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护妖道亲射贵朝官(六)拘魂瓶(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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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极不耐烦地扔开李荫的手,撇嘴道:“李大人!不为交情我会来啊?我来就是告诉你,大人,你千万别招出秦国公!不然的话,您家二小姐和二姑爷的前程…您可得掂量一下呀!”
张医师一甩手走出了国师府,李国师“呜呜”的哭了一阵子,忽然,李荫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瓶子——这个东西太不起眼了,以致于抄检财产的宋大人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它!它是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长颈细口扁圆腹的小瓷瓶,它看起来酷似一只寻常的可插一枝花的小花瓶,只是比那还小一点;白日里它通身是紫蓝色的,随着一日的时辰变化,它的瓶身颜色也会不同,入夜后,瓶身先变为荧绿色,子时的时候,会由深黑色渐渐化为妖异美丽的银白色——亮得摄人,所以国师嫌它夜里碍着美梦,就把它丢在牀边,拿灯纱罩着。这个小瓶子,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它的瓶口有一个瓶塞,不是木制的,而是玉的!那玉很奇怪,顶上有个黑白八卦之形,而且卦象也会变——随着日月交替而变!
“唉!”李荫重重叹息了一声,他十分无奈地想着,眼泪不觉就如决堤之水般灌下来了:“郁高!你坏事的时候,留下的那本宝书上有那条拘魂口决,可对我有什么用呢?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今天也明白了。秦国公,你也不是好东西…皇上…您还是仁义的…唉!我都要死了,你还准我找医生…兆凌…你也是虚伪吧?你不想我死,别杀我呀…你不杀我,我可以举发至少十个人,包你立刻凑满军费啊!……我死定了…死定了啊!呜呜呜……”
李荫没有料到,就在阿凌撤去软禁兵卒的这一晚,腾龙画圣、大驸马叶惜花公子在雪戟国蒙难归国,带着兆猗太子的太子妃李照真,找到了李荫的府邸!
李照真是李荫的三女儿,但李荫不疼她,甚至连写绝笔书的时候,也没把她算在内。因为,她不是李荫亲生的,她是李荫的姑父席丞相和先帝的妫皇后私/通而生的孩儿!这是李荫和姑父的纽带,但也是李荫绕不开的耻辱!
惜花驸马好言要求李国师收留照真姑娘的时候,李国师口出恶言,说出了李姑娘身世真相,赶走了李照真。李姑娘负气而走,惜花郎对李荫极为不满,自然要出门去追赶李姑娘。可正在这时,原本病得只剩一丝两气的李荫陡然精神起来!他终于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个人——叶惜花,这人可以救下自己的命!李国师冲下牀榻,双腿打颤,一下跪在了叶惜花脚边,道:“驸马爷!我李荫错了!我大错特错!真儿…再怎么样也是我养了十八年的人呐,我方才那些都是气话呀…我哪能不疼她呢?”
惜花郎——此刻,多时不见,李荫抬眼瞟一眼惜花,只见他那倾世容光,与当年在叶家镇未成名时是一般无二,这个人,怎么一点不见老呢?还是生得这般俊!七年呢,他是真有妖术,驻颜如神呐!如此看来,郁高当年请云平子用收妖拘魂瓶对付眼前这个人的事儿是实有其事,而现在要保命,只有用好眼前这个俊哥儿!
李国师心里激烈地斗了一回,跪地把住了惜花的腿:“驸马爷…救命…救命啊!驸马爷,您当年在叶家镇,我是第一位赏识你的人!你还记得吗?我是一早就来求你的画的人!你那幅插瓶牡丹,我一直收藏着,这是我家至宝,只可惜,现在已被宋大人通通抄走,再不能算是我的了!驸马爷,我不幸,卷进妒女津翻船案中,皇上认定我是罪魁,非要斩我呀!我犯了死罪,已没活路了,还望驸马看在当年求画的情份,为我周旋一二吧!”
