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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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师傅按照孙洁的要求摆放妥当，大家也围过来品评观赏。只见这个落地式的花篮有些像商铺开业时用的那种款式，上面用不知道多少朵不同颜色的玫瑰，组成了一个很大的心形图案，外围再围了一圈花做圆形的边。这个花篮除了高大以外，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美观，有点怪怪的感觉。
孙洁是和青玮同年的单身离异女性，前一段婚姻就因为老公外面涉及非法集资诈骗欠了不少钱而离婚了，自己多年的积蓄也都被丈夫骗了去，现在单身在证券公司打拼。作为投资顾问部的老员工，她的特色是交易类客户特别多，平时产品业务基本上不做，只做交易类的业务。论客户交易佣金的规模，营业部里无出其右。
“孙洁，是谁送你这么大的花篮啊？是999朵玫瑰吗？太霸气了！”小蒋好奇地问。
“呵呵呵，蛮好看的哦？当然是朋友送的喽！”孙洁骄傲地笑成了一朵花。
“什么朋友送的，肯定是男朋友吧？”赵斌揶揄道。
“这个......保密。”孙洁掩着嘴笑。
“哦呦，浪漫来不行了，啥时候结婚，让我们吃喜糖？”另一条工位通道的吴燕也走过来气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调侃孙洁起来，孙洁也不以为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结婚有什么好的？做人要享受过程，结婚很容易被套牢的。不要像那个谁谁，嫁给了大自己五十岁的教授，结果教授九十多身体还好得很，深度套牢了啊。”孙洁发表着自己的价值观。
“孙洁说得对的，及时行乐，不被婚姻捆绑，我支持。”青玮也配合地胡诌。
隔壁工位的李娜跳出来说话了：“陆青玮，你说得轻巧，那你还做什么好爸爸好老公呀，整天屁颠屁颠就为了老婆孩子，那你一个人不就自由了吗？”
“我这不是已经深度套牢了吗？”陆青玮无奈地自嘲，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这时沈怡洁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大家一看，这位和陈智伟一个重量级的美女投资顾问今天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只见孙洁看到沈怡洁走过来就马上收敛了笑容，退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显得有些不自然。
吴燕刚和走过来的沈怡洁打招呼说：“沈怡洁，你今天......”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怡洁走到孙洁面前，举起手臂指着孙洁说：“孙洁，我的客户王姜川的老婆来找我开户，你是不是今天上午给她开掉了？”
孙洁看沈怡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有点下不来台，就硬着头皮说：“什么王姜川，我不认识呀？”
“王姜川的老婆，叫周春丽，今天早上说好了来找我开户，到了营业部被你截胡了，你还不承认？”
“哦周春丽啊，她是我老早就认识的呀，她来开户我正好在楼下碰到，就给她开了呀，什么截胡，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孙洁辩解道。
