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七日发酵,百年世家最后的挣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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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

“诸位家主若愿开放部分田庄试用,所产之粮,朝廷…愿以市价上浮…两成收购!”

李云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嘴唇翕动,却发现满腹的机锋辩词,在子墨这环环相扣、直击要害的组合拳下,竟哑然无声!对方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拆解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此时,颍川荀氏家主荀诩与弘农杨氏家主杨谦交换了一个眼神。杨谦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司隶大人允诺‘治河免徭役’,然则!若我十二家宗族‘自愿’出丁十万助工!陛下是该赞大人深得民心呢?还是…疑大人您…私蓄部曲,图谋不轨?!”

紧接着,汝南袁泽民也满面怒容,厉声喝道:

“大人莫忘了!前岁治理河患时救命的‘辟疫散’…那药方,可还锁在我袁家秘库之中!若今岁疫起…”

子墨眼中寒光一闪,知道对方已是强弩之末,黔驴技穷!

他唇边凝起一抹冰霜般的冷笑:

“治河民夫?本官…一个也不用诸位出!”

手腕一翻,一张绘满复杂几何图形与密密麻麻算式的羊皮卷在众人眼前唰啦展开!

“此乃本官会同王景大人,以‘束水攻沙’之理,测算出的黄河改道最佳路径!只需在关键处修筑‘丁字坝’,既可驯服洪魔,更能淤出…沃野万亩!”

他目光转向袁泽民,举起一个琉璃小瓶,瓶中暗红色的药粉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

“至于瘟疫?此乃‘防疫香囊’,配方出自《华佗百草篇》,经太医署百次验方,可使疫病感染…骤降七成!量产之后,足保十万河工…无虞!”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郡谢氏家主谢冰,此刻缓缓起身,对着子墨矜持一礼,话语却如淬毒的软刃:

“司隶大人,若明日…翰林院诸学士伏阙血书,泣告‘长安商铺夺士农工商之本’,坏我大汉立国之基…大人您,是准备锁拿下狱,以儆效尤?还是…要亲登朝堂,与天下士子…自辩清白?”

颍川荀诩亦随之站起,动作缓慢却带着千钧压力,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大人,容老夫提醒一句。眼下司隶七郡中,有三位郡守…可都是老夫门生的连襟至亲。若他们恰在此时…‘偶感风寒’,缠绵病榻…您那治河的徭役文书,怕是…下不了县衙啊。”

子墨闻言,陡然爆发出一阵洪钟般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哈哈哈哈!半月前,便有宵小之辈,以‘私设公堂,无故拘押朝廷大臣’为由,上书构陷于本官!”

他猛地一拍紫檀案几,震得满案竹简哗啦作响!

“陛下明察秋毫!览罢奏章,龙颜震怒!当场将那首告奸佞…腰斩弃市!其首级,至今还悬在朱雀门上…以儆效尤!”

森冷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荀诩、谢冰煞白的脸。

“尔等联名弹劾的伎俩,当真以为本司隶…毫无防备?至于称病推诿的郡守…” 话音未落,寒光乍现!一支青铜令箭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夺”地一声深深钉入厅堂巨柱,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吏部案头,二十名候补干员之名册墨迹已干!明日便有新任郡守持令下郡!敢以病辞者…以渎职论处,立斩不赦!”

“嘶——”

满堂世家家主齐齐倒抽一口冷气,面无人色!琅琊诸葛氏家主惊得手中把玩的翡翠扳指“当啷”坠地,碎裂声刺耳!颍川荀诩额角瞬间渗出豆大汗珠,他下意识去摸腰间那块温润的祖传螭纹玉佩,入手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

崔亮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嘶声道:

“司…司隶大人!您…您究竟意欲何为?究竟要怎样…才肯应允我等的方案?”

子墨缓缓踱回主位,拂袖端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玄色官袍的衣袖,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如冰珠落玉盘:

“尔等‘共治’条款其一:出资超半,换黄河五十年灌溉优先权,免赋五年,免徭役?

本司隶可允…三十年灌溉权!赋税…免三年,减半三年!徭役…照旧!”

“条款其二:索要五成商铺产权,主导摊位分配?本司隶…只允一成产权!

