娟跟自己回房,哪怕任由她大吵大闹至精疲力竭,也好过这钝刀割肉般的静默。
可他顾及着儿子,直到指骨被门把手硌出青白的印子,也没能下决心压下。
门内的美娟架没吵到位,伤痛困在胸腔不断发酵,早已结成更硬的痂。
她几乎一夜未眠。
天快亮时,听见怀民的脚步声第七次徘徊到门口,又再次远去。
两人都不知,他们听话懂事的儿子,早在听闻他们第一声压抑的争执时就已然惊醒,此刻正蜷在被窝里死死咬住枕巾。
小行早已因父母之间的气氛绷得犹如惊弓之鸟。
本就睡得不实,免不了偷听。
那四个字入耳时,就像钢钉穿透耳膜,在他脑子里回响了好几个日夜。
可两人白天在他面前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照常。
这种割裂比争吵更可怕,仿佛整个家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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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语文老师布置了新的作业,让同学们写一篇关于夏天那场洪水的作文。
“除了写自己的家人,同学们也可以歌颂那些抗洪救灾中最可爱的人,写得好的话,会送到市里进行优秀作文评选。”
小行想要获奖,那样爸爸妈妈都会高兴。
他想到写大舅舅的话,获奖几率可能会高些。
可他不敢,怕妈妈看了会伤心。
而且……他并不知道舅舅到底是怎么牺牲的。
他在外公那看到过报纸,新闻上也报过,可那些人描述得都不太一样。
那晚爸妈争执时,他好像听到爸爸也提过危难时刻这样的词。
想来想去,他在放学路上鼓足勇气问美娟:“妈妈,发大水的时候,爸爸没在家照顾我们,是去做什么了呀?”
美娟太阳穴一跳,眼前还白了一秒。
她最近总是频繁脑神经骤疼,咬了咬牙,才敏感地答复儿子: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呀小行?
你别怪爸爸,爸爸当时有工作要忙。
你记不记得你从爷爷奶奶家回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坐上火车?
那时候很多地方不光铁轨淹了,站台上的水也都涨到了腰那么高。
爸爸要和别的叔叔们一起想办法、让火车开起来。
是因为救援抢险才没空回家,不是不爱你,更不是不爱咱们这个家,知道吗?”
‘这是做好事去了呀,那您为什么一直不原谅他……’
反问的话在肚子里打了几转,小行还是没敢问出口。
听到妈妈又问了一遍、他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他才如实告知:“老师让写洪水中……全家人是如何团结一致、互相照顾的,可是爸爸一直都没在家……”
“呵哈、”美娟松开紧绷的下颌,又笑着对儿子说了好些司怀民的好话,精确得像在背诵表彰文件,这一路上,几乎把作文大纲都给念叨全了。
但在小行听来,那些从妈妈口中溢出的、关于爸爸如何英勇的细节,却跟他们吵架的内容完全对不上号。
可他实在不敢多问。
唯一能做的,就是认认真真写好这篇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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