“周春丽是不是跟你说了，要找我沈怡洁开户，你跟她说谁开都一样，开了之后她要找我也可以，是不是这样说的？你也太不要脸了，我和他老公说好了，让他老婆过来开过一个账户，平时就是他老公操作的，你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抢？”沈怡洁丝毫不给孙洁留面子，直接就把内情说了出来，而且明显是和当事人核对过当时的情况的。大家一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平时孙洁和沈怡洁都是出了名的会做业务，而孙洁是比较不讲规矩的那一个，今天显然是孙洁做得过分了。但因为大家都是同事，不太好相劝，只能站在一边看情况发展。
“什么不要脸，你说话注意点！我开户也是光明正大的，周春丽又不认识你，如果她和你说好了，就不会在我这里开了。谁让你不在场了？”看沈怡洁说话一点不留余地，孙洁也毫不客气。
“你就是不要脸！我跟你讲，你最大的两个客户跟我熟得很，要不是我以前顾虑同事关系没有去开发，我要他们另外开过户，把资产转到我这里容易得很！周春丽的开发关系你敢绑定我跟你没完！”沈怡洁凶狠的眼神盯得孙洁不敢对视，甩完了狠话转身就走。
孙洁收到了玫瑰花，本来今天心情美美的，结果却被沈怡洁一顿怒骂破坏了，看着她的背影，只能恨恨地“哼”了一声。
看到沈怡洁走开，大家到现在才松了一口气，吴燕说了一句：“大家都是同事，不要搞这么僵。都退一步吧。”大家也不好说什么，都纷纷散开。
等到中午只剩下青玮和小蒋，小蒋和青玮说：“孙洁真是的，沈怡洁的客户都敢抢，营业部里他和陈智伟一帮最老的投资顾问，哪个不是狠角色。真要抢起来怎么抢得过他们呀。”
“是的，孙洁做事情太不讲究了，平时控制一些男客户的账户给她做交易量也就算了，开户还要惹事情，这样下去怎么搞得好？”青玮指导孙洁是属于那种路子很野，很不安分的那种女人，迟早会出事情。
“你知道吗？他的客户里有很多跟他不清不楚的，她还经常跟客户借钱，经济上也有问题。还整天吹牛这里买了房子，那里买了房子。”小蒋的吃瓜精神马上提了起来，积极爆料。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上次孙洁和我说她杭州的房子有170多个平方，在上城区离西湖很近的一个高档小区，说又是什么学校的学区房，我也不熟，她说得头头是道。”青玮想起孙洁说过的。
“是的是的，她跟我们也说起过，说她杭州有套大房子。”小蒋有点羡慕地补充道：“最近你发现了吗？孙洁开了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说是男朋友送的，这个车很贵的要一两百万。”
“欧呦，我看到过这个车子的，这两天才开进开出的，原来是她呀。怪不得最近底气足了，敢抢沈怡洁的客户。”青玮有些恍然，原来有后台撑腰了。
“唉，说不清楚，都是有本事的人。”小蒋笑笑说：“我们只能老老实实开户做业务，和她们都没法比。”
青玮也笑笑点头。今天沈怡洁算是和孙洁彻底翻脸了，以后同事之间说话更加要小心了，弄得不好就会得罪人。这沈怡洁和陈智伟走得最近，陈智伟和沈怡洁原来是最资深的投资顾问主管，在营业部里一唱一和，是一对老搭档。后来因为沈怡洁业务特别厉害，不想因为做部门管理而影响自己做业务，就干脆把部门主管的位子让给了陈敏。论起在宁城的客户关系实力来，孙洁和他们还不是一个量级的，加上孙洁今天也心虚，所以吵嘴的底气也特别不足。
青玮看到今天这双洁剑拔弩张的一幕，就坐在旁边都感觉到一阵紧张和焦虑。为了一个客户，就可以不顾体面就这样面对面的互掐，回想自己以前碰到客户的家人被人抢先开掉，甚至自己的基金关系客户被同事抢着开掉了融资融券业务，自己只能咬着牙闷声吞下这个苦果。眼见这些金字塔上面的人物，为了一点点利益都是这样斤斤计较，不禁反思自己对于利益的敏感程度是否不够？对于自己业务的钻研程度是否不够？还是得精明和市侩一些啊，要想做好业务，勤快是一方面，算计也是很重要的方面啊，得要注意。
翌日。
“青玮，你放在我店里开户的易拉报被人投诉了，刚才宁城的彩票管理员来和我说了。”
“什么？是哪个混蛋投诉的，哦，肯定是礼拜天那个被我说了几句的讨厌鬼去投诉的，他还问我彩票店可以放这个吗？我跟他说关你屁事！”青玮烦心的很，“那么管理员说什么了吗？要不要紧？”
“要到是不要紧，就是要赶紧撤掉，不然被拍照什么的拍下来再投诉上去就要被停机处罚的。”
