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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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子才搭转了，麻鬼大爷。”王铁匠挨李茂盛日朗，心头极不了然。“我记得你上午都还不敢出门哩，拿啥子给人家搭转嘛？”
“怪不得人家常性说你没眼火③。”李茂盛上前一步，作鼓啷筋说道，“你又标得哇，这块县太爷，我熟，熟，熟得很。哪百年我们就是毛根儿朋友④了。”
“我晓得，李大爷的交际广。”王铁匠见李茂盛说话太块太块的，又用鄙视的目光，把他看了看。“是人不是人都是你的毛根儿朋友。”
“是噻。”李茂盛以为王铁匠转过弯了，可他一下子回过神来，“王铁匠，你娃娃考我的反应是不？好久学几的，挖苦我来了？再东说西说，看我给你抹脱嚯⑤。”
“李大爷。”王铁匠酸叽酸叽醒了⑥一句，“岂敢，岂敢。”
这盘，王铁匠安心要当戳锅漏，李茂盛也就拿他没办法。
张端公眯几眼睛，冷眉冷眼看李茂盛表演。孙大贵是侧边人，啄几脑壳不说话，但他却在荫到看李茂盛的笑词儿。
“郭老爷，状子整巴适，我把啥子事情都放到，专门给你跑一趟。只要我出面，负责没得拐。”
“啥子没得拐哦？尽说些冒狗日天⑦的话。”王铁匠又抬李茂盛的杠子说，“随便你的状子写得好巴适，我可以说，泡儿泡儿都起不到一块。不信你试。”
“我还是觉得，”张端公喉咙痒了几灿⑧，他心头想：唉，最起码要晓得凶手是哪个吗，状子才好写嘛。眼下究竟谁下的毒手都标得，告谁去？再说，就算你晓得是哪个干的，你告得了军兵吗？这个世道，军兵、县官都是一额儿⑨的，状子有啥子用？“标枉费心机了。”
“大家都知道，村子头死了浪多人。”王铁匠说，“哪个写过状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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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挨打壳儿：讨骂。②嘴叉：多嘴。③没得眼火：成不了才。④毛根儿朋友：老朋友。⑤抹脱(打燃火)：发脾气。⑥醒：引，逗引。⑦冒狗日天：说话狂妄。⑧几灿：几次。⑨一额儿：一丘之貉。
“王铁匠，你今天究竟是咋个儿了？专门点我穴道，手手要当颤灵子①，尽说些日不垄耸的话。我问你哇，村子头哪一块敢给郭金山比？人家郭金山，说地位有地位，说银子有银子。是背得嘛？”
“这点我相信。可战乱年代，一锅水都是混的，状子写来有啥用？”王铁匠把脑壳两摆，软胎软胎②说道，“反正悬乎③。”
“我看这儿屋头，就你跟张端公两个，一唱一和，硬是肇圆了④。是人都晓得，新官上任三把火。就你们这些没有当过官儿的人，弄死都标得，我硬把你们没得法。随便他哪块当官的，将将个儿胎到⑤的时候，咋个儿都要显一下屁儿劲，做点事来摆几拿得大家看。这个时候把状子递上去，正好是个机会。加上我他两个关系不同了，你想整得好整不好吧？”
李茂盛遇到王铁匠和张端公安心踩怪跷，渐渐乱了方寸，重皮子⑥翻过去翻过来。“郭金山，你要听我的呀，这块时候，随便他侧边人咋个儿冲你⑦，千万闪不得劲哟⑧。热烙烙的⑨不去，二天冷落了，哪个来帮你这个忙咹？再说，整一块状子，既不费油又不费盐，顶多就喊陈秀才赶个夜工。背得吹的，整这些事情，只有我才敢搭这个硬节⑩。如果以后才晓得找我呻，那叫看我心头高不高兴了。”
李茂盛讲得白泡子翻，但始终没有把郭员外摆懂。
“说句真心话，你李大爷……确实为我们这家人……费了不少心血……我懂得起。至于……状子嘛，还是标忙嘚，明打明的，我……弄不过?他们……如果再把老命给我陪进去，我还有个娃娃……”
郭员外清醒白醒，李茂盛说了浪么多，其目的，就是想来啄一嘴。郭员外实在缠不过?李茂盛，就想搡点东西，把嘴他闸到?，免得他紧倒旋?。可郭员外正要把话说出来，他转眼一想，干不得！这种人本来就非加向?，吃到利活，有一另就有二另?。如果这次给他脸了，长长无了期得嘛。
