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护妖道亲射贵朝官(四)妒女津(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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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在御花园找到兆凌的时候,他看起来不错呀。文哥儿在心里认为,这就是一派昏君的典型做派呀。原来他瞒了文儿,另找了一大批人,有旷大人(旷继忠)、王大人等五六个人——这几个人都是叶孤鹤同科的进士,颇有文才的,兆凌没上没下的同他们这些大人玩成了一片,酒是论坛子喝,旷大人他们怕起来,可阿凌说,喝死了刚好,和您的师祖刘伶大贤人一样,立马挖洞埋掉,不就行了!众人然后放胆喝了一大场,喝到差不多了,旷大人就笑道:“微臣也可以露一手,没有画苑大师好,但也可以一乐!”

阿凌道:“旷大人家还存着不少好酒,今日,只要你用尽方法还是没让我一乐,就把您家的酒全交了来,让众家大人一起尝尝!”

旷大人硬着头皮笑道:“老臣是抛砖引玉,只图个乐!看笔墨宝宣来!”

早有一位小公公拿了文房上来,旷老把纸几把揉成一大团,没头没脸地往墨砚里按!“圣上!诸位大人,老臣今天把神仙请到这纸上来!我先瞧一下啊!”

旷大人打开那纸团,看看上面的墨迹,笑道:“皇上,微臣再用五个指头蘸墨点几下,神仙就来了!”

旷老也是个人才!他用手指把衣服的大形框了出来,用他那带酒气的胡子嘴吹了几下,展画笑道:“诸位请看!济颠下界了!”

众人看时,是《济公济世图》,道济破帽僧衣,葫芦装酒,容貌古倔,神态萧然,行于一片萧索雪中,远处一带好山,近处一条长长野径,那大师迎风冒雪,行过长路,普济众生呢。

“旷大人!您的本事是好的,但,您只管交酒吧。您说,连道济大师都过得这么不好,这画里所见全是悲音,不值得一乐呀。”

“圣上差矣!大师甘冒苦寒,雪夜救济百姓,百姓无病无灾就国泰民安,是天下至乐,值得再浮一大白的!”

“好!美酒现成,大伙一起喝,喝到醉了也不散,散了没趣!多叫些宫娥姐姐们上来,拿了东西投壶取乐,输了就喝,谁都别赖了,若有想躲赖的,现在先走了,免得一会儿扫兴!那想劝谏的,也别说话,只管现在走了,什么也不用怕!留下的,不拘男女、身份,都要喝!”

一时众人依言上来,一派雅绿春色中,那绯衣宫娥抱了赏瓶及竹箭等翩然而至,一时花团锦簇、衣香鬓影,御苑这雅集亭中宽敞,众人耳边闻得莺啼燕啭,该是甚为热闹。然而阿凌没有灌得几杯,因为文哥儿上去,自那几个宫女手中把投壶竹箭一把全拿了,他投的神准,投了十多支全中,然后叶文带了些释然神色道:“投不准罚酒,投准了该赏。圣上把酒全赏了小奴,小奴愿醉死酒中,绝无怨言!有篇名作《酒色财气疏》,是您当初教我的,到今天小奴也可以背的……”

“唉!诸位大人…今日散了,大家也不要参奏他,他是我的人,也是我不好。旷大人…您考画苑不中,没事儿!现在算您中了!您的画甚好,我收了,自然也要忍痛卖掉,好换军费花销呢!您以后少喝点,留着清明才思干公事要紧!都散了……都去忙公事才好!姐姐们也散了…躲起来只管玩,别叫这等人瞧见了…散吧!”

众人散了以后,兆凌默默同文哥儿走了好久。叶文看他已是弱不胜衣,发髻凌乱,胡子拉碴,秀目内抠,颧骨高凸,眉尖常锁,他的鼻子却还是挺秀可爱的,那人中也生得好,可原本那天生丰隆带一条浅勾的、极是好看的下巴,看上去却已瘦得尖了,脸颊也清减不少,那又密又长的睫毛下,他的一双美丽的眼似枯了一般,瞧他也流不出多少泪了,可那眸光却还是清凌凌的,想来也就这一点和以前一样了——新的龙袍早已齐备,这人以年号未定,不敢僭越为名,怎么也不肯穿!他此刻裹了米色薄薄的一袭棉布春袍,一条同色软布带子系住了那极细的腰,憔悴如斯,可他那人还是有着骨子里的秀逸,也还努力维持身形的挺拔,步态却已明显绵软乏力了——他是五内焦郁,内外皆伤了。他还捱着冷呢,那奇怪的毒,伤了他的元气,身子自然会发冷,可他却暗里作践着自个儿!朝里别人的议论可以不管,可连他老师劝谏的时候也说,他是“不能制情,而为情所制,这是不吉之兆!”阿凌呢,面无表情接了他的话,和言细语地答应老师会听话振作,可是过后还是不理。

但是阿文不想放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振作起来!”