惜花淡然看了一眼李荫,道:“国师,不要说咱俩没有情份,当年我画过好多好多画,却从没主动收过一文钱——我只想交朋友!而你呢,李大人,我给你的画,实际上是断枝牡丹,其实也暗示你靠谄媚之术官运不长——牡丹断枝,妍丽不长啊。李国师,李姑娘是你的义女,你不该绝情轰她离去!而这案子,你该受何刑罚,当问你自己的所为!惜花绝难为你开脱!不瞒国师,因私废公违心替人讲情之事,惜花是决计不会做的,在下不会给国师您说情,也不会给任何人说情的。”
李荫听了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他抬起已瘦得稍尖的脸,眯起那双眼皮的、虽小却锐利的一双眼,他皮里阳秋地叹了一声:“唉!驸马爷好狠的心肠!我知道你我情份浅薄,哪有什么情可讲呢?再说了,驸马爷眼高于顶,平素李荫又怎能巴结得上呢?可是您细想想,我若给皇帝一刀问斩,我那些可怜无辜的家人可又怎么办呢?驸马!您辛苦救的真儿姑娘,可就更无依无靠了呀!我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怎敢劳烦驸马您呢?唉!偏那代理的皇上,满世界里只信你一个人的话。我若不握你在手,在今日这等劣势下,如何才能保命呢?”
“李国师!凌弟是个善良仁爱之人,我最了解了。你若未犯不赦之罪,他决不会害你性命。你既已犯大罪,就该自行承担。国师,事到如今没法子,你莫拉扯惜花,你自行珍重吧。”叶惜花翩然转身,月白轻袍飘起,甩下李荫,转出屋外,回头朝着落魄国师拱了拱手:“国师,惜花想不到,最后一回看见您这位故人,您竟是这个样儿。惜花实在失望,可惜叶某是不能帮您的。惜花告辞了。”
“哈…哈…”李荫望着惜花的背影冷笑一阵,斜乜了惜花一眼道:“花妖仙鬼…你不知来处,没有去处,一身是谜。可郁高和云平子在国师宝书上写的批注早已卖了你!想不到啊!你是我救星啊!现在你灵力充沛,拘魂宝瓶不是你对手。郁高当年就是这么失败的!可是,待你灵力衰微之时,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这个小瓶子也能收了你啊。只要我收了你,那皇帝还敢杀我吗?!到时候,腾龙国恐怕再没人动得了我李荫了……”
李国师在家中的囚室里打着保命保家人过好日子的如意算盘,可阿凌在这个月明之夜接到了清月的信。
阿凌在接信之前一直在寝殿里思念着小鸳——又分开了三天,三十六个时辰,这三十六个时辰他干了什么?什么都是老一套:前儿早他到了演武场,得知了忠义因为练兵辛苦今天当众昏倒了——他急忙放了忠义的假,却听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桑日新即位的无仁国主,更为苛待掳获的众人,姐姐在那儿一定是度日如年!可是,现在的腾龙国,贸然二次出兵却万万不能!忠义流着泪告诉阿凌,我们的装备、武器已多年没半分发展了,连长刀的打制技艺都比桑日差好多!铠甲的硬度更差,粮道的修筑也需要时间……总之,凑齐了军费,也未必能打过去!忠义坚决不愿放假,他在那苦苦支撑着,军士的信心很足,可怜的何忠义却知道底牌,他有多伤心啊!同样彻骨伤心的还有阿凌,天知道他内心有多焦急!人人可以等,甚至有些没有家人被掳的大臣还不停地唱反调,可是阿凌却等不了——他那身子,就如江潮浸润江中的礁石,那潮水时时刻刻的拍打,看似无妨,实则在不知不觉中,那礁石侵蚀风化,到了此刻,早已面目全非,不堪摧残了。可是,焦急没有用,心事也不能说,准备不充分,说了也没有用……
昨儿晚上在寝殿里,他打发文儿去歇了,殿里明明没人呐,他却分明听见有人在哭,侧耳细听却又没了。他不信自己病到连耳力都不行了,披了雪狐裘出殿去找,却在殿前华表旁边找到了火儿这只小狐狸——阿凌拥着它想,它那眼角有好多泪,一定是饿了,身上也脏脏臭臭的,肯定是文哥忘了给它喂肉吃,还没给它洗个澡吧…“走吧,小狐狸,肉没有,咱们到殿里吃点心吧!然后呢,我们进内殿去,我给你洗一洗…然后…唉,你别抖呀…我不会剥了你的皮做狐裘的……别哭…你也太冷清了,对吧!过几天给你换个热闹的地儿呆着……”
今儿夜里,他又鬼使神差的信步走到正宫门口,他那自题的“携鸳宫”牌匾前。前年年底他一入宫,第一天就写下了这块匾,他还告诉留下的文哥儿,要是他回不来就立马把匾烧了,对谁都别提起!现在他回来了,可只回来了半个人!一个如风中残焰般的人,有什么资格谈什么“鸳侣相携”呢?
