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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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佳节来临,给业务上的潜力客户送些粽子食品礼盒,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因为礼物不厚,对有些重要的客户,青玮常配上一些家里囤的茶叶等物品,以示对客户支持的谢意。
在宁城大道上开着车,青玮奔向送礼的客户处。面对人生中的重大打击,这次的送礼青玮怎么都难以打起精神来。脸上藏不住事的青玮,腿脚不利索的样子,恐怕也在客户面前落了“此人最近倒霉”的印象。
今天头一个送端午礼的就是老板娘周总,老板娘大度谦和,对青玮的关心和支持让他如沐春风。在宁城证券公司从业六七年,如果不是她第一单的大力支持,当初恐怕也不会熬下来做这么久。老板娘今天明显看出了青玮“大祸临头”的神色,关心地询问青玮近况,青玮都敷衍了过去。
临走的时候青玮由衷地感慨和感谢老板娘长久以来的支持和信任,表示能够有幸认识老板娘很荣幸很开心,让老板娘注意身体!这样的话让老板娘周总有些奇怪,怎么有种告别的意味,在周总疑惑的眼神下青玮匆匆离去。这样的告别显得有些伤感,刚才鼻子酸酸的,如果不快点走,只怕要掉出眼泪来。自己做什么都不顺,现在一条路真要走到尽头,又要想起过去自己的坎坷,到底是什么出了问题,让自己的人生这样艰难?
打起精神完成另外三个客户简短的端午拜访,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看来要等下午再去张姐厂里拜访了,借着端午拜访的机会做自己最后的挣扎,看自己能不能有一线生机。青玮把车停到路边遮阴的地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上午的跑动拜访用尽了自己的力气。随着心情的持续低落,这两天身体也出现了明显的反应,虚弱得吃不下东西。什么东西都吃不多,上午吃的粥,到现在已经很饿但却没有吃东西的精神。靠在座椅上呼吸渐渐缓慢下来,竟有些昏昏欲睡之感,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猛一看已是一点三刻,不知不觉睡了两个小时,脑袋仍像宿醉般昏沉,青玮打开车窗,使劲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因为怕张姐一家拒不见面,也没有预先打招呼,就想提着单位的端午礼盒还有自己准备的高档床品套件上门,找张姐再转圜一下,哪怕连自己都不信会有什么希望。
走到张姐办公室门外的时候,青玮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感知胃部因过度饥饿产生的疼痛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别的知觉了,紧张!绝无仅有的紧张!心脏和大脑都被无形的压力压迫着,敲开门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张姐。只见张姐意外地看着自己,那一瞬间眼神里除了惊讶以外看不到什么恼意。
此时的张姐脸上挤出笑意来,竟比平时还亲切几分,招呼青玮进来坐。财务室别的人都在,青玮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张姐跟前,向张姐问好,然后递上东西,着重介绍了自己为她挑选的床品套件,张姐一一收下并不推辞,笑着满口称谢。财务室那两个女同事也凑过来看青玮挑的床品,纷纷称赞青玮选的床品好看。
青玮见张姐谈笑如常,并不像上周在杨志军办公室这样冷酷决绝,心里滋生些许希冀来,眼里犹豫着看向张姐,张姐便示意青玮跟她出去。
不出所料,张姐带着青玮来到了她老公钱总的办公室里,一进门气氛就肃杀起来,气温也陡然下降,仿佛从春天走进了深秋。世界充满了荒诞的对比,和第一次来这里截然不同,这次请求的人换成了青玮,而沉默不语的人却变成了张姐的老公钱总,然而钱总的态度似乎并不会有丝毫的改变,还是这个态度:如果青玮的单位不负责,他们就要到告到证监局,证监会,告到有人管为止!在长时间尴尬的沉默之后,青玮忍着极度的愤怒用哀求的口气向他们述说自己家庭的困境。但这并不能改变大办公桌对面的人的决定,张姐虽对青玮有愧疚之心,但想到自己的损失,还是迁怒于青玮,此刻却只捡软的口气对青玮说,现在赚钱也相当不易,要青玮也要换位思考,让青玮和公司反映负起该负的责。青玮抗辩姚锋造成的损失不该由自己背,公平的做法应当是等公安机关的侦查和法院的宣判。但这个说法换来的却是夫妻二人满脸的冷漠。面对这个没有还价余地的局面,青玮默默的站了起来,用冰冷的眼光看着这对夫妻,说出了有史以来最狠的话:“这件事情你们心里清楚是诬赖我的,如果你们把我逼到绝路,我劝你们给子女写好遗书!”说完看也不看他们,转身走出了房门。
