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护妖道亲射贵朝官(六)拘魂瓶(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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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月最后一日里,欧阳方已伏了法,在迦仙驿里的怀德大师却也痛苦万分。他的弟弟阿庄,比他机灵、比他受重视、武功、应变比他好太多太多,老爹在的时候一直说,庄儿好,庄儿像他,可是像他有什么用?魁梧英伟的老爹死在了狱里,灵秀轻捷的庄弟,连尸首都寻不见。奇为军知道必死,在狱中撞墙死了,明明他就是暗害小庄的人,他也亲口对施将军招供了呀!可他为何不肯说出阿庄的尸首何在呢?阿凌亲自找到了怀德告诉他这个结果,怀德也不掩饰他的伤心,迦仙驿熟悉的房间里,怀德和尚靠着阿凌的肩膀,在房中的小桌前,一面并坐着发了一会子呆,‘大师’歪着头靠在阿凌的肩上,苦笑道:“佛家有佛家的虚妄,没轮到自个儿的时候是谈谈禅语就能开解施主,令你什么‘如净琉璃光彻’,轮到自个儿了,我…我这个大师要你来开解了!我以为我至少能见他一面,哪怕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匪人,至少他是活着,我还能看见他呀!啊…弟弟,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血亲…他也没了…他才二十五岁!他还没有娶媳妇啊!”

二十七的怀德像个小孩子,呜呜的哭了一阵,他锁着浓浓眉毛,抬起湿漉漉的长睫,那秋水般明眸瞧上阿凌——阿凌也是一肚子心事,根本无从开解。他问怀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去龙都,明年考武举。我也想过了,守着松云寺是为了看见欧阳方的下场,现在看到了,弟弟也没有了,我…我准备向前去闯闯,看看我还有没有别的路!”

“好…阿端,你是大师,果然豁达。我呢…我欠佛祖的账,可能啊,佛祖不会让我活到明年…不过,阿端…你还是要去的!我一定会尽快选出最圣明的新皇,你在他手下一定能有大前程的!”

“前程云遮雾锁,谁又晓得呢?挡在我前头的,若是武功高手,那是天经地义;若是人情世故,也是命该如此;若是天意偶然,也是时也命也,反正一切看开,柳暗花明才是路啊。唉!新皇过后还是新皇,哪个先帝开始的时候不是新皇呀?阿凌…贫僧现在做和尚,还是可以开解你!施主…你那肩膀借我靠一下,让我把泪倒回去……”

怀德努力了半天,可当他抬头坐正的时候,眼泪还是掉下来了,他吸了几下鼻子,沉着声道:“你自个儿事儿还没做完,可别急着选什么新皇!坐上这个位,可以帮很多好人呢!这是天下最大的造化!千万别急着丢了,叫自个儿临了后悔!阿凌…再说了,天下又有几人,可以活着见那么多位龙座上的人呐?一世里见一位已是奇缘,贫僧呢?我得以靠在你肩上泪沾御衣,还得以与你朋友论交,那是奇缘中的奇缘,这许是我当了二十辈好人才换来的‘正果’!你要累我丢了‘正果’,也是罪过呀!我来这儿之前,我已极虔诚的用血给你供齐了49盏灯,从头又给你补了49遍经。佛祖收到的大愿经和命灯是只多不少,天下分为诸国,皇帝甚多,贫僧的朋友却只有你一个!你也不能负了我呀。”

“好…不选…先不选…我还有好几件大事没了结呢,也不敢托给别人…阿端,我争取在金殿上再见你…若不能夠…也没关系……”兆凌眸中含情,勉励涂端道:“待你平复了心绪,就一路和我回去,去我府里见见秋辰先生,你俩把事儿说开了,免得一辈子误会,白白留了心结。你在那儿备考,我也好时时想法子找你们,或是溜出去看你们,这样我才开心,说不定还能活得长久些呢……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现在这样,习武是想也别想,但是,你还可以和我学刻石、刊碑之法。那和琢玉之法又不一样,讲究粗细收放之度,同样也有养生之功。我比你小三岁,你也要以师事我,可好?”

兆凌抚了怀德的背,甚是期待,他十分恳切地应承道:“好!…我也答应…明日我会齐潇王人马,就要回去了…阿端…我在龙都多等你几日不妨,你定要来啊!”

