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我向你保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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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隐约的月光在窗边洒下一片清白,让原本严肃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陆璟尧很高,清桅被压在他与门之间,抬头入目,只有他,就连呼吸间都是他灼热滚烫的气息,像一座山一样。
他话语冷漠,甚至看着她的眼神都沉似深海,仿佛能把人溺毙。但奇怪的,清桅此时并不害怕,她温柔的看着他,抬手将他紧蹙的浓眉缓缓揉开。
“我知道因为大哥的事,你更担心我的安危,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允许我留下的决定是否正确。”她定定地看着他,手轻抚在他紧绷的下颌,“但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直待在医院里,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让自己受伤。”
“医院也未必绝对安全。”陆璟尧冷静地指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考量。
“可那里是我能离你最近的地方了,你想把我送去哪里呢……”清桅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他克制而冷峻的面容,染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哀伤,“大嫂有然然,有文轩陪伴。可我呢?我只有自己。我做不到像她那样,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独自等待着关于你的消息……”
“我做不到的,陆璟尧……”
陆璟尧垂眸看着清桅,她眼底盈着水光,细长的眼睫温润,眼尾和鼻头白嫩皮肤此时都因为克制哭意而有些泛红。就在她眨眼的那一瞬间,他感到内心某种坚固的东西轰然倒塌,那座高耸的城墙仿佛有旌旗摇曳,再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或许呢?万一呢?
他低头用额间抵着她的额头,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轻柔的擦掉她眼角的泪,亲了亲她的鼻尖,沉默良久,最后不得不再次柔声警告:“记住你答应我的,一定,一定待在医院。”
“嗯!”清桅潮湿地看着他,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
陆璟尧没再说什么,只是闭着眼睛重重的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便开门走了。
楼下响起车声的时候,清桅甚至还没有从最后那个亲吻里缓过神来。但她知道,即使清醒着,她也没有勇气掀开窗帘再次目送他离开。
陆璟尧从未体验过如此矛盾的情绪。激烈与冷静交织,与军务无关,却只因沈清桅的一句话或一蹙眉便翻涌难平。大哥曾多次告诫他,与爱人相处需多沟通,懂得互相理解与包容,更要尊重她的立场和心情。
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知易行难。在清桅出事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那些,一切以他的需要为主,但在这次重新和好之后,他理智上知道他需要做一些改变,从而能更好,更和谐的与清桅相处。
他不再强势地要求清桅遵从自己的安排,而是让许宴出面,尊重她坚持留下的决定。他努力说服自己,试图让心中那杆秤维持平稳,可事与愿违,天平两端总是此起彼伏、摇摆不定,搅得他心绪难宁。
当晚,他下定决心,将这次北江之行视作他们之间最后的机会,不再犹豫,火速动身奔赴江北。
——
九月份的宣市,空气中的那股难耐的燥热已经开始退了,天气慢慢变得凉爽。清桅觉得是天气的关系,也或许不是,她在医院的日子变得没那么难过,除了忙碌,就是困,但对战争的感受好像已经做足了持久战的准备,心境开始变得平静,沉默。
这日一早,她例行查房,走到三楼一个收治昨日紧急送抵伤员的病房时,还未进门便罕见地听到里面传来激动的议论声。
“他娘的小鬼子阴得很!就知道使诈!”一个胳膊缠着绷带的壮汉啐了一口,“前头部队明明去了寒江城的方向,谁他娘知道后面的直接往北江来了。”
“谁说不是呢,还专挑咱们换防的时候动手!炮弹跟下雨似的砸下来!”
旁边一个年轻小兵压低声音却难掩愤懑:“听说…听说指挥部也遭了殃,好几位长官都挂彩了…”
最初说话那汉子声音沉痛:“可不是嘛,连…连那位都受了重伤,那可是……”
清桅端着药盘走进病房,交谈声戛然而止。她面色如常地走到最里侧的床位,俯身检查一名伤员腿上的绷带。那人似乎也参与了方才的谈话,顺口叹道:“……谁能想到呢,连陆司令那样的人物都……”
“陆”字像一枚冰冷的针,猝然刺入清桅耳中。她正在换药的手猛地一顿,蘸满碘伏的棉签直直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刺眼的黄褐色。
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她感到心脏骤然紧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所有声音都褪去,只剩下胸腔里失控的狂跳。
战争磨蚀着每一个人的心智,清晨听到那个消息时,她几乎要克制不住让慕青玄立刻带她去找人的冲动,但想到自己对陆璟尧“一定老实待在医院”的承诺,还是强行按捺了下来。
他们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信任本就脆弱,她也清楚,自上次争执后,陆璟尧已为她改变了许多,能应允她留下,已是意料之外的让步。她不能再违背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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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虽被压下,那份悬心的不安却始终萦绕不去。一整天她都心神恍惚,好几次旁人唤她都没有听见。
晚上铃兰送来饭菜,她只勉强吃了几口。铃兰忧心忡忡地问她是否身体不适,她摇头没说话。只是关了休息室的门,让铃兰守着,她想睡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纷乱——陆璟尧被炮火所伤,浑身鲜血淋漓,躺在一片刺目的血红中。她拼命呼喊、寻找,却怎么也触不到他,任她如何哭叫也唤不醒。她深陷于这片绝望的梦魇几乎无法挣脱,直到铃兰焦急地将她推醒,她才发现自己泪痕满面,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小姐,你怎么了?”铃兰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清桅听到了,但她觉得有些幽远,仿佛还在做梦里。
她抬眼看着窗外,还是黑的,让人晕眩的昏暗里,清桅突然就想,如果陆璟尧哪一天真的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她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她心里猛地一阵揪痛,巨大的悲伤漫延上来,将人拉入了绝望的深渊,她遏制不住哭起来,怎么都停不下来。
……
或许是因为哭过,情绪发泄了一部分,第二天一早,清桅照常开始忙碌,从她平静的面庞上谁也看不出她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她跟前台的护士交代完,拿了药打算给病人送人。刚走到医院大门口,一抹熟悉的军绿色身影骤然撞入眼帘——是舟亭!他正从停稳的吉普车上跳下,神色紧绷地朝院内快步走来。
刹那间,昨日病房里那些破碎的话语,“埋伏”、“军官受伤”、“司令重伤”……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清桅脑海。她心脏猛地一停,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呼吸,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朝着舟亭的方向跌跌撞撞地飞奔过去,脸色煞白,声音因极致的恐慌而劈裂变调:
“舟亭!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少奶奶。”舟亭正在看手中的药单,被清桅吓得懵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呢?”清桅再次问道。
“我来取药。”舟亭扬了扬手里的药单,声音平稳。
“怎么是你来取药?”前线用药快,并且因为阵地随时会转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取一次药,但以前都是不认识的小兵。清桅冷沉的目光紧锁着舟亭,他面上平静,没有丝毫慌张,可他从头到尾的答话,却没有提陆璟尧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