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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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我失业的准备!”青玮看宥宥自顾自在玩,就小声和佳茜说,“他们今天来找杨总了,硬是诬赖我有责任要公司赔钱,给我们公司一个礼拜的时间回复,不然就要闹大估计会投诉到证监局。”

佳茜瞪大了眼,眼眶就要裂开似的,歪着头问道:“没有天理了,他们也太不要脸了。如果你丢了工作,按揭付不起怎么办?你信用贷款的钱怎么还?宥宥好不容易有个家,如果被银行收走了房子,我们去住哪里?”说了有史以来最快最连贯的话之后,佳茜也陷入了沉默。

青玮说:“我信用贷款一家银行是一年到了才还本付息,另外一家是三年才还一次本,每个月还一些利息。贷得时间还不长,有缓冲时间,我也想过了,我自己炒股这件事现在反而不是最紧急的,最要紧还是张姐诬赖我这件事,我丢了工作就完蛋了。”

两个人都跌坐在椅子里,有客人来佳茜才起身打个彩票。过了很久佳茜让宥宥停止看电脑,和青玮说:“晚上回来再说吧,我先带宥宥回去了,饭总要吃的。”

走到门口,佳茜像是不放心似的,回过头来和青玮说:“你姐夫不是说过嘛?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用钱解决不了的,你晚上好好看店,不要和客人吵架,回来我和你商量,知道吗?”

佳茜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关心青玮,但心乱如麻的青玮根本没有听进去。佳茜看看有点痴呆样的青玮,心里更添了几分悲哀,最终还是默默地拉着宥宥上了车。

彩票店的生意是很折磨人的,不光营业时间长,干的活也极其单调无趣。无非是收钱打票找钱,再有也就是跟新彩民讲解玩法,为的仅是赚取8%的佣金而已。正因为利薄,所以服务的积极性也大打折扣。刚开始的时候,青玮还坚持对每一个彩民奉送“中奖”两字的祝福,但慢慢地就坚持不下去了。有太多的彩民是不值得这样的祝福的,随地吐痰、进门抽烟,大声喧哗,态度恶劣异彩纷呈。进门来消费,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大爷,颐指气使着使唤着佳茜和青玮,有的不愿写好号码喜欢边想边报,就只能等着对方慢吞吞地吐出号来,干等着像个傻瓜。哪怕是佳茜,也常常被影响得心情恶劣,更遑论青玮了,吵嘴,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有那么几次,青玮烦躁的时候,会渴望碰到讨厌的彩民,筹划着用拼命的嘶吼和挥舞的拳头来发泄怒火。而今天的青玮,因为张姐诬赖的行为,心里的憋的气像猛火下的高压锅,到了爆炸的临界点。心烦意乱的青玮连续遭受超出预料的打击,有气无处发,消沉到了极点。电脑开着,不想去看;喉咙干了,不想喝水;肚子饿了,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心情沉重地瘫在椅子上,不断地低头看着手机,心里想着张姐不应该是这样赶尽杀绝的人,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求求张姐。正在沉思,忽然“啪嗒啪嗒”四声刺耳的响声响起,惊得青玮震了一下,抬头猛地一看,四个硬币还在玻璃台面上滚动。一个神色不善的中年妇女不客气地喊道:“来!两注彩票!”青玮被这样的行为气到了,很明显四个硬币是扔下来到玻璃台面上的,口气还那么难听,心里的火蹭地冒了起来,猛地站了起来却不动手打票,大声质问道:“你好好的不会放啊,四个硬币还要扔下来?”

“你票打不打?”这个中年女人一副气死人的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看青玮不打票质问她,一副鄙夷的神态。

“你先给我道个歉,说不应该把硬币扔下来这么不礼貌,然后我再给你打!”青玮实在做不到给这种人打票。

“你这个人态度怎么这么差?我硬币从包里掉下来有点响,你凶什么凶,你什么态度啊你?”中年女人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瞪着青玮说,“你当心我投诉你!”

