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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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盛与张端公，一个钉子一个眼。

整得不好，两人又要扯筋，吵嘴歇台。王铁匠便车转方向，把大家的目光引到了郭员外这边来：

“郭老爷，以后如有用得住我王铁匠的地方，只管吩咐。随便带声高脚脚信都算是。郭公子跟我，毕竟弟兄一场。”

“你娃娃漂嘴呢，说话还是有点子午①得嘛，翻过去翻过来，都在墨墨(木匠划的线)上整。我默倒你要整猋差②得。”李茂盛的转弯子③心，确实来得很快。他见王铁匠的话有些入耳，所像想起了啥子来，便在包包头摸了摸。借话搭话说，“郭老爷，今天我过来，就是专门给你帮忙的。”

“咹，帮忙？”郭员外晓得李茂盛这种人，一点打不得沾。他东西烫，难缠④得很。今天他钻天钻地钻到这儿干来，肯定要起打屁儿心肠⑤。但郭员外标得他究竟要整啥子锅锅拐⑥，只想早点把路给他封死算了。“不需要。有这个心意就对了。道谢，道谢。”

尽管李茂盛牌子复杂，杂果儿⑦少加多，但郭员外也背得憨子。如果李茂盛说些不打紧的话，郭员外就应酬几句。如果李茂盛说到过筋过脉的事情，郭员外就耷几脑壳，或者借口耳朵不好，假装没有听见。纵块一来，李茂盛就紧倒把那勾⑧给郭员外片⑨不下来。

“我说纵块吧，反正今天没得事，”李茂盛说，“让我慢慢个儿把郭老爷开导一下，总要把他摆懂吧。”

李茂盛当死赖皮，郭员外就走不脱。周大爷倒了一杯水来后，又赶紧去寻火提子。

“今天这块事情，虽然发生在郭老爷屋头，但我觉得，问题不是幺般化，挡子闹得太大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那不是几法式就把流沙堰的人些，都给我弄死完咹啧？”李茂盛说，“张端公，你看到这步棋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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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子午：分寸。②猋差：偏差。③转弯子：万向轮。④难缠：不好对付。⑤打屁儿心肠：坏心眼。⑥锅锅拐：耍花样。⑦杂果儿：花样儿。⑧那勾：代词，钱财等。⑨片：说。

“有娘兮办法咹？”尽管张端公见求不得⑩李茂盛，可他心头想，既然提到名字了，不理人家还是不咋对。“只怪我们是庶民百姓……”

“哧，张端公，是人都说你飞加港①。诈你一下，你还不而就憨都憨不赢。”李茂盛撇嘴勒视说，“看来你呀，就只适合收鬼，整这些事情，还是欠几火得。”

“啧，”张端公说，“可不到你又有办法咹啧？”

“哧，没得办法我来爪子咹？”李茂盛把脑壳涮了几下，说，“从二郎杠跑拢流沙堰，万一碰到军兵咋整哇？众么子吓人我都敢过来，那就肯定背得光吃干饭的，肯定背得光来跷几脚脚儿耍的，肯定背得光来白拿银子的。你说对不对嘛？”

“白拿银子。”王铁匠把眼睛一?，说，“哪个都不得干。”

“是噻。标说我挖苦你们几大爷，你们顶多只能奓几嘴巴，劝下郭老爷，根本帮不了他的忙。”李茂盛说着，站起身来，把手一指，说，“像你王铁匠这些，更见差天远。摌得把你摌钻泥②，根本?不上眼火。”

“就算我不行，”王铁匠见李茂盛踏削他，没好气地顶了一句，“你又好凶咹啧？”

“好凶？你又标得哇。”李茂盛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其他人，趁大家都没有注意，便悄悄提几脚来，在王铁匠脚背上轻轻跐③了一下，示意王铁匠标东说西说。“整这些事情，我李茂盛又有几刷子了。”

“锤子锤哦？你默倒我标得嚯。”王铁匠已经看出李茂盛要整鬼喔喔，便偏偏不吃那一套。“说话高天日望④，麻鬼差不多……”

“爬哦，你少说点子话，我肯信你的嘴闭尸臭啦？”王铁匠有点离皮离核，打肚皮官司，心头扯几得(想法不一致)，李茂盛只好车过头来，说，“我说郭老爷，你的忙我帮定了，信不信由你。还有你们在座的几个，哪个敢说一块不信？不信我试给⑤他看，难喊三天，把事情搞定。”

“李大爷，人已经抬出去了，”郭员外说，“现在不存在了。”

“啥子咹，不存在了？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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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见不得：不喜欢。①飞加(巴)港：非常厉害。②摌：1蹍，乱踩。2稀泥里乱踩或一只脚左右来回摆动。摌钻泥，淘汰。③跐：脚尖来回或左右轻搓(也可说丽)。④高天日望：离谱。⑤试：读告。

郭员外说不存在了，可李茂盛却跳起来不干，大家都拿眼睛把他紧紧盯到。

“人整死了，就纵块算啦？不干！弄死得不干！”李茂盛大声吼道，“为啥子咹？村子头还有浪多人，二天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遭了，又咋整哇？只要你们哪个有这块屁儿劲，敢站出来打包票，我立马走人。不然，这回子借到事事，必须整块名堂出来。”