韩林印染办公楼的大门造型像是酒店的门廊一样呈半圆形坡道,两边都可上下车。顺着坡道走下去一转弯就可以进入底层架空层的车库。半明半暗的车库很大,至少停着几十辆车,走到自己的车旁时青玮的头脑已经很不清醒,他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脚步都像踩着棉花,但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梦!自己即将失业,辛苦七年建立的基础一朝就要化为泡影!本想开发她儿子一个新开户,后来又出于不损失这个客户的心理给了她姚锋的电话,相信她说的有风险自己承担绝不怨自己的鬼话。谁知人心不古就这么讹上了自己,眼见着自己就要失业,每个月的按揭都会压得全家举步维艰。这都是自己头脑简单一时冲动造成的,想到即将来临的中年失业的惨况,想到佳茜要独立支撑家庭的凄苦,青玮不禁悔恨交加,恨自己!怨自己无能!连日来的高压终于击溃了束缚情绪的牢笼,难受到极点的青玮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用手猛抽自己的脸颊,只啪啪两三下脸颊就火辣辣的充血肿胀起来。抽死自己算了!正准备继续扇自己的时候一双粗壮有力的胳膊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青玮,任凭青玮怎么挣扎都不松手,接着耳旁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啊呀!是小陆啊,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等到青玮挣扎着转过头,赫然看到这个熟悉声音的主人正是上午刚刚拜访过的老板娘周总,又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抱住自己的人是周总的司机兼保镖,是个当过特种兵的粗壮汉子,自己和他也有过几面之缘互相认识。在遭遇这样艰难困苦时,在这么狼狈的时刻,突然遇到熟悉的朋友,青玮一时感到非常难堪和不自在。老板娘关心地问东问西,青玮弯着身体双手捧脸,只是坚守着自己的沉默。
老板娘看青玮这个模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估计八成和韩林印染有关。一个人不遇到真正的难处是不会这个样子的,老板娘耐心地等着青玮平复着情绪。司机却不时看着手表,像是有什么赶时间的事情对老板娘挤眉弄眼,老板娘却摆摆手并不着急,不再问话只静静地等着。
偌大的车库里渐渐恢复了宁静,青玮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在老板娘关切地询问下,青玮抛开顾忌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倒了出来。韩林印染的张姐是怎么求的自己推荐买姚锋的私募,自己又是怎么百般拒绝,最后又是出于什么原因给了张姐姚锋的电话。结果姚锋设局做老鼠仓把基金干到了清盘,也把他自己干进了公安局。最后又如何面临张姐夫妻的讹诈和诬赖,以及自己饭碗要被打破的问题,家庭走到了绝路自己感觉活不下去才会如此激动如此等等。
老板娘听了青玮的叙述之后,气愤地说:“这个张晓雯做事怎么这么不地道?讹你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不怕被别人笑话。”继而又庆幸地拍自己的胸脯道:“这个姚锋我认识的呀,原来在建行做主任的时候经常来找我拉存款的。前段时间我身边好几个朋友都说要买他的什么私募,激动得不得了。因为证券上我认识你之后,基金一类的我都找你,我看你没有和我推荐也没有提起过姚锋的什么私募,所以我就没有想着去买。还好我没有去投呀!”
老板娘还在回味中,盘算自己有几个朋友上当,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哦,钱总啊,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临时有点急事过不来了。那个第一批到的货你先做着,后面的合同我另外找个时间再和你谈好吧?”听电话里那头像多说了什么,有一会儿后老板娘干脆地说:“先这样啊不说了钱总,我今天真有点事!合同的事再说好吧,明天我们再联系,嗯嗯,好的,再见!”
老板娘打好电话招呼司机说:“开车,去我城东的售楼处办公室。”转头又对青玮说,“小陆,你自己开车可以吧?没关系吧?”