默默走到协德殿内间的平金绣屏处,阿凌的手在屏风上和龙案桌角都撑了一次,费尽坐好了,叫文哥儿抱旁边一摞本子来看,“唉!程得胜在雪戟国还是没消息…姐姐她们一时也救不回来…文哥儿…小鸳不在家、也不在宫里…我这心里…我不过找点乐子排解一下……”

“我都知道……可是…阿凌…我害怕了…我怕…凌哥儿…你别喝酒,别作践自己…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呢!”

“文哥儿…”兆凌弱弱叹了一口气:“老师说我为情所制,是不吉之兆…他是了解我的!文哥儿,我和你这么多年,什么也不瞒你…鸳儿躲开不肯见我,我想过了…只要她平安…我就和她分开…我自此之后不再见她……当初我为她好,肯把她让给潇王爷…可那时我还没有想过后果,我可能还没有醒过味来…可是现在…她要是真离开我…我还可以放…可我…阿文…我现在心里看得很清楚了,可恨我那心眼子却小了…我知道…现在,她若撇下我走开去…我是断断活不成了!惜花姐夫我寻不着,姐姐和众人我也救不回来…我知道…我生来不祥,就没一个人可以长久伴着我的…文哥儿…你还拉我这个该死的人做什么!我现在什么都看淡了…我是万念俱灰,病入膏肓,谁也劝不好!我恨不得一把火把所珍爱的东西全给烧了…当真什么也不想要了……”

“你别呀…阿凌…我也后悔了…我好悔好悔……”

阿凌呐!我们四个你知道,都是书君二十年的时候,先帝爷从伏虎国遗民名册上找出来拉进宫的——我们四个的所有家人,都是好多年前死在你们兆家人手里的。先帝本来要让我们当内侍,是你姐一口把我们4个给救了。当初,我们家人死的时候,除了我结拜大哥叶诗,我们三个还都是婴儿,到了进宫那时,我才十岁,章儿八岁,大哥20,二哥也才只有十二呢。我们在你姐手下,日子也过的安稳,不好不坏吧…府里人多,大公主怎么会留意我们呢?就这么,我们混了4年,后来,大哥给驸马爷挑走了,而我们三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干干杂活,跑前跑后应承着——伏虎孙氏和你们兆家的恩怨,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也没人去提。

当初你暗夜里给驸马爷救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个哪认识你啊!我们三个一天之内,给惜花驸马一句话派到了你那儿,后来,大哥见你万事都冷着脸,好像挺难伺候的,怕我们几个惹祸,所以辞了叶驸马这个大善人,也过来“护”着我们了。

可是大哥错极了!才没几天,我们几个就和你越混越近——我一天也就顶撞你有个五六回吧,想想再多次数也有的,可你也没有多心,还对我这么好!有回我只是给几根柴火砸了一下嘛,没伤筋没动骨的,你居然亲自动手给我擦了药,让我蜗在你房里躺了好几天…你天天给我带吃的,我居然也没觉得有啥不妥的,我挺开心,很得意的呢!刚开始的时候,我发现咱们都是不认几个字的,可后来呢?你从驸马爷那学了多少,你就教我多少,你还说以后一准有用!你读书是拼命的,你说你要忍着病,一天掰成两天拼命去学,才不负了你姐夫呢,我也跟着你…阿凌…我没有你拼命,学得也不好,可我也不想负你啊!咱俩用一支彩笔画兰花,在一个罐里斗蛐蛐……有时候我想过,等你回过神,你就能想起咱俩的身份那是天差地别,你是总有一天会冷待我的。我大哥这么提醒着我,可连他也做不到远着你啊…你这人有时候心眼特小,我每回想和你生分一点,你都要气着我好几天!后来我也不管了,就把你当我亲哥,哪怕明天有人要问罪,一刀宰了我,我也认了!阿凌呐…你说…我对你是怎样的?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高声对我说过一个字儿,我虽老是顶着你,可自问也都是听你话的!阿凌!听我一回…你只想想,她躲开你,却到现在不知道下落,你能放心?你还没有亲口问过,怎就知道人家要抛了你呢?既便真的要散,凭你俩过去现在,你就不想争一争?我看你念书念傻了!错事已做了,况你也有苦衷,后悔不得,难道,为了这事,你今后甘心就罢了不成?我早知道你灰心丧志过得这么憋屈,真就不该爬车随着你来…我想,你现在已经变了,看文儿这么为你伤心,你也不理会我了!阿凌呐…别灰心,你捐了命,鸳姐姐她的一生可就折在你手里了!

兆凌听了叶文的话,呆呆想了一会子,道:“对啊!我和她和也好,分也好,人总要先找到才行!我要亲写手令启事,发给龙都大小衙门管事的重要大臣,再多画些她的小像散在各处贴着,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叶文十分无奈地瞧了兆凌一眼,手里开始替他磨着墨:“还是快点找到要紧,要不……唉!”

