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3章 残灯悬汉鼎,霜刃裂吴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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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关张三人畅快而笑,一时之间就像是回到了当年的桃园深处。

但是快乐,总是短暂的。

在欢笑之后,空气再次渐渐凝固下来,只有炭火的轻微噼啪声。

刘备没有收回握着关张二人的手,沉吟着,仿佛在下定最后的决心,最终他抬起头,目光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起来,说出了那个经过反复思量、划定的最终『底线』……

『我等或可暂观其变,可借力江东,甚至可以……在某些方面,以待天时,但是——』

刘备的声音陡然加重,带上了些不容置疑的决心,目光依次扫过关羽和张飞,『若是斐子渊,或有任何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那弑君之举!害陛下性命!那便是自绝于天下,自绝于人道伦常!到了那时,无论代价如何惨重,无论对手看起来多么强大不可战胜,我刘备,即便粉身碎骨,仅剩一兵一卒,也必与之势不两立,周旋到底!此乃我等身为人臣之最后底线,亦是我等存于此崩坏乱世之最后操守!绝不可失!』

这番话,如同在迷茫汹涌的暗夜海面上,点亮了一盏清晰的灯。

又像是在混乱之中,划下了一道清晰而决绝的界限。

既保留了将来根据时势变化而灵活调整的余地,又坚守了一个在刘备看来是绝不能逾越的道德和政治底线——

不可弑君。

这个『底线』,或许是源于刘备对汉室那虽已飘摇却仍具象征意义的旗帜的残余忠诚,也或许源于他『仁德』人设的内在要求和对自身道义形象的维护,亦或是来源于一种更深层、更冷静的现实计算……

只要天子刘协这面旗帜还在,天下就仍未彻底定型,汉室法统就仍有一息尚存,他刘备作为『刘皇叔』就仍拥有独特的政治资本和道义优势,就仍有在这夹缝中生存,乃至寻求微妙机会的可能。而一旦发生弑君惨剧,他将彻底失去这面旗帜,完全失去道义制高点,也将与斐潜,或是其他弑君者,陷入绝对的不死不休之境,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之路。

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刘备做出了这番的决定,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因此,在历史上,当刘备一听到老曹同学说什么『天下英雄』,便是立刻想尽一切办法远遁三千里,其本质上也同样是有一些这方面的考量。

曹操和刘备私下交谈,话说得再好听,能当『真』么?

就像是领导在会所里面,喝着酒,摸着腿,给某个下属私下说,将来这个位置要让给你……

若是刘备信了,曹操便是一把举起刘备这柄旗帜左右摇摆,让其他人都看到连刘备这大汉皇叔都『降服』于自己的石榴裙下,那么还有什么其他人可以『质疑』的?

历史上的刘备是聪明的,当下的刘备同样也不差。他可以灵活,但是同样也有坚守。

关羽闻言,抚弄长髯的手微微一顿,深沉的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理解,赞同甚至一丝释然。

刘备划出的这个底线,既符合关羽对『忠义』大节的深刻理解,也给了他一个清晰而可操作的行事框架,避免陷入非黑即白的简单选择,『大哥所言极是。不弑君,乃存续社稷之大节所在。』

张飞虽然觉得这番决定依旧不够痛快淋漓,但见大哥刘备神色坚决,二哥关羽也深表赞同,所以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习惯性的嘟囔,『既然大哥和二哥都这么定了……那就听大哥的!总之,哪个龟孙子敢害皇帝小儿……嗯嗯,害陛下……』

张飞接过了关羽眉眼投射而来的飞刀,便是努力让自己的用词更符合当下的严肃气氛,『俺老张手中的丈八蛇矛,第一个不答应!定叫他尝尝厉害!』

决议已定,小厅内再次陷入沉默,却比之前少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抑和迷茫,多了一种明确而悲壮的方向感。

然而三人心中都如明镜一般清楚,这条底线看似清晰坚决,实则未来的局势却是诡谲莫测,远非一条简单的线所能轻易界定……

他们就像乘着一叶脆弱的小舟,航行在遍布暗礁,漩涡与未知风暴的险恶海域,所能紧紧抓住的,赖以稳定船身的,或许也只剩下眼下他们商议出来的这一条『底线』,像是最后的一块沉重的压舱石……