“行的老板娘。”青玮有点纳闷。
“那你跟着我的车去我新楼盘的售楼处里坐坐,这个事情我帮定你了,你不用慌!先出发再说!”老板娘果断地说。青玮听到这个话又惊又喜,虽然猜到老板娘和韩林印染有业务往来,但却不知道老板娘能怎么帮助自己,但以老板娘在宁城的地位和实力,或许自己真的会转危为安也未可知,一时间有点患得患失起来,于是愣愣地跟着老板娘的车开出了翰林印染。
宁城早就流传着开发大鹿湖的说法,而老板娘周总也早早地拍下了紧靠鹿湖的十公顷的地块,对于这些近况青玮并不知情,青玮只知道老板娘夫妻家族在宁城开发的另一个大型楼盘早就被抢购一空,口碑相当不错。大鹿湖位于城东,规划的未来科技城和国际居住区绕湖开发,是宁城核心生态景区,也是宁城未来主城区重点发展方向。这个地块寸土寸金,而周总拿下的地块紧邻大鹿湖核心景观。现在看来老板娘家族的底蕴还真的是深不可测,拿下这个位置的地块来开发楼盘,这绝对不是普通企业家能操作的,加上老板娘的经编厂、家具厂,皮衣和服装厂,仅这面上的实力就已经是青玮以前简单的接触无法想象的。
在这个时代,所有房产商的售楼处都是穷奢极侈,费尽心思把售楼处装潢得富丽堂皇金碧辉煌,青玮也曾跑过不少售楼处,但到了周总这里的售楼处,才回味出很多传统售楼处的俗气。售楼处里的装修接近完工,这里的装修可以用大气和现代感来形容:地面和墙面都用黑白两色的大理石铺装,地面的混白和墙面的混黑结合棱角分明的方正空间,给人深沉厚重之感,步入大堂就可看到整个小区的巨型沙盘模型摆放在中央,有不少装修工人站成一圈拿手比划着说着什么,似乎正在议论着大厅前台怎么布置,青玮看到前台背景墙上“湖畔名邸”的字样,心想这就是老板娘家未来新楼盘的名字吗?
随着老板娘走过一间与客厅一般大小、设有众多会客隔间的厅堂之后,拐弯来到一个通道,又经过三间坐满人的办公室,在通道的尽头看见了铺着混白大理石、装着无边框透明玻璃的楼梯。跟着老板娘后头走楼梯,青玮觉着像是踩着云梯直上青天,越往上走越是光明,越往上走越是轻松,心绪也慢慢松弛安宁下来,转念又在心里想:老板娘说她帮定我了,我真的有救了吗?
和老板娘一起登到二楼,最后在一条走廊的尽头才看到一扇合金密码门,老板娘用指纹一按,啪的一声门就开了。只见这个办公室房中有房,老板娘让青玮坐在外间办公桌的沙发上,自己进了里间放下了随身小包和外套,出来之后按下了桌上的电话说:“小丽,给我办公室泡杯绿茶进来!”说完才坐到老板椅上。
没等一会,敲门声响起,不知老板娘在桌面下哪里按了一下,就见一位姑娘拉开办公室的门进来,给青玮茶几上放下茶就走。青玮刚才在车库里情绪崩溃,现在跟着老板娘来到这里,面上还带着些许尴尬,和周总面对面坐下来,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只盯着眼前的茶杯沉默不语。正当青玮被未曾见过的瓦楞纸包裹的一次性纸杯吸引的时候,老板娘看着青玮说话了:“小陆,你刚才在车库里失态了还在难为情啊?还有,你今天上午给我端午节送礼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和我告别的意思?你大概觉得韩林印染的张晓雯给你闹得证券干不下去了吧?怪不得我听着就觉得不对头,我上午就猜你肯定出了什么事。”
青玮低头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老板娘接着说,“但是我还要说你小陆,我年纪比你大好多,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很多,你做事情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清楚啊,你的儿子很可爱,我很喜欢的,我在朋友圈里经常看见的,你遇到困难不要冲动,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这个小孩怎么办?”
“明白我意思吧小陆,我今天想不到在钱总厂里的车库里碰到你,我真想不到!你像个疯子,把我吓一跳,还好我让驾驶员抱住你,遇事要冷静!知道吗!?”周总语重心长地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小陆为人我是知道的!你别看我主动和你联系不多,这六七年来你经常来看看我,我这么多年你们营业部基本什么产品都不投,你还是记着我来看我,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呀,你还别扭啥?你就当我是你姐好了,在宁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对吧!”
老板娘对着桌子上的一面镜子整了整发型,接着说,“其实我心里都有数!你觉得最早那个推荐的产品给我亏了点钱,心里一直很愧疚对吧?其实你们杨总有一次碰到都和我说起过,说你压力很大,后面高风险产品有好久都不敢和客户推荐。杨总你心里阴影很大,这说明你良心很好的。你每次都很有心带些有益健康的东西来,我都记得的。”
看看青玮不说话,老板娘又接着说:“万万没想到你这次给张晓雯给整惨了,这个人也真是的,按照你说的,你已经充分提醒她了,也没有主动帮她去联络姚锋,完全是她自己决定要去买,现在出了事亏了钱却来讹你们公司了,真是做得太难看了!”