“但,我却不烧,不到身死,坚决不烧!要是连这点子盼望都没了,活着没趣!我不烧,也不能叫人看见,看见了这个,一定会有人笑我自不量力、不识好歹…或许那些个人,连小鸳也一起笑进去了,笑她没有眼光,白白被我惦记了,只能辛苦一场,白惹相思孽债,将来却是一场空!终身全搭上,到头却没一点着落,亏透了!还有小鸳她自个儿,她要是万一跑回来,见了这匾,和我一样犹豫起来,一时痴心又回来守着我,这辈子心里存下我这人的影子,那…等我人走了,却还桎梏着她的感情,那比要她守贞还糟呢!不行…不行……”
阿凌又优柔寡断地把那正宫的牌匾看了一看,叫徐老的徒弟在上面蒙了三层红绒布,然后,他藏了一肚子心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里。
他踏着一地清辉,三月天里裹着惜花给的狐裘缓缓的走在前面,碧鸳悄悄的走在后面:匾上的字,她瞧见了。
而且阿凌不知道,昨儿夜里,小红狐的眼泪也是为小鸳流的。小鸳从高越山上下来,找到了呆在殿外不走的文哥儿,阿文拉她进了协德殿,给她看了那张留了一大片墨渍的画,还有那些藏起来的“鬼画符”——那一双双的眼睛,一定是映出了他俩过往好多难忘的瞬间。反正阿鸳从文儿手里抱过火儿就哭了,她说是给夜风吹的,说着她越哭越伤心,撇了叶文就往寝殿走去…可是殿门就在咫尺之间,她却没有进去,她把从山上带的那些自己亲手做的,阿凌喜欢的点心,赌气似的一块块塞进了火儿的嘴里。然而火儿看着她的泪眼也开始哭了…两个轻轻的哭声叠在了一起,她丢下火儿就跑了……
但是,昨日他俩隔了一重殿门,而今日夜里,阿凌却又要跑了!原来,他刚从正宫门前回来,文哥儿来找他,告诉他,清月道长给他留了信,方才那怜霜姑娘连夜来送的。“林道长说,你一见信,就知道了。”
阿凌颤着手打开了信,接着他破了天似的哭了一场,向着那薄薄的纸又呕了一大口鲜血——那血红得分外刺目,文哥看得心里慌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阿凌疯了似的喊道:“快…文哥儿!给我找最快的马,把显达和薛春冰他们都叫上,文儿,你再把刚好的秉德大师也领过去!赶紧去玄英观,快点!快点啊,迟了就晚了!”
“阿凌,你莫急!怜霜留话说,林道长让你自个儿去,别找太医去烦她。她自己早定了治法,若没用,那便是天上金仙下来看也不管用的。”
“胡说!她那妖道!她都毒气攻心了,到这会儿竟还是刚愎自用!你别听她的,听我的!”阿凌疾步往外面撞出去,“等着我…清月…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没帮你找解药…对不起你…实在对不起……”
阿凌往外跑出去的时候,小红狐自他龙案上蹿下来,案上一个黑乎乎的木头雕的小东西落在了地上。火儿叼住了阿凌的衣摆——他进殿时刚脱去了狐裘,只穿那件鸳儿改的夹绵墨绿袍子。不是他不冷!只是他觉得当着狐狸穿狐裘,会吓着它的。阿凌捡起了那个黑东西,他那绝美的眸中又有新的泪光涌动,他若有所思地把那木头东西也带在了身上。那小狐狸放了口,看着阿凌手里的黑东西发怔,嘴里还是呜呜的哼着,紧紧跟着他到了殿门口——阿凌心里一烦,抱起它来,道:“快,不用马了,这姑娘怕是不好了…我怕我太慢赶不上啊!换宫车,你亲自上,要快些呀!叫张爷爷去太医院,把薛春冰等全班太医全拉去观里…一个也别躲,全都给我去!”
文哥儿这下也想不通了,也许,鸳姐姐在阿凌心里也不是独一无二的,要不…这个坤道,他才认识了多久啊?怎么听了她的消息就这个样子呢?唉!
李国师转念头要用拘魂瓶,而阿凌带着火儿去找林清月,这两件事很快会有想不到的联系——这一个明月夜,虽然并不是广兴子书中说的那个月明之夜,但却的确是这一切的开始,而这拘魂瓶的故事却在从这夜开始,到那夜收结的4个多月里,这个揪心彷徨的故事,史志上一笔略过,但却留在了野史小书上,作为最奇幻的故事之一,久久被人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