又是投诉?X你妈的,青玮三字经脱口而出,想要继续骂人又立即想到投诉也是有点麻烦的,彩票行业对这个还是有点顾忌的。如果被投诉不卖给客人彩票,是要被停机处罚的,这夹板气如何受得?但今天不同往日,心里已经承受不了憋屈快要爆炸,熊熊的怒火在心里燃起,青玮整个人往前冲出一步,却不好动手打这个女人,只把牙咬得嘎嘣响瞪着这个女人不说话,眼珠子都要脱眶而出。

中年女人看青玮这个样子,有点害怕,虚张声势地大喊道:“你想干什么?你想打人啊,你想打人啊?”一边说一边快速捡起硬币,快步退到店门口转身骂了句:“你这种人,也只能卖卖彩票,注定一辈子卖彩票。”丑脸呸的一声逃也似的走了。

也许是青玮太心累了,脑力竟没有平时一半,怔怔着看着这个女人走掉,来不及回嘴解气,被这个女人气的直喘粗气,感觉胸膛里血涌上来,以前的胸痛又莫名发作起来。青玮赶紧用颤抖的双手捧着茶杯接了一杯热水回到座位上坐下休息。及至拖着沉重的双腿完成店里的打扫和收拾,最后关灯锁门,疲劳才从骨子里渗出来。青玮站在门头底下的阴影里,愣愣地面对这条热闹的小街,这里的熙熙攘攘已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因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青玮熟悉这种感觉,05年开公司把所有的钱花光的时候,09年宁城家纺店关张的时候。找不到失败的原因,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心努力创业却仍旧一事无成?为什么我受尽煎熬还是没有机会?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老天要这样惩罚我?年近四十却仍在做着卑微的工作,领着卑微的薪俸,为了家庭所做的努力,没有一次是好运的,顺利的,到底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直觉告诉青玮,真的没有未来了,张姐夫妇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失去这个工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也许,也许真的是自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也许自己走了才是对佳茜对宥宥最大的解脱!不用再被这个没有的老公!没用的爸爸拖累!是的,离开这个世界吧!只有这样,张姐他们才可能放过自己!只有这样,公司的高额意外险才可以给到佳茜!

这时电瓶车开着开着就开到了机动车道的边缘,一辆又一辆的汽车按着喇叭呼啸着闪过青玮。是的!该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太累了,我应该去休息了!左边反光镜里两圈亮极了的光正在飞速迫近,青玮缓缓闭上了眼睛,电瓶车猛地往左一打,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只听尖锐至极的“吱”声拖着尾音响起,只听“砰”的一声响起,青玮感觉到电瓶车被猛地顶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去。就在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刹那间鬼使神差地,手臂不自觉得用力抓住了把手,电瓶车剧烈前冲了一下失去了平衡,被顶往右侧倒在马路上滑了五六米,这瞬间,青玮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和害怕,本能地抓住把手,随着电瓶车侧倒在马路上滑动,手臂手肘和右侧身子磨着柏油马路擦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才是几秒,青玮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和电瓶车一起倒在马路上,脑子里嗡嗡地响,但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扶起了电瓶车。往后看,只见身后地上撒落着不少的细小塑料碎片,不远处一辆白色的SUV滑到了对向的车道上,车身后拖着长长的轮胎印痕,看来是抱死了轮胎滑过去的。对面车道的汽车从仅剩的一个车道缓缓开过,一个个都摇下了车窗充满好奇地张望着。

一个年轻男人下了车,往青玮这边张望,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大声地说着什么,像是在报地址。青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绝不能够在这个时候纠缠到车祸事件里来,必须马上离开现场!于是青玮急着坐上电瓶车,这才感觉到右腿和右胳膊肘很痛,但已顾不上这些了,慌张地扭动电瓶车右把手,居然能动!猛得一拉,电瓶车飞也似的朝前开了,只留下那个司机指着自己这边扯嗓子大喊“你妈的王八蛋,别跑!”。

飞速地开到江南大道转弯,脑袋里才迅速回想刚才的瞬间,泪水从眼角滑落,模糊了前行的视线。满脑子充斥着这些年来的坎坷和艰辛,那一瞬间真觉得自己太累了,想着就这样解脱自己吧,那一瞬间,真的领悟了那些想要解脱苦难的人当时的心情,太累了!累到不想坚持下去了!愚人节那天,哥哥在24楼楼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彻底的绝望!转念想着到可爱的宥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对他的一生该有多大的打击?也许就毁了他一生吧?人生的难堪都经历了过来,最让自己悲哀的却是刚才想要寻短见的心境,想起了曾经看过网上视频,有个人在华山绝壁栈道悠然解开保险绳决然跳崖的视频,当时自己慨叹:如果人生太苦,何不放过自己?现在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应该选择放过自己,继续坚持走活下去这条更难的路。