青玮这才接嘴说:“我那时候也一时心软,也不知道谁和她说我和姚锋熟,一定要我给她联系,后来没办法就给她了一个电话号码。运气也不好,碰到姚锋这个人弄老鼠仓。”青玮还想解释什么,周总摆手打断,说:“小陆,你这个不要说了!大致情况你刚才在车库里已经和我说了,我也和你说过,这个事情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和钱总他们生意上也有不少往来,但要怎么帮,我还需要知道你这件事情的一些细节,你好好和我说说。”
于是青玮就和周总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期间有很多次周总打断又问了不少问题,很多都是青玮没有考虑到的,一边和周总说一边像是重新被整理了思路一般,事情的脉络也渐渐清晰明了起来。
“小陆,我都听明白了,其实她的损失现在来看是600多万,最终应该还会有一些赔偿的,毕竟那个私募公司也有一定的管理责任的,还有姚锋身上肯定会有一些资金会追查出来的,不可能一点资金都追不出来,这样的话姚锋牢饭要多吃很久了。”周总眼睛放光,盯着青玮又说,“另外一点,他们可能主要还是怀疑你在这件事里面的角色,他们亏了这么多钱,估计还是怀疑你和姚锋有合作关系。其实姚锋进了公安局,他和那个私募基金所有相关这个私募的资金往来都会查得清清楚楚的,每一个拿提成的客户经理都会查出来,都会追回的。经侦大队没有联系你,就说明你是没事的。张晓雯他们也抓不到你什么把柄的其实。”
说到这里,周总又陷入了沉思:按照小陆说的,这种撞上门的生意他都能够不要,送上门的钱他都能够忍住不拿,这个陆青玮还是经得起考验的,这笔钱的诱惑不是什么人都扛得住啊,也幸亏他抗住了没有拿,这个小陆还是很有原则性的一个人,值得信赖。
“只能这么办!”周总想定了忽然盯着青玮问,“小陆,这件事情,关键还是在于你自己怎么看待,你觉得张晓雯再闹上去投诉,你们单位会不会出一部分钱摆平这件事,还是最多牺牲掉你而不出一分钱?”
“张姐他们再闹上去只有一个结果,我被公司开除,公司绝对不会赔偿一分钱的!但是估计公司的通报上会把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写清楚的,就是我只是应客户的要求提供了一个电话,可能因此不妥当和审慎的行为要我辞职,还不一定是开除。但总是有这么个飞单的嫌疑行为。”青玮挠了挠头说,“总之也有点说不清楚,就是我没法证明我清白,给电话号码这个动作,在我的角度是碍于情面情有可原的一个事情,但这个动作在公司角度来看是有瑕疵的,所以,可能我还是有那么点错的,就是不够严谨!”反思地多了,青玮对自己的行为已经不那么自信了,从以前的坚信自己无辜,到现在的认为自己有点错。
周总笑了笑说:“小陆,我觉得你要坚持做自己,不要被张晓雯和你们公司影响了。在他们眼里,你不够圆滑和事故,不够精明和老辣,身上还是有很多漏洞。但是我反而觉得,真性情是一个很宝贵的品质,本心觉得怎么对就怎么做。”
青玮突然对老板娘肃然起敬,她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去了,青玮一向是一个听从本心做事的人。
“所以你认为最好就是韩林印染的张晓雯不要来闹事就可以了对吧?因为她从你们那里也得不到任何赔偿的是吧?”