于是他又把话峰折转了过来：“你的好意我领了，还是等我回一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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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颤灵子：出风头的人。②软胎软胎：拖后腿。③悬乎：危险。④肇圆：调皮捣蛋。⑤胎到：接手。⑥重皮子：重复多余的话。⑦冲你：挑拨，出乱点子。⑧闪劲：松劲，退缩。⑨热烙烙：趁热。⑩搭硬节：说硬话。?弄不过(打不过、比不过、说不过等)：胜不了。?缠：奸诈不过。?闸到：堵塞。?旋：拖延，不走。?非加向：向，想占便宜。非加，非常?一另二另：一次二次。
郭员外正在婉言谢绝李茂盛，周大爷提着火提子，急匆匆?进门槛，大声嚷道：
“郭老爷，曹兴发他们回来了。”
“咹，”郭员外偏几脑壳问道，“你说哪个回来呐？”
“曹兴发他们回来了。”
“曹兴发他们？”郭员外趁机站几身子说道，“噢，就归来，就归来。喊他们就归来①。”
尽管李茂盛把自己看得多大②，却还是有点认人。曹兴发一到，他立即折板，闭了嘴巴。等曹兴发劝郭员外告一段落，才与曹兴发搭起白来。
“好久不见曹二爸。”李茂盛二甩二甩说，“这截子，你把哪里去耍来咹？”
“不好意思，逃难，跑到山里头去来。你李大爷，又把哪里去耍了一转呐？”
“晓得外前老火，就在附近跑了一圈。”
李茂盛在曹兴发面前，出谭味③，曹兴发说：
“哟，你还尖呐④。走得不远，自然耍得伸抖。怪不得，作一身膘，长得富富态态。”
李茂盛听出曹兴发是在说刺耳话，楔堵⑤他，便眼珠一转，说：“不吃瞒心食，想瘦都瘦不下来，没法。”
“李大爷这些，脚步浪加甘贵的⑥，今天咋舍得把这儿来耍呢？”
“回二爸的话，听(说)郭公子出事了，专门来给郭老爷帮点忙。”
“嚯，李大爷当真活泼呐。”曹兴发早已猜出李茂盛的来头，他车过头来，高声说道，“郭老爷，人家李大爷专门来给你帮忙，你要多谢李大爷哦。”
曹兴发把“李大爷”几个字说得抛文吊武，郭员外一下子听出了名堂。
“李大爷，道谢了，道谢了。”郭员外顺水推舟说，“人已经埋了，我也想休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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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就归来：进屋来。②多大：非问话语气，很大，很了不起。③谭味：显摆。夸耀。④奸呐：狡猾呢。⑤楔堵：用语言刺激，让对方心里不快，但又不便顶撞。⑥甘贵：金贵，一般是不动步的。
“那好，既然郭老爷他想休息，”曹兴发站几身来说道，“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茂盛见曹兴发要走，他也不得不站几身来。郭员外趁势说道：“各位慢走，李大爷慢走。”
李茂盛心头默份儿默份儿的⑨，可又找不到借口说事。走出房门，方才回头丢了一句：“郭老爷，我给你说的事情，一定要抓紧哟。”
打发走了李茂盛，大家来到竹林里面，曹兴发说：“这块李茂盛，太仆儿味①了。就连遇上这些钉心事，都想来动一嘴②。”
江泥水匠说：“哟喂，咋不吧？吃魌头③搞惯了，大粪走儿过都想蘸来尝一下。”
马马儿跟在侧边，听大家议论欺负他的秃顶男子，也插了一句：“你们说的那个人，当真坏得很。”
“看哇，几岁的娃娃都晓得。”周大爷一句话就把李茂盛说绝扣儿④，“一点没得取头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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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默份儿默份儿的：心欠欠的。②太仆儿味：贬，过于强力的某种欲望，或者巴结等，在语言、表情和行动上表现出来的丑态或模样。这里指人品太差。③动一嘴：占便宜。④魌头：通过不正当关系或不正当手段而得到的不属于自己的钱和物。⑤说绝扣儿：绝对。⑥没得取头：不知感恩，差劲，或人品太差，心术不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