至此这寸心珠的公案虽结,故事却未了。这寸心珠究竟有何妙用?后来还有什么《腾龙史志》略过的佚事?这拘魂瓶又是何物?毕竟后来如何,容下文再叙。

且说潇王的人马次日珊珊来迟,兆凌一行人会了潇王人马,回转龙都而去。回都之前,阿凌还不忘去上了那秦渊、香芷和那金橘姑娘的坟,摧心摧肝的哭祭了一回,盘桓了大半日才恋恋不舍辞去。只看看他那诚心伤怀的样儿,只怕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落泪呢。那怀德大师料理了其弟的后事,果然按阿凌的交待奔去他那眷花王府,果然见了喻秋辰,二人将过往疑窦一一理清,再无嫌隙,怀德便真的留在府中寓居备考不提。

秉德大师留在宫里由显达医治,但中毒太深,显达却医他不好。阿凌还在路上,接了显大夫的传书,心急如焚,在无花驿歇宿时,便飞书一封,请了自个儿原在眷花王府认识的朋友薛春冰医师,带着他手书的信进宫去照料秉德。谁知薛医师真是圣手,用了几剂药就救醒了秉德——面部消了肿,渐渐人也复了原,可说是:褪去乌云露真颜,今日才识辛维田。阿凌没到龙都,得了这好信儿,立马决定封薛春冰为御医,赐了府宅,让他挂职宫中,但仍可出诊民间、秉德彻底复原之后,也一样如此!谁知正因如此,伏下隐忧,后来引得显达辞朝,这是另文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别人不提,这大队到了龙都,兆凌却也下了决心:他要和小鸳“好聚好散”!他病到如此,自然不敢再奢望一世相守,可是,片刻相聚也是煎熬啊!与其叫她见我一日一日衰弱下去,最后在纠结中慢慢的疏远厌弃了我,还不如隔远些,不见不想,各自将养着,也就不伤心了吧…或者,等她心疼想起我时,我早已不在了,她念及我如今的决绝,想到我绝情去子的旧事,肯定厌我恨我,那恨意冲淡伤悲,她也可以更快走出来,不至于心伤不愈,心病转沉吧?

阿凌把了小鸳的手,眸中依然是贪慕,而口中却是敷衍:“小鸳…你先回家…我回宫里去呆着…有天下最好的药,一定还能拖得一时…我便把李荫那些事料理妥了,再亲自瞧着选出了新皇,和新皇谈妥了搭救姐姐等人的事儿,再有…我还定要等到得胜的信儿,我就是不信…我不信惜花哥就真的不在了…小鸳呐,咱俩先分开一段儿…等我了结了心事,自然回来…回来看你……”

阿凌一直将小鸳送到了眷花府门口,还把小淞儿也一并交给她了——这是暂时的决定,小淞儿最后怎么办,阿凌还要想一想!

然而,阿鸳却没有回家——可怜的小女子,她回家安慰了老娘几句,告诉她,自己与阿凌已经和好了,现在回宫里去守他!刘夫人丝毫没有怀疑,把小淞留下带好了,那小鸳简单收拾了行装,然后连夜去了高越山,去找宋师太安身——我就不信他不后悔……他现在这样儿,我得想办法守他呀……

世事难料,他这般怀着幽恨浓情暂时抛离小鸳,却也引出这:寸心珠别有妙用,拘魂瓶暂锁愁魂,拜国师全无君威,奏神曲力挽沉沦。

这段“拘魂瓶”的故事,先自这卫流光说起。流光眼见兆凌和小鸳并肩而行,远远的望见自家的府门,两人明明眼里全是泪,却又扭捏着分开——二人一东一西,不再相顾。流光想起了他的亲哥流云。流云曾经教过他读诗。流云说,薛校书写的《十离诗》即为男女之间最典型的相处方式,而男子于女子而言,最大的在乎在于珍惜。女子好比是宝珠、爱犬、鹦哥等十种东西,男子则为其主人。只有获得家主的恩寵,女子的生命才能有价值!阿光对于这一点却不大懂,但他好歹听进去一点:薛涛薛校书是大才女,见识自然是不凡的,连她都承认女子于男子是依附关系,这应该是不错的。可阿凌却说,夫君不是女子的全部,没有夫君的助力,女子也要尽力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他见了香芷的结果痛心不已,所以他今日就狠心抛下了鸳嫂子?但,阿光也清楚,阿凌是爱极了嫂子的,该是极珍惜的啊。怎么现在就急着丢呢?阿光也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去细想,他只管按着前言去玄英观找林清月。

清月真的有法子可以暂延阿凌的性命。她说,她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用灵雀引之毒来暂压珍琇石之毒,可是以阿凌的性子,他怎么肯用她的腕上血?但是清月还说,她自有法子,她只是在等一个日子——她师傅广兴子道长书里提到的一个明月之夜。清月告诉阿光说,等到这个日子,卦象就会转为吉祥,什么都会有转机的。

月亮每日好好的挂在天上,究竟哪个才是老道长书上说的明月夜?这个女道人神叨叨的,说话究竟可不可信呢?满心热望的卫流光有些灰心丧气的离开了玄英观,但,他也发现了一点:冷屏、怜霜等八位姑娘,在玄英观真的过的不错!她们眼里有光、人也有活力,一个个不再老气横秋的,而是活泛开朗,似一朵朵春花般开在了清月的身边,那一袭蓝格道袍也隔不了她们的那份不羁,这几个姑娘,不一样了。看来,忠义的这个师叔林道长是真有道行,那么,她说的那个月明之夜,究竟是哪一天呢?