“那你的意思，”王铁匠说，“要爪子咹？”

“爪子？只怕说几出来，你也求毛不懂一条。”

“我是不懂嘛。”王铁匠挖到问道，“你懂你说哇，看你有好刹火嗲，只要你把我们几块说得服？”

“说不服？在我的手头，还有说不服的事情？”李茂盛说着，唰声就从包包以头搜出几张纸来(这是他往天在杨郎中屋头，悄悄个儿理①的几张纸纸，揣在身上搞忘搜出来放几了。他咋个儿也没有想到，唉，这下居然派上了用场)。“你们看，连纸纸我都拿来了。当然是写状子了。”

“状子？滚你家的求哦，哄广广②嚯？”张端公咚声跳了起来，“衙门都砸得稀巴烂了，状子写来告得哪个听咹？”

“张端公，你要安心日怪是不？坐了这半天，求事不做，还冒皮皮③。”李茂盛大声吼道，“人家王铁匠说去拼呐，你说鸡蛋碰不赢石头。我说写状子呐，你又喊滚我家的球。众也不行，浪也不行，那把你的娃娃弄死你干不干哇？哪里有这种哈戳戳的亲戚哦？兴整闷舅子④嗦？”

李茂盛反抓一坨给张端公搭几，让张端公回不过神来。

“来，郭老爷。”李茂盛走到茶几旁边，“我把纸给你搁得这儿干。”

郭员外假装没有听见，李茂盛知道郭员外有意装怪，便在茶几康上啪声一掌，“看到，纸在这儿干。”哪晓得李茂盛这一掌，稍微张巴了点，竟把水杯嗙倒，将纸纸打得焦湿。李茂盛随手一提，嗷嚎，汤求⑤。再一抖，几张纸全烂了。孙大贵勒了一眼，贵兮寻出帕子来，把茶几杂了杂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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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理：用两指从叠整齐的纸或纸币中抽出。②哄广广：哄憨子。③冒皮皮：说风凉话。④闷舅子：倾情付出的内兄弟。⑤汤：被水一泡，快烂了。⑧杂：把松软干燥的布、纸、灰及其他粉状物放在或撒在上面吸去湿处的液体，杂与搌略有不同，搌是要把用过的东西拿走，杂是可以拿走也可以不拿走。

“没得事，屋头还有。”李茂盛说，“等期期儿探另给你拿点来。”

李茂盛把摸儿①来的纸纸拿来麻一撮②，看到看到就现相了，谁知他眼睛一挤，杂果儿又钻出来了：

“给你们说吧，新任县太爷马上就到了。这这这，张端公，你就是浪加那样的人了，听到说过没有吧？量死你，连嗅嗅都标得。”

是哇，李茂盛这话，本身就是瞎编的，张端公肯定没有听说过。

“李大爷，就依你说县太爷马上叫来了。死几个老百姓，他打整③你呗？”虽说王铁匠的脑壳并不咋样，但他晓得李茂盛是在耍鬼花艺儿，把郭员外当胎胎整。他生怕别个说他是跟李茂盛各几，一路来吃砍钱的④。所以他极力反对李茂盛的做法。“这些事情，讪得啥子嘻儿⑤哦。”

“逋儿迸！人都整来摆几了，还讪嘻儿？”李茂盛爆炒豆子似地说道。“虽说郭老爷背得尔夯，但他也不可能还他们盅杯⑥。况且，打是打不赢的，只有告，告才把他们告得倒。人整死了，大气都不出一下是窝囊。闹是憨仆儿⑦，告才是精灵果儿⑧。”

“反正里头名堂深，没得浪撇脱。”王铁匠看着郭员外，说，“郭老爷，你说是不？”

“标听王铁匠的。这些事情，只有知书达理的人才懂得起。给散眼子两块，标把口水费了。郭老爷，趁县太爷将子走拢。抓紧时间，写块状子出来。保险，递上去一火叫糊⑨。”

十个说客，当不得一个戳客。

一向都被李茂盛喊得干、捏得叫的王铁匠，今天环盛不踩沟⑩。李茂盛心头一急，就在胸口板板上咚咚咚拍了起来：“臊求，如果整不巴适了，你把我的名字拿来倒改。”

“李大爷，你晓得不？”王铁匠说，“正县虽大，可是死的死，跑的跑，走出去连老百姓都看不到几个，县太爷来吃钏钏是不？连低低儿啷头都没得?，哪块县太爷愿意来吧？是你，你干不？说来都不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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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摸儿：小拿小摸。②麻一撮：哄一时。③打整你：理会你。④砍钱：敲诈。⑤讪嘻儿：开玩笑。⑥盅杯：以同样方法回应对方，贬。⑦憨仆儿：傻瓜。⑧精灵果儿：聪明人。⑨一火叫糊：叫糊也说叫子，见效快，一次搞定。⑩不踩沟：耕地牛横起奔，指不配合。?啷头：油水。?不热人：不诱人。

“王铁匠，你咋挨打壳儿①哦。我们明明在说正事，你却偏偏要嘴叉②。鸡下巴吃多啦，少来打点奓胯屁好不好？”李茂盛日朗完王铁匠，又回过头来，“不瞒你们说，我李茂盛，马上叫搭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