阿凌嗔怪地扫了他一眼,“你自个儿搬张椅子坐着去,要忙好久呢!”

自这时两人就忙起来,仔细一对,发现龙都城乡管得人的衙门足有一百多个,一模一样的手书启示榜,阿凌是极郑重的一字不误的足足写了一百多份,又用尽画技去画小像——

那兆凌在协德殿从下午忙到半夜里——为了真正的“公事”,他可是从不可能在这殿里忙这么久。

可他现在是为情所困,诚心诚意地呆在里头胡干一场!那早已给他打发了的、睡了一觉回来的阿文,才想起找了件清风先皇留的遗念,一件旧的鼠灰色狐毛皮裘给阿凌披上。阿文看他那人已似枯焦了叶子的老树,只要再有一阵风轻轻摇它一下,那叶子只怕就一片也不剩了。可他是魔怔了!咳喘不定,高烧不退,那浑身苦痛、袭人夜寒,他却理都不理,仍是死死握着那笔,一丝不肯疏漏的!还说什么非得自己写,她认得我的字,见了榜,就知我心焦了,定会回来的!

想想心疼呐!最后他必是累了、困了,他脸上还有干结成霜的泪迹,人是坐着,头歪在左手胳膊上枕着,那笔还在右手里死死握着,叶文是半日也抽不出来,后来不多时那杆毛笔从他指间滑倒下来,在最后一张画像上留了一大片墨迹——

阿文叹了一口气,把这张卷好收了起来,他想着:鸳姐姐,等哪天你回来,我就拿给你瞧瞧……

这一张张凄凄哀哀的启示榜和那一幅幅仔细画成的小像,发了下去给各衙大人,各大人又张贴到龙都各处,很快就有知情者揭了榜——这人竟然是玄英观的林清月,林道长!

林道长拿着兆凌写的启示手令,被张公公引进来见驾的时候,阿凌又在找旷大人和卫流云筹银子,已是参军的李荏苒,这回都给他拉了回来,也是同一回事儿:筹钱!

他接报龙都妒女津出了渡船遇风翻沉之事,遇难男女老少渡水客共有21人,船家却游走脱险了,另外还有8个渡客,因会水,九死一生躲过一劫。“这是个大难,除了船主一方,朝里也得救济的!都有份,游走的也有钱!那游走的老百姓,也该有银子领!船主么,得重罚!虽要罚,也别太勉强人家。人家要是赔不起,也只有公帑顶上去,这个船主,大狱是蹲定了。流云哥,你们几位里,你的官职最高,你千万想法儿领他们几位多筹几个!旷大人、卫大人、荏苒哥…我想呢,龙都这初春里,游人最多的地方当属那飞凤湖,你们却给我去,到飞凤湖畔放上画案,办义卖,全给我画扇面去,擅长什么就画什么,以您几位的水准,一天就能筹齐这救济款!”

到这时为止,阿凌还是在处理一件龙都子民的公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林清月一来,这妒女津的事儿成了私事儿,还差点立时索了他的命!

张公公在兆凌耳边报说林清月接下了手令启示榜和小鸳的小像,兆凌招呼了流云、荏苒、旷大人等人到飞凤湖畔画画去了,便赶紧唤林道长进殿。

林清月白日里眼睛还好,她定定瞧了兆凌一眼,道:“想不到…皇上…你竟是…唉!这真是天意弄人…就在你来我观里的那日,白日里,我走方医病的时候,救到了路旁野庙里的一个女子……阿凌,不…皇上…你太迟了…你家娘子其实在那夜之前就进宫来问你了…你和她走岔了!唉!”

你知道,我这人晚上眼睛是看不见的,附近哪有什么人肯信我呢?你来的那一日白天,我的眼睛勉强能看见,便背着药囊,到“莲香里”这个贫家人聚集之地去游方行医——这地方虽离我的玄英观远一些,但我还可以挣一个饭钱。

将近傍晚,忽然重云堆叠,天光骤然暗下去。我这双眼愈发模糊了,只好收了,跨了我的骡子回去,谁知,天公作弄,下了一场急雨。我一手打伞骑骡子不稳,只好赶紧寻个安身处:也就是那个庙——白龙庙。我把骡子拴在廊下,收了伞,赶紧进庙去——却见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姑娘还有一位老师太。

皇上…领小道进宫的张公公吩咐,要唤您皇上的。您听我和您慢慢说…那时,我哪认得那姑娘啊。

我见那美人儿的脸色极坏,缩在弥勒大佛脚边坐着,我是医家心性,过去把了那女子的脉——阿凌,你这造孽恶人呐!那姑娘体内有死/胎残物,隐患在身,所以身子才那么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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