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我的名字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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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巫师家庭。

我的名字是安格斯。

我想我应该是幸福的,作为埃索伦·格林最年幼的孩子,这位精明的魔法商人从不吝啬他的宠爱。每次远航归来,他都会带回一件比一件更奇妙昂贵的魔法器物。我的卧室里摆满了这些收藏,可母亲总是忧心忡忡——她坚持要我把它们挪到父亲定制的新柜子里。

「远离火焰,亲爱的」她总是低声念叨「它们会招致厄运。」

是的,她精通占卜之术,但我们从不在意她的预言,因为那些晦涩的谶语多半不准。

而我的兄长总爱抢走我的东西——直到长姐带着她锋利的冷笑,把他拽回他自己那间早已堆满礼物的房间。

我的兄姐都在德姆斯特朗就读,和我们的父母当年一样——在那座隐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深处的森严城堡。兄姐总用骄傲的语气谈起德姆斯特朗——那所教授黑魔法、不承认麻种的学校。

我自幼就渴望去那里,或许你会疑惑——它听起来严格又没原则,一个孩子会向往如此冷酷的地方?听我说,如果你也生在这样的家庭,你就会明白的。

毕竟你的家庭成员都在同一所学校学习,你如果被排除在外,那就意味着成为异类。

当然,他们也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在那里学到很多。

「你也许会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商人。」

「傲罗会是更体面的选择。」

「不,解咒员或者缄默人才更好。」

直到我的母亲开口了,声音轻柔而笃定:「我认为他会继承和我一样的占卜天赋」

然后大家就都不说话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无比感谢她。在让家人闭嘴这方面,她的话比腻人到难以下咽的炸鱼更有效。

听起来我们的家庭氛围还算不错,但这是一个被传统和利益联结的家庭——我们是待价而沽的商品,父亲的宠爱并非出于温情,而是投资。所以他平等地宠溺我们,以免嫉妒滋生,以免背叛萌芽。

我们接受这一点,遵守这个规则。我们也理应回报——毕竟父母给了我们一切,将来为家族奉献是理所当然。

我曾以为未来会如我们规划的那样展开。

……

第一次变故发生在我7岁那年。

一场莫名的袭击降临,被谁或什么袭击,我至今不知。或许是父亲的仇敌,或许是家族的宿怨,但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血亲。

事后,因为面对危险却并没有爆发力量保护自己,父亲断定我没有魔法。

我是个哑炮?怎么可能?如果你生在一个天才辈出的家族,却被宣告为废物,你会相信吗?

当然不。

在这个家庭,身为哑炮意味着失去价值,没有价值的孩子只会被抛弃。因此我比任何人都要恐慌,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11岁的到来。

勤劳的猫头鹰啊——

不知你可愿在我窗外驻足

为我带来远方的信件

为我带来希望?

但一个个枯寂的白日,

一个个沉寂的夜晚。

我日复一日等待,

可希望却从未到来。

————

我生活在一个纯血统家庭。

我的家人都毕业于德姆斯特朗,我的姐姐为魔法部部长做助理,我的哥哥在国际魔法合作司工作。

而我,我是个可悲的、无用的哑炮。

一个污点,一个耻辱。

我的名字是,安格斯。

我想,我仍是幸福的,作为家里唯一没有魔法的人,父亲并没有如所有人料想的那样把我逐出家门——他是个商人,商人知道如何处置瑕疵品,也明白什么是利益最大化。

他开始让我学习麻瓜的知识,将他脑海里的学问灌输给我。他希望未来我能在麻瓜那边做出一番生意,倒也算物尽所值。

我竭力学习他要求的一切——算术、文法、神学,以及那些会令正经巫师发笑的科学理论。尽管父亲眉头仍然紧皱,尽管他的眼神仍然阴郁。

第二次变故发生在我14岁那年。

那时,兄长与一位温婉的姑娘订婚,宴会在庄园海峡举行,我们皆盛装出席。

我的姐姐,她已经坐上副部长的位置,树敌众多。现任部长畏惧她的智慧、她的能力、她的野心。

总而言之,有人要在订婚宴上谋害她。

那时我站在人群边缘,而我姐姐打算离席更换礼服(笨手笨脚的家养小精灵弄洒了酒,恰好被她的裙子喝了个精光——她太仁慈,没有选择砍掉它的脑袋)