至于摊位分配权…”

他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早已交予广陵王刘荆殿下操持,非本司隶权责之内。”

他忽然取出一卷厚厚的《长安城商业税赋十年预估册》,重重推至案前:

“依本司隶筹划,长安商铺年租金…将逾白银三百万两!诸位分得那一成产权,年坐收…三十万两!远超尔等以往任何营生所得!”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此乃本司隶…最后的底线!今日不签…明日此时,此约作废!”

厅内空气凝滞如铅!琅琊诸葛氏家主无意识地疯狂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残片,发出令人心焦的细碎摩擦声。

李云死死盯着案上那支深嵌入柱的青铜令箭,喉结上下滚动,几次欲言又止。

荀诩猛地抓起那份墨迹淋漓的契约草稿,狠狠摔在紫檀案上!“砰!” 砚台里的墨汁被震得飞溅出来,污了华贵的地毯。

“司隶大人!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啊!”

他须发皆张,怒极反笑,

“我等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砸进去,就换来三十载灌溉权和三年半赋?

承担全城流民安置的泼天费用,就只换得…一成商铺?!司隶大人!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荀公!慎言!”

崔亮急得额头冒汗,连玉带扣都扯歪了,慌忙上前低声劝阻,声音带着哭腔,

“司隶大人…算无遗策啊!陛下的符节、新设的商税司、那漕运新图、未开之矿、增产之器…我等…我等已无筹码可押了!

再僵持下去…莫说商铺,怕是连漕运码头的边…都摸不着了!”

话音未落,汝南袁泽民突然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锦靴狠狠跺下!“咔嚓!” 案边一只珍贵的越窑瓷盏应声碎裂!

“罢了!罢了!今日若不签…” 他指着子墨,手指颤抖,

“明日…明日大人便能捧出十二道催命的敕令不成?!签!老夫…签了!”

众人目光如聚光灯般射向荀诩。这位颍川荀氏的掌舵人,捏着契约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腰间那块世代相传、象征无上荣光的螭纹古玉,在窗外透入的惨淡晨光中,泛着冰冷而绝望的微光。

他死死盯着那纸契约,仿佛要将其烧穿,半晌,喉间发出一阵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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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个利权交换!好一个釜底抽薪!我等苦心孤诣、经营百年的基业商路…今日竟成了大人砧板上的鱼肉!任尔宰割!”

他猛地抓起案上狼毫,饱蘸浓墨,如同持着一柄利剑,狠狠戳向契约末尾!

“签!老夫签了!”

墨迹如泼洒的鲜血般在昂贵的桑皮纸上绽开,狰狞刺目,

“然则!司隶大人!若您有朝一日食言背信…”

他掷笔于地,墨点飞溅,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我十二家…纵是拼得满门倾覆,血染长街!也要让这长安城…永无宁日!血雨…腥风!”

荀诩掷笔的刹那,狼毫在契约上洇开一片狰狞的墨团,宛如世家巨族咬破指尖按下的屈辱血印。

子墨指尖轻叩玉镇纸,一声清脆的“叮”响,惊得檐下夜枭扑棱棱飞走。

他缓缓起身,玄色官袍的下摆扫过跳跃的烛火,在十二张或铁青、或惨白、或扭曲的面孔上投下明灭不定、鬼魅般的阴影。

“荀公…”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不妨…看看窗外——”

熹微的晨光,正奋力刺破笼罩未央宫的厚重云层,将沉睡的长安城缓缓染成一片流动的、温暖的琥珀色。

远处,新筑的城墙如巨龙蜿蜒,工匠们雄浑的号子声隐隐传来,一块块刻着“司隶监造”的青灰城砖正被嵌入坚实的基座;

漕运码头的方向,人声鼎沸如潮,波斯海船高耸的三角帆影与大月氏驼队猩红的旌旗,在尚未散尽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子墨踱至窗边。更远处,工坊区锻造铁器的铿锵之音,张恒水泥窑烧制石灰升腾的滚滚浓烟,还有龙骨水车转动时悠长而有力的吱呀声…种种声响交织在一起,竟谱成一曲宏大而激昂的、属于变革的乐章!

“诸位,请看。”

他展开一卷色泽沉暗的竹简,其上墨线勾勒的七郡税赋增长曲线,如同昂扬的龙头,节节攀升!

“新政推行不过七日,长安商税…已抵旧制半月之数!