在家等青玮的佳茜早已等得心慌不已,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但交班时青玮嘴里蹦出的“失业”两个字却重重击中心底。夫妻二人艰难维持生活,养育可爱的宥宥,刚刚住进理想的新房不久,还没有过上宽裕的日子,就碰到了这样的磨难。这是佳茜怎样也料想不到的,结婚8年,青玮虽然和自己有过矛盾和冲突,但很多都是出自他冲动的性格,并非是感情本身出了问题。他眼光很高能力不够,所有际遇总是不能令他自己满意,每天愁眉苦脸自然更无力令佳茜开心起来。对于这个家庭来说,陆青玮已经尽力了,可以说是太负责任了一点,自己毫无别的爱好,戒烟都六年多了,不喝酒也不出去玩,可以说是个为家庭全力付出的好男人,虽然一路坎坷但总能在坚持中看到生活的希望,很大原因也在于他这份不错的职业。但真要是他失去了工作,一家人又要何去何从?

十点多的宁城,哪怕是商业中心的银泰城,也收敛了喧嚣。尽管外围的灯光还是那么靓丽,但周遭已鲜有游逛的人影,青玮骑着咿呀作响的电瓶车,一直留意身后有没有警车追来。避开摄像头快速行驶在城南大道的人行道上,急急地转到海潮路上就看到了新雅华苑小区的围墙。

银泰南面的整个街区都是新雅华苑的楼盘,围墙起在高出人行道的土堆上,里面的树木又拼成一层更高的屏障。从外面看,显得有些高不可攀。青玮每次回家都有种不现实的错觉,总觉得凭自己的财力不配住这样的小区,尤其是开着电瓶车进出的时候。夜里的小区灯光总是那么昏暗,像是奄奄一息的烛光,随时会被风吹得熄灭殆尽。静谧中,青玮已驶至楼下,抬头望去,餐厅橙黄色的灯一如既往地亮着,时光仿佛回到了丽丰苑的日子,黄色灯光曾带给青玮无限的温馨,却温暖不了今夜心灰意冷的他。

青玮一进门赫然发现佳茜坐在餐桌旁,一个人默默地坐着也不看手机,像是专门等着青玮。看见青玮进门裤子也破了,脚上胳膊都在淌血,吓了一大跳,站起来瞪大眼看着青玮。

青玮疲惫地甩下背包,看了一眼佳茜不说话,一瘸一拐到餐厅杂物柜里取了绷带和红药水,然后径直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检查起自己的伤口来。只见自己的右裤腿和右手胳膊处的衣服都磨破了,右腿还好只是磨破了牛仔裤,腿上的皮肤有些擦痕但不严重。右脚踝擦破了一块皮肉,右手掌手肘也磨掉了大片的表皮,伤口擦得有些可怕。

青玮用冷水洗了个冷水脸,清凉的冷水让青玮精神振作了一些,青玮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和客厅里的佳茜小声道:“我洗个澡,等我会。”

六月的天气还没有大热,纯冷水洗浴还需要一点勇气,但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青玮正需要这样的刺激,冷水从头灌下,冷得青玮喘不上气来。冷水不但刺激着皮肤,更刺激着伤口,让青玮受伤的腿和胳膊都抽搐起来。冷水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再没有死的勇气了!那是多么可怕的经历!唉~~~这个局面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青玮明白自己已经站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眼前的事情要处理好已经是希望渺茫,生活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玮出来的时候已经涂好药水,包扎好了胳膊和右腿膝盖脚踝伤处。不知是不是冷水的关系,伤口那里皮肉变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疼。佳茜还是瞪大眼睛看着青玮,不知道青玮是不是在彩票店又和人打架了。看青玮包扎得也不妥当,就说:“你又和别人打架了啊?你伤得要不要紧?你包得不好,我来给你包过。”也不等青玮回答,就拉着青玮的胳膊拆起绷带来,拆开绷带一看不禁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肘部已经有点看到骨头了,上面手臂和下面的膝盖脚踝处还好,下面的胳膊上一片皮肉擦掉了,涂了红药水看起更可怖,估计以后要留不小的疤。