青玮点点头,老板娘接下来说的话让青玮感到异常舒心,她说她也认为青玮不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因为鲲鹏私募的案子还在审理阶段,后续基金公司也会有一定概率给客户做赔偿或补偿。老板娘最终和青玮说好,让青玮先回去,等她的消息。她会以青玮多年好友的身份去做中人调解,让张晓雯放弃到青玮这里来闹事,让青玮不用过于担心,但也不要过于乐观。
老板娘今天突然出现,又这样鼎力相助,是青玮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今天遇到的事,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从韩林印染厂里过来到现在,真的像是做了一个大梦,整个人有点痴呆,过度地激动之下,青玮离开的时候竟忘了说一声谢谢。
刚进老板娘办公室的时候,其实青玮的身体一直不受控制地颤抖,脖子僵硬得发直,慢慢和老板娘聊下来,紧绷的肌肉和神经才松弛下来,现在清楚地感觉到身体有种低血糖的心慌无力感,才想起来今天中饭没有吃。
虽然才是6月出头,但今天的气温已上升到二十多度,太阳直射的街面上热气蒸腾,已经有了初夏的燥热。可能是刚才老板娘办公室的空调太冷,或是青玮心里太过紧张,尽管身上有汗衬衫粘着皮肤,青玮仍感觉身上有些凉意。青玮双手扶着方向盘,阳光的温暖透过前挡风玻璃下裸露的皮肤直接沁入心底,一股暖流升起。青玮又把脸靠向方向盘,让阳光也晒在脸上,温暖的感觉从脸上胳膊上传遍全身,此刻竟有了冬日暖阳的感受。从前两天的怀抱希望到今天中午和张姐夫妻见面后的绝望,再到遇见老板娘的惊喜,这一切都那么梦幻,让青玮的脑壳都有点转不过来。
行驶的汽车里,光影一明一暗印刷着青玮的脸庞,像是在安慰失意的人儿,微风如流水般淌过耳旁发梢,钻到领口胸膛里,拨动着希望的心弦。浮光流转、人影朦胧,宁城的街景显得分外清新不同。这是青玮多年未曾重新感受过的,希望。
狮子山,是云南丽江大研古镇西南方位的一座矮山,因形似侧卧狮子而得名,山顶建造的五星古典式全木结构望景楼,名“万古楼”。楼高32.8米,16根24米长的木柱一柱通顶,楼上有大小12600个纳西风格的龙头,创下世界之最。从狮子山上一条铺满石板的古路往下望去,远处就是大研古镇最热闹的四方街区域。只是古镇规模庞大,从狮子山上望下去,一片青灰色地毯般的瓦屋房顶连绵起伏,隐约可见遍布其下的石板路交错纵横,延伸到古镇各处。
正是下午三点时分,这条从山上通向古镇中心的石板路上游客寥寥。只要是住过几天的人都知道,丽江古镇是出了名的夜生活之城。白天的游客要么远行出游未归,要么躲在客栈喝茶休闲,街上游客反而不多,有的门店干脆闭门歇业乐得偷闲。到了晚上各处游客云集,养足精神的夜猫子也出来游走,满街的各色店铺都人满为患,石板路上少有能插脚的地方,古镇的活力被满街的灯火和喧闹的人声激发出来,直到凌晨才渐渐消歇下去。
在这里住了六天,今天一家游逛到这里,这条石板路闹中取静别有趣味。一家三口走得正累,就坐在路边的石板台阶上歇腿。路的两边不是商铺就是茶馆,古色古香的围墙和门框上都爬满了绿色藤蔓,微风吹来整条小街两边的枝叶招展,向往来的游客招手,屋檐下的铃铛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坐在这样的后街小巷,心里格外宁静。
“青玮,那张姐的纠纷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么?我怎么总是心神不宁啊!”佳茜担忧道。
“后顾之忧应该没有了,老板娘出面和他们谈好了。老板娘担保我和姚锋没有瓜葛,也告诉他们证券公司绝对不会赔偿他们,让他们彻底死心了。这个是我们三方面碰头说好的。”青玮笑了笑和佳茜说,“老板娘出面以后,他们态度一下子转变了。他们的意思是本来想跟XX证券要点赔偿,不是要难为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韩林印染一向来依赖老板娘的订单的,老板娘是他们的大客户,占他们营业额的一半多了。所以我这个靠山是够硬的,你不需要担心了。”
“那你们单位已经知道你给客户提供姚锋的联系电话,你们那个杨总也不追究你了?”
“不会的。客户不追究了还有什么问题?再说我拿出来的聊天记录杨总都说我没错的。杨总还是保我的,虽然我现在业务处于中游,但毕竟产品销售我也是一把好手,不会轻易放弃我的。再说了,杨志军也是本地人,做事情总会留有余地,不会赶尽杀绝,打破了我的饭碗,以后在一个城市里他也多了一个敌人,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更加不用担心了。”青玮看着宥宥在石板上跳来跳去玩耍并不来纠缠他们,欣慰地笑着。
“现在关键还是重新把业务做起来,尽快把信用贷款的亏空做出来。”
“30万缺口啊,想想都睡不着觉。现在每个月你抠出一点存着准备还进去,这样日子怎么过下去?我想想看平时就吃青菜好了,别想吃鱼呀肉的了。”佳茜免不了带着沮丧,心里责怪青玮冒险去贷款炒股。
“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不脚踏实地想赚快钱,就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连累全家都过苦日子。”
“这个月好不容易多了三千块,你非要出来旅游,这次估计要透支一两万了,只能用信用卡做分期了,这么穷还出来玩啥?”佳茜道。
“那你觉得这次出来开不开心?”
佳茜不说话。
“你想想看,结婚这么多年只去舟山玩过一次,生了宥宥之后我们就没有出过远门。我被关在单位,你被关在店里,我们这么辛苦却连一点福都没有享过,后面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不出来透透气,怎么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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