……

……

在中原掀起的波澜,并非只有在刘关张之间激荡。

孙权所带出的喧嚣与算计,也同样在另外一处弥漫。

在城西的一处相对偏远僻静的院落里,厅堂之内的炭火,烧得比孙权那议事厅中要旺得多,赤红的火光照亮了两位老人的脸庞,也蒸腾着他们身上那股历经沙场,却似乎与当下时局有些格格不入的燥热之感。

这里是老将程普的居所。

围坐在火盆边的,便是程黄二人。。

程普,黄盖。

之前跟随孙坚起兵的老人,现在渐渐的少了。

他们曾经是江东孙氏崛起最坚实的基石,是冲锋陷阵时最令人胆寒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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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追随江东猛虎孙坚,亲历过讨董的慷慨激昂,也吞咽过主公意外陨落的痛彻心扉。

他们也辅佐了小霸王孙策,一同打下了这江东六郡的基业,那段日子虽然刀光剑影,却快意恩仇,主臣一心,畅快淋漓。

然而,自从孙权继位,尤其是周瑜周公瑾英年早逝之后,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变了,周围的空气也变了……

今夜二人难得聚首,酒案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一坛烈酒已然见底,另一坛刚拍开泥封。

只不过,萦绕身边的酒意,似乎并未能驱散眉宇间的沉郁。

『哼!』黄盖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脾气最是刚烈,即便年岁已高,那火爆性子却丝毫未改,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酒碗一跳,『那碧眼……如今是越发不把我等老朽放在眼里了!议事之时,满口皆是张顾那些文臣的酸腐之论,再不然就是吕陆那些新晋之辈的激进的言辞!几时真正问过我等老家伙的想法?连对待那刘玄德,都比对我们要亲切三分!』

黄盖言语虽说有些不敬,却道出了心中积郁的不满。

程普皱了皱眉,示意他低声,默默啜了一口酒,眼神晦暗不明。

黄盖却不太在意,依旧说道:『如今倒好!要用兵了,想起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了!让我们去打江淮?说的轻巧!江淮之地,河道纵横,滩涂众多,北骑来去如风,而我们船只一不小心,便会卡在岸边!最是难打!他倒好,让那大耳贼去打江陵!明明现在江陵已经没多少人马了,正是大好时机,却让那大耳贼去捡便宜,放着我们!这是让我们去送死,还是觉得我们老迈无用,只配做些敲边鼓的勾当?!』

黄盖的愤怒显而易见。

一方面是对孙权战略安排的不满,认为其不公且充满算计;另一方面,更是对这种明显被边缘化,被利用的感觉感到屈辱。

想当年,他们是主攻的利刃,如今却似成了可有可无的偏师。

程普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开口道:『公覆稍安勿躁。吴侯……自有其考量。刘玄德客居于此,其心难测,予其实权重地,恐成祸患。令其攻打江陵,胜固可喜,可削弱骠骑;败亦无妨,可耗其实力,于我江东无损。此乃驱虎吞狼之计,就吴侯之位而言,未必是错。』

程普试图从孙权的角度去理解,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奈的理智,『至于江淮……虽是苦战之地,然若能有所斩获,北拒曹军,亦能巩固我江北防线,并非全无意义……只是……嗯……』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江淮……着实有些……如今下邳陈氏举旗反曹……我们去打……下邳陈氏,严谨持重,善守能战,加之又是深耕徐州多年……确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以我江东目前水军为主之力,北上攻坚,地利尽失……却难获实利。』

黄盖长长叹息一声,『义公所言不错,江淮难打,此乃实情。而且我怀疑……是此举背后,吴侯对我江东根本战略之摇摆不定,乃至……有倾覆之危!』

黄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骠骑势大,如日中天,更颁行那等惊世檄文,可谓天下之敌,亦可谓得天下之望!曹孟德困守豫颍,苟延残喘……此时此刻,我江东是虽说地偏,然此刻是联曹抗斐,还是联斐图曹……本该有一明确之策!然观吴侯近日所为,一会就是一变!先是联曹,后又谋曹,现在又连刘,又说要抗斐!此等大事,岂能如同儿戏一般,说变就变,说改就改?此番又令刘玄德西进攻打江陵,令我辈北上去攻打江淮!此举岂非同时与两大强敌开衅?』

黄盖花白的眉毛紧紧锁紧,眼神之中充满了忧虑,『这绝非雄主开拓之道,实乃……自陷险地!届时如果……既不能得江陵,又不得守江淮……江东必是危矣!吴侯……似乎只看到了眼前之利,却……哎!却未见其中蕴藏的覆巢之危!此绝非老主少主之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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