黄河改道处,丁坝已见峥嵘!那些被诸位‘妥善经营’的荒地…很快,便能化作万顷膏腴良田!”

说到此处,他倏然转身,目光如最锋利的鹰隼之喙,狠狠啄过众人苍白失血的面孔,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而这…不过是…冰山初露的一角!”

十二位世家代表踉跄着步出司隶衙门时,石阶上的晨露尚未曦干。弘农杨氏家主杨谦,死死攥着那份尚带余温、烫金封印的契约,羊皮纸边缘坚硬的朱砂印痕深深硌入掌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茫然抬头,望向天边那片被朝霞染得血红的云彩,恍惚间仿佛看见祖辈在朝堂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赫赫威仪…此刻,却都化作了子墨案头那卷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羊皮文书,被随意收起。

吴郡陆氏家主,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腰间那块世代相传、温润如脂的玉扳指,那熟悉的冰凉触感,此刻却像毒蛇的信子,提醒着他:

渭水河畔那二十一座如山私仓,囤积着足以撬动长安命脉的粮食布帛…从今往后,那翻云覆雨的力量,已悄然易主。

与此同时,子墨静静倚在窗棂旁,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卷来自异世的、纸张泛黄的经济学典籍书页。窗外,长安令杜衡整顿西市的威严呼喝,与坊间孩童清脆诵读新政条令的稚嫩童音交织在一起,汇入这座古老都城新生的脉搏。

他的目光落在案头,那契约上未干的墨迹,如同蜿蜒的黑龙。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冷冽而自信的弧度——这场与百年门阀的惊世博弈,看似以各退一步的“妥协”落幕。然则,那灌溉权的年限枷锁,商铺产权的精确切割,商税司这把悬顶利剑的设立…无一不是他精心落下的棋子。

步步为营,只为将这十二头盘踞已久的巨兽,一点点、一寸寸地…套入新政滚滚向前的车轮之下!

司隶七郡的变革巨轮,已无可阻挡地碾过历史的尘埃。

黄河改道处,采用榫卯巨石结构的丁坝巍然矗立,每一块千斤巨石上,都深刻着工匠的姓名与验收的印记,沉默地诉说着质量如山;

长安旧城改造的废墟上,新规划的坊市骨架已然挺立,不仅承袭了前朝的气度,更在砖石之下埋设了纵横的排水沟渠与星罗棋布的消防水井,为未来奠基;

城郊连绵的工坊群彻夜灯火通明,水力鼓风炉喷射出炽烈的白焰,炉温突破一千三百度的极限,将北海农庄徐铁匠那座百炼钢工坊映照得如同白昼熔炉!

然而子墨心中雪亮,这仅仅…是风暴的前奏。

琅琊诸葛氏频繁出入禁宫秘道的密报,

陈郡谢氏在《翰林清议》编辑部内通宵达旦、字斟句酌酝酿的讨伐檄文,

颍川荀氏、弘农杨氏、汝南袁氏等巨族在庄园内异常练兵、暗中扩张私兵部曲的蛛丝马迹…

无不昭示着,一股更阴冷、更庞大的暗流,正在深宅大院的阴影下汹涌汇聚。

他指腹缓缓摩挲着冰凉的司隶校尉印绶,目光沉沉落在案头——那里,静静摊开着一幅由“含笑”亲手绘制的《七郡世家根系脉络图》。朱笔圈出的节点密密麻麻,相互勾连,宛如一张正在无声收紧的…血色巨网。

暮色四合,再次将长安城温柔地包裹。子墨点燃案头那座古朴的青铜雁鱼烛台。跳跃的烛光中,他提笔蘸墨,在展开的竹简奏折上续写:

“臣子墨谨奏:欲破千年沉疴积弊…当以雷霆万钧之势,行堂堂正正…阳谋之道……”

窗外,更夫悠长而苍凉的梆子声穿透夜色,与远处商铺陆续打烊落板的清脆声响交织缠绕,为这座千年古都注入一丝陌生而蓬勃的活力。

而在那些深如侯门的世家府邸之内,雕花的窗棂之后,一双双或怨毒、或惊惧、或算计的眼睛,正隔着沉沉夜幕,死死盯着司隶衙门的方向,无声地…酝酿着下一场更加凶险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