“真是他M的，这么倒霉！现在管闲事的人怎么这么多？”
“你干什么啊，最近怎么老是骂人，是不是那个人被你骂了才去投诉的啊？”
“唉！最近心情烦啊。工作上整天做点没用的活，我要去多跑跑了。啊呀~那个人有毛病的，礼拜天到店里不买彩票，烦得很，问半天有的没的，也不像要买彩票，问题一大堆，我不耐烦说了几句。”
“你看你看，老是看别人不顺眼，忍忍都不行。管理员说了，下个礼拜开始，民政局要派一个人来店里驻点，宁城要创全国卫生文明城市，要确保店里没有烟蒂，没有纸片垃圾。店里不能有和彩票无关的宣传用品，要我们赶紧撤掉。”
“知道啦，那你把易拉宝收起来放车子吧，放了两个月了一个户也没开到，还被投诉，真倒霉！”青玮气愤地说，“上面要做什么事，很多出发点是好的，但底下的人就是一窝蜂，形式主义！他M的彩票店里怎么可能没有烟蒂呢？彩票店里怎么可能没有纸片呢？笑话了。”
“你这么多埋怨干什么，有什么我们配合就是了，大不了扫地扫得勤一点，抽烟让他们去外面抽去，反正我喉咙正好受不了。”佳茜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知道了。不说了，我出去想办法开户去了。”
“唉等等，先和你说一声，以后抽烟的人让他们到门外抽，你好好说，不要又和别人吵起来了。”
“知道啦知道啦。”青玮不耐烦地应道。
银行开户一个月能够开到上百户，而真正转入资产有效的客户却一个都无。
青玮清醒地认识到，这些形式主义的工作，对自己毫无好处还耗费精力。开户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才行，在自己熟悉的朋友和客户身边挖掘，虽然前期碰壁，但并不说明此路不通，而是自己跑动拜访的客户朋友还不够多。
要想开出一定数量的有质量的客户，自己的工作量必须提到一个很高的程度，以量破量，以量产质！只有自己的工作量达到量变的级别，才会在开的户里出现有质量的客户，在这个年头，本来开户就少，这是个标准的概率问题，只有提高工作量拜访量，才能提高这个概率，如果不通过大浪淘沙式的活动，是难以取得成效的。
另外，要想积累大客户，存量客户的梳理也是同等重要。很多客户账户上没什么钱，实际很有钱，只不过他重点不在自己的券商里做。有的客户以前行情来的时候炒过股，但是后来因为行情不好或者其他原因撤离了股市，这就需要查询这些客户的历史资产峰值，从峰值去了解他的资金潜力，这些都需要沟通和交流。这也是反洗钱工作的第一个要达到的要求，了解你的客户。
有了这样的顿悟，青玮的心里如同破开了迷雾，心情也爽朗起来，不就是吃苦吗？不就是和客户多交流吗？谁怕谁啊？
接下来的日子，青玮从市区到乡镇，从机关单位到企业厂区，从店铺商家到客户家里，走家串户如同一个马不停蹄的推销员，从自己整理的名单里每天安排5个以上的上门拜访对象，心里抱定的目标就是新开客户以及和客户加强情感交流，达到其中之一的目的就算合格。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而这样的工作确实也让青玮感觉到自己找对了路子，这样大量的拜访，不但和客户拉近了距离，增加了了解，更摸清了客户的背景和潜力。虽然开户的数量并非立竿见影，但和人打交道多了，青玮感觉缺少的就只有一样东西了，那就是时间！
在青玮的记忆里，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日子。顶着还债的压力要在工作里取得成绩，同时还要在儿子的教育上费尽心思。然而工作上进展缓慢，缓慢得如同停滞了一般，创收迟迟没有提升的迹象，而儿子的贪玩也导致学习习惯的不佳，作业的正确率极低。青玮对生活的焦虑被儿子激发了，每天都要用嘶吼的教育方式对待儿子，每天坐在儿子边上监督儿子的作业状况，看到儿子拼命努力的样子最后还是对做错的题一脸迷茫，青玮就会陷入疯狂的状态，伤害着孩子也伤害着自己。
