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断弦旧潮(壹)(2/2)

言情小说吧【www.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短别重逢的你我》最新章节。

那天的日落格外烈,把整片沙滩泡成蜜色的罐子。

男人的脸浸在光里,轮廓晕得发虚,直到走得够近,露露才看清——

他粗眉压着单眼皮,鼻梁高挺,模样算不上周正,还有点凶。

尤其周身那股劲儿像块没打磨过的礁石,硬邦邦的,让她莫名想到会家暴的东北爷们儿。

“找这个?”他抬手递出,掌心托着的,正是她刚求来没多久的蝴蝶牌。

“呀!是是是!谢谢谢谢!”露露急忙伸手去抓。

岂料红绳却嗖地被抽走。

再抬眼时,正撞见男人刚啜了口烟、偏头轻吐的样子。

那清浅的胡茬上沾着点夕阳的金粉,随着坏笑泛起青影。

“怎么证明这是你的?”青雾飘远,他垂眼问。

露露本想脱口‘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忽而萌生出些许拉扯的兴致,仰着下巴四两拨千斤,“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那可不,我捡的,就是我的。”

-“小学生都知道,捡了东西要么上交要么归还。”

--“我怎么不知道?九年义务把我给落下了?”

-“你、”露露本就跑出一身汗,这会儿又饿又渴,一下子就懒得再兜丁点儿圈子,吸了口气好说好商量,“大哥,这佛牌真是我的,背面有我的名字缩写,Y.L.L.于露露~”

男人逗趣的兴致似乎也是点到即止。

见她服软,他眼底漫开笑意,重新递出蝴蝶牌,“C.K.W,陈凯文~”

露露没想到面对一个‘家暴男’,如此容易就能拿回东西。

她懵懵接过,翻来覆去看了看。

余光中,陈凯文空出的手忽然探向身后,布料绷紧又松开的瞬间,一个皱巴巴的矿泉水瓶晃进视野,瓶底剩的那口水,在夕阳里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快瞅瞅有没有磕着碰着,我们小学老师教过,做好事要做好被碰瓷儿的准备,你这项链,我包捡包赔。”

话落,他咬着烟头的唇动了动,火星明灭一闪,烟蒂在他指间打了个转儿。

紧接着他手腕一压,那点猩红便嗞地扎进水瓶中,像流星坠入水面。

白雾腾地冒起来的刹那,远处的浪头恰巧拍在礁石上,哗啦一声响。

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撞在女孩儿心上。

-

后来他们像两株共生的植物,自然而然地缠绕在一起。

某个深夜露露突然问凯文——

怎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是蝴蝶牌的失主?

出租屋电脑桌前,凯文怀中抱着她的脚,正对着屏幕修片,答得漫不经心,“不是第一眼,你在台阶上拍照的时候,我就看你好几十眼了。”

露露不信,他便敲出那天他偷拍的照片给她看。

露露惊诧之余脑洞大开,“天,我蝴蝶牌的红绳该不会是你用意念扯断的吧?”

凯文哼笑一声,干脆将键盘鼠标一推,双手探进她宽松的裙摆,轻轻一勾,“没错儿,但我现在想的是……用意念把这儿扯断~”

露露被撩得浑身酥软,笑闹着去掐他脖子,“好哇,什么活雷锋,就是个预谋犯罪的臭流氓~”

彼时两人斗嘴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但在情事上,女孩儿休想占上风。

凯文被扣了新的罪名,反而得意洋洋。

他勾着唇角将人一拥一带,轻松摁进百十来块网购来的懒人沙发里,手指勾住她内衣肩带轻轻一弹,亮出她最爱的、野兽般的眼神来,“这么严重的罪名,还不得判我个无期徒刑?”

-

再后来,他们租了更大一些的出租屋,小日子过得像模像样。

凯文更加努力工作,除了在聚氧的主业,还在网上接私单没日没夜修片。

另外还摸索着起了个剪电影和动漫的短视频账号。

而那个曾经隔着老远、都能看清女孩儿戴了蝴蝶牌的北漂爷们儿,竟也不得不配了副眼镜、才能继续打拼。

-

其实早在露露宫外孕意外前,凯文就提出过想先领证。

露露却总说不着急,说结婚就是为了要孩子,反正他们又不想要孩子,现在和结婚没什么区别。

那时候她的确还年轻,二十五六的年纪。

尤其原生家庭的动荡让露露潜意识里更加认定,婚姻是张会吸走爱情氧气的保鲜膜,他们就是因为没结婚才能保持激情。

那一张证书有什么用?要想缘分不散,只需保持红绳不断。

这些凯文都了解,也就没催得她太紧。

想靠时间的推移改变她的想法。

也想多打拼一些经济基础,给她打造一个更像家的家。

-

“失去自由却再也没有勇气放纵,没有勇气放纵……”

回忆如潮水弥漫,甜蜜画面明明数不胜数,可堆叠在一起,却淹得人喘不过气。

露露以为自己失神了很久,直到歌手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她才知自己只在回忆里私奔出一首歌的距离而已。

咔嗒一声轻响,露露舌尖尝到铁锈味,却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

还以为是来自回忆深处,那一年妇科手术室内器械碰撞的脆响。

直到听闻司恋急得跳脚嚷嚷:“欸你干嘛呐!别动别动!轻点儿我来!”

垂眸瞥见闺蜜迅速抽走的破碎玻璃杯,露露才后知后觉丝丝刺痛。

她竟毫无意识地、把那冰凉的杯沿给咬碎了。

服务生闻声赶来,又喊主管快拿医药箱。

一阵忙乱过后二人转移回房间。

司恋一边埋怨一边帮她处理伤口,絮叨个没完,“啧,幸好口子不大,不然你都得成灰姑娘她后妈啦!疼不疼啊!”

露露笑着捏她脸,“你现在怎么跟老妈子似的,啰哩吧嗦的……嘶……”

一不小心嘴咧得太开,她又不禁嘶了一声。

“诶呀行啦别说话啦!”司恋嘴上来气,却忙不迭抽出新棉签,替她擦去新渗出的血津。

她一边轻轻擦拭,还一边贴心地吹着气。

气息里,是私奔阿那亚的青柠香。

吹着吹着,被玻璃割伤的露露都没哭,她个旁观者倏地就眼眶潮湿,没头没尾地问出心中意难平:

“怎么搞的啊?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啊?刚那首歌是不是让你想起什么来了?既然心里还有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啊?还是说是他对不起你?你还恨他?是、是因为你切除了一侧输卵管,他就、就……”

“没有。”露露知晓这小丫头是真心疼她,没再绕开话题,“凯文不是那种人,要不当初我也不会特地让你转告窦老板,千万别因为我、在工作上为难他。”

“那是为什么啊?我记得那会儿你做手术时、他说他要娶你来着啊,是后来变卦了?”

“没变卦。”一呼一吸间,露露垂眸斟酌片刻,才将两人当初的矛盾点剖开,“恰恰相反,他当初恨不得立刻娶我。

是我不愿意。

那时候我以为我是受我爸妈影响,本能对婚姻排斥。

后来、后来我才想明白,其实是我钻了牛角尖。

思维窄巷就是在当时的我看来,他在我刚恢复好就迫不及待提出领证,不过是想证明他不在乎我少了一根输卵管。

还认为他就是在拿那个意外来的孩子向我立投名状。

想领的也不是结婚证,是向我表达歉意的谅解书。

是绑定我这残缺输卵管的终身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