流光已来不及去细想了!因为,刚从迦仙州回来的兆凌和被关府中二十多天的李荫国师,在此时是彻底对上了。

李荫是妒女津一案最直接的责任人之一,又是腾龙历朝以来数得上号的大赃官,按他的罪状,要斩他似乎是理所应当。但是,谁也没料到,当阿凌在朝上将李荫的罪状传视众臣,声称要法办李荫的时候,反对的声音比以前诛杀欧阳值的时候还要大!

李荫今年48岁,当官已有二十二年,可是他当国师的时间只有七年,之前他一直在惜花的老家叶家镇一带的几个小地方调来调去,历任了数次县官,虽有盘剥百姓之事,却怎么可能积下如此巨额财产?那数目,可相当于干国师一百年才能得的俸禄呢!诚然,他在郁高倒台后的数年时间里,确实是先帝书君爷的二号红人,可他并没把着什么重要衙门,先帝也并没有对他言听计从,好像也不至于能捞这么些昧心钱吧?但,真金白银在宋大人的账册上记着,在龙都的府库里放着,大家又不得不信!李荫百五十来斤的身子,在二十多天里瘦到只剩九十来斤——他也钻密洞想跑,被守卫抓住又塞回家里。宋大人害怕,跟到李家把李家连同这个洞在内的四个狗洞都给封严实了,李荫的家人被宋大人下令分别关押,李荫被居家看押了。

保李大人的众臣,这回没上联名信,他们是怕按名抓人把他们自个牵进去!可他们保李荫的理由也很足!李荫是大功臣之后,家族有金牌护身,这是最大的理由。另外,众人见欧阳驸马倒了,便替李荫把责任全都推给欧阳方,说李荫提出卖参换银之法,是为解朝廷军费燃眉之急,所干的恶事完全为了包庇欧阳驸马,说得李国师比窦娥还冤呢!除此外,还有一项大理由呢!尚青云老大人指出,李荫是书君皇帝红人,其姑父更是被敌寇所掳,现已殒命,实属功臣。(席丞相是为什么会去探日海?桑日人又是怎么来的?谁还提那个呀!)还没上位就“戗害”先帝爱臣,是“不明之举”。最后,还有一个大伙没写的理由:李国师人缘很好啊。李国师是从底下一次骤然升上来的,他是眼见着席鹰丞相是怎么一步步干到权势薰天的,郁高又是怎么败的,所以,他一样样学过来,一步步笼络亲信、打压异己,他两手都玩得极好——被笼络的,自然说他好,那被打压的,也不知背后的暗刀竟然是他,都恨着席丞相呢!

但没几天,朝里的声浪暂时又平了下去。这可不是阿凌放弃了处斩李荫,而是李荫,他病得快死了。他在那留给他写罪状的本子上用血和墨写下了他的哀凄之言——一个字也没招供罪状,却字字血泪,每个字都是对家人的牵挂和眷恋!他忏悔先时爱赌,把大娘子气死了,又忏悔没陪二娘子回家,导致二娘子爹妈过大寿失了面子,又忏悔娶三娘子的时候聘礼给的太少了,他说娶三老婆的时候,他的钱还是干净的!他还写自己“最对不起小娘子”,娶你没多久就害你坐牢!他有两个女儿,他个个心疼,殷切希望她们别被连累!最后还有个小儿子,李国师是希望他无论在哪都好自为之!他写罢,眼泪滴到了本子上,洇开了他的字迹——

见了这洇湿的字迹,阿凌的心又软了。他吩咐宋大人,撤掉了李府门前的守卫,又吩咐允许给李国师请医看病——问斩是一码事,看病又是一码事——“李大人要伏法,但他还是自个儿,是一个人,是人就有权看病。”

那么,李国师完了?他在家被囚等死,最后仍被斩了头?不,他的命,还长着呢…对他而言,所有的转机,在于那一个月明之夜。

这一晚李国师伤心绝望地躺在床上,他的旧友张太医替他看病。李荫一伸手,重重地按住了张太医的手:“老张!替我找找秦国公,他不能不管我呀!老张!秦国公是你的家主,我知道,就是他派你来的!咱们一向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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