“你这是怎么弄的呀?啊?说话啊?”佳茜有点生气,炒股亏损30万、张姐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挽救,偏偏还要闹出点别的事,“你这个不行的,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可靠一点,看看要不要打破伤风,走吧?”但看青玮一点也没有起来的意思,这神情也不敢多追问,只得默默给他重新再涂一些红药水再绑起绷带。青玮没有说话的念头,就坐在一边让佳茜重新把绷带绑好。

“我好口渴,帮我倒杯水。”青玮终于说了一句话。

等到青玮把佳茜倒来的水一口气喝干,才叹了一口长气说:“医院里不能去,我刚才是汽车撞了我电瓶车一下,我逃走了,去医院可能有警察在守着也不一定。”

佳茜“啊”的一声目瞪口呆地看着青玮:“汽车撞你,你为什么跑?应该是他跑才对啊?”佳茜一时间想不通。青玮看看佳茜,也不想和她说自己刚才想寻死,但佳茜盯着青玮的眼神已经起了变化,从不解到怀疑,再从怀疑到震惊,最后从震惊变成难受。没有任何的征兆,泪珠子就从佳茜眼眶里滚落下来,好一会都不说话,就这样掉着眼泪瞪着青玮。

“钱欠得再多都不要紧,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宥宥怎么活下去?”佳茜幽怨地说,“宥宥和你最亲了,你知道的,你要为宥宥想一想。”接着佳茜就不说话了,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走进了卧室。

从刚才马路上到现在也就半个多小时,青玮却像做了一场大梦,恍恍惚惚地快记不清楚了,只有伤口的疼在提醒他,刚才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青玮刷了个牙,把厅里的灯都关好了,先进宥宥的房间看了看,才到佳茜的卧室里,坐在床的另外一边靠着靠垫沉闷地思考着什么。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佳茜的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跟着,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他们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他们是不甘心亏了那么多钱,毕竟是我给他们的电话。姚锋被抓了但是亏的钱估计是弄不回来了,现在只有我这里可以抓小辫子敲竹杠。”青玮冷静地道,“现在只有两种办法,第一就是去求情,让他们可怜我们的处境不闹事,保住我的工作;另外一种就是从公司里去想办法,让公司保我,但是估计很难,毕竟我给了他们电话这个小辫子被抓住了!我今天晚上在店里给杭州的一个律师朋友打过电话了,这种事情如果打官司,张姐他们告不到我们什么的,他们证明不了我去推荐他们买姚锋的私募,另外姚锋那里肯定也查得出来我没有收钱。这个真亏当时你帮我把关,不是我们的钱坚决不拿,如果当时拿了,那真的可能要承担连带责任。所以目前经济上的问题没有,主要是怕事情闹大了,公司还是会开除我以斩断麻烦。”青玮想了想补充说,“这样的话,我最多丢个工作,只不过我们家经济上一时之间要雪上加霜了。贷款买的驰宏锌锗价位不算高,我觉得以后还是能回上去的,所以贷款的亏空还是有希望的,现在这个问题我反而不是最担心。”

佳茜听了青玮的分析久久说不出话来,如果用丢掉饭碗去解决一个麻烦,那么到底会不会更麻烦?

“你还是问问陈智伟吧?和他商量一下这个事情怎么挽救?”佳茜止住眼泪看着青玮说,“家里你爸妈那里绝对不能说,他们现在也没有钱,但是日子过得蛮好的,如果听到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说不定要急出病来。”

“我才不会去说。”青玮仿佛十分疲倦,“陈智伟是要和他再商量一下,不过我感觉出路只有一条,还是去求张姐,让他们息事宁人!”青玮咬紧了牙关,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动着。

佳茜要睡觉了,而青玮却怎么也没有睡意,换到西卧坐着想办法。刚才对佳茜说的话有一半是安慰,去求张姐夫妇是不可能的,其实今天在杨志军办公室的情景一直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他们最后的通牒,怎么都不可能撤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