可怜幼小的宥宥还不懂事，就在爸爸这样的严厉管教下度过一晚又一晚的时间。每天就想着快点做完作业能够玩一会，但却恰恰事与愿违，作业总是错一大堆，青玮批改和讲解的时间总是超出儿子做作业的时间，最终剩余玩耍的时间少得可怜。青玮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学习上这么困难，让自己的急性子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如何做到平静耐心地教导，便成了青玮每晚都要煎熬的任务。
青玮发现，孩子上小学，老师和家长口中所谓的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其实就是让孩子放弃爱玩的天性、专注枯燥的学习，在这个年龄实际是逆人性的艰难征程。很少有父母能够做到真的耐下心来牵着自己亲生的“蜗牛”去旅行，那些说的轻巧的教育方式，在青玮实践起来，都那么难如登天。
每天早晨送孩子上学，都要一路叮嘱唠叨着“仔细认真”之类的词句，被训木讷的孩子到学校门口碰到同学才有了一些生气。想起过去自己上学的时候，做个体户的父母很少关心自己的学习，更没有早晚接送的待遇，当然也少了气急败坏的喝骂，才觉得现在的孩子都那么地可怜，似乎没有什么童年快乐和自由可言。除了学习就是各类辅导班，难有尽情嬉戏的时候。
把孩子送到校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就完成了当天一半的使命，松了一口气，就聚成一堆互相倒着带娃的苦水，一个诉苦几个附和，有时互相批驳有时又轰然大笑，祖辈的嘴里总有说不完的孩子的话题，个个神采飞扬精力十足。
接送的父母的就没这么悠闲了，来不及看着孩子背影消失就各自赶路上班，8点时分，人行道上挤满了往来的电瓶车和行人，校门口的马路边横七竖八地停满了各色汽车，有叫喊着叮嘱孩子的，有搂着爸妈依依不舍的，大人们的眼睛里都闪着骄傲的光芒，孩子们在校门口遇到了同班同学都热切地招呼着一起进校园，这热闹的场面如同赶集，来去匆匆换了一拨又一拨。
看着这些形色匆匆的父母，还有在路边幸福交谈着的辛苦老头老太，想到宥宥却没有享受过爷爷奶奶一次这样的接送，这也应该是他童年里的一大缺憾了吧？
对于自己对待宥宥的严厉，青玮其实并没有对比出自己当年的幸福。因为自己的童年时期，父母从来没有尽心陪伴过自己。早晨起床上学时，爸妈还在被窝里睡觉；桌子上早就放好了一张5元纸币，由自己去买大饼油条或别的早餐吃；晚上放学后，回到小商品市场二楼奶奶处吃晚饭，然后自己回家做作业，到睡觉了也不见自己爸妈打牌回来。
一天难得见上一面。
这样少的陪伴下，对自己学习和生活的关心很少。然而青玮生活上犯了一些小错误却遭受异常严厉的对待，从来没有对青玮有任何的肯定和鼓励，因此青玮从小就很惧怕这个脾气火爆的父亲。而母亲呢，也是向来顺从着父亲的脾气，没有为了保护自己而和父亲争吵，这就更加娇惯了父亲的“权威”，在家里指点江山作威作福，把最暴躁愤怒的一面给了家人，把最和蔼耐心的一面给了陌生人。
青玮既痛心宥宥缺失的隔代疼爱，又同时庆幸着这种缺失。青玮实在是不想自己的父亲，再有任何的性格缺陷传递给自己的儿子。然而最想不到的是，青玮仍是通过自身把上一代的性格缺陷展现在儿子面前。宥宥做错作业时看着青玮，眼睛里充满着慌张和害怕，这样的神情常常印在脑海里刺激着青玮更加地痛恨自己的父亲，痛恨这种陆家的基因。
同样是想要对下一代好，不同的家庭，表现得截然不同。仅管有很大一部分的家长不同程度地“摧残”着自己的孩子，但还是有很多有良好情商和智商的家长，选择用更耐心温和的方式引导孩子，而不是像青玮这样用暴怒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无能、责任孩子的不足。
青玮每天都在担心，儿子长大了会不会像自己这样讨厌着自己的父亲，回想着儿时父亲对自己的伤害，同时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用这样暴怒的方式把情绪施加给别的人。最终都活成了自己痛恨的人，青玮真的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