我看见她准备离开,然后——一道红光朝她飞了过去。

那简直就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我真的被吓坏了,但我没有看清那是从哪飞来的,只看到我的姐姐……梅林啊,她就像是个风筝轻飘飘地飞了出去,飞到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试图寻找伤害她的那个人,目光投向人群,而妈妈身边那个女人——那个叫艾莉莎·特拉弗斯的女人,眼中对我的恨意让我莫名感到恐慌。

又一记咒语破空而来,我什么都看不清了,所有人都看不清自己眼前的东西了。庄园海峡被一片白雾笼罩,尖叫声四起。魔法的光芒在雾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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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种氛围对一个孩子而言,感到恐惧是正常的,而我毫无疑问是个无比正常的孩子。我几乎要丢下我姐姐一个人逃走,可我知道不可以。

于是我大声呼救,可很快,又一发瞄准我们的咒语袭来,我完全看不清雾里的人是谁,但看到一个绿色的光点出现。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就在那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就将我完全笼罩。

我汗毛倒竖,这会儿我多么希望自己的恐惧能化为实质,这样它一定会成为一面厚厚的墙——足以把我们围起来的墙。

可这个想法多么荒谬,多么可怜。我们就只能等待死亡了,可我不想死,我为什么要死?我凭什么要死?

我祈求着什么——任何东西——来拯救我们。

等我再睁开眼,不知为何,我们安然无恙地到了安全的地方。苏醒过来的姐姐抱着我不停地哭泣,而我几乎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见父亲赶过来,他紧紧抱住姐姐和我。

多么温柔,多么能展现出他关心的行为。父亲的臂弯仍然温暖,父亲的手臂仍然有力。

可他的目光不再为我停留。

他试探地看向我的母亲,我也随之看去。

母亲啊——

您为何一脸惊恐?

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睛盛满了恐惧?

而父亲……

您为何如此愤怒?

为什么抱紧我的臂膀嫌弃地将我推开?

是我做错了什么?

抑或是我已经失去价值?

难道我不该拯救长姐?

还是对你们而言,我拥有魔法是个可怕的错误?

————

我住在一座寂静的宅子里

兄姐消失在他们的工作中,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把自己锁在书房。

而我——我像幽灵一样在安静的家里游荡。

我的名字是…安格斯。

我想…我仍拥有幸福…可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父亲的爱不再为我停留, 他的笑容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从我的世界抽离。

这个家只相信魔法的光芒,而我是一盏已经熄灭的灯。

我曾引起他们的注意力,试图告诉他们,家里还有我这个人。可哪怕我将自己卧室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狠狠摔在地上,因此会和我说句话的也只有家养小精灵。

第三个变故随着妖精叛乱而来。

叛军首领闯进我们的宅邸。

本能地,我躲到父亲身后,如同幼时那样。

他的臂弯曾是我的避难所,但此刻他的手掌却像镣铐般箍住我的手腕,将我推向那群龇牙咧嘴的妖精。

妖精黑而长的指甲像铁钩般刺进我的皮肉,而我仍在回头——回头望向他,我的父亲,我最后的希望。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渴望找到哪怕一丝裂缝——一点愧疚、一点挣扎,甚至是一点厌恶也好……可他的目光像冻结的湖面,平静得可怕。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对我的‘爱’,一直都是一场精明的算术,而我的价值终于被减到了零。

格林庄园的壁炉永远燃烧着,可被推出大门时我才发现,那火光原来从未温暖过我。

冷漠的兄长,哭泣的母亲,甚至曾因我才捡回一条命的长姐都没为我说一句话。

我曾真心将他们当做自己最爱的家人。

————

我离开这个破碎的家庭。

我的名字是安格斯,但不再是格林。

被妖精带走后,在他们即将杀死我的时候,长姐竟然救了我。

我仍拥有微小的幸福,至少不是所有人都将我背弃。

可当我恢复意识,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人身边。

那是一个臭名昭着的黑巫师,是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但这并没有让他脏兮兮的外表显得有多精致。

叛军首领希望得到我,杀死我,因为一个被我母亲泄露的预言——我是未来会打败他并杀死他的人。而那个男人当然不希望肮脏的妖精可以就此统治巫师,并且认为我如果能被掌控在他手里,他就能以此控制妖精叛军的队伍。

这时我才明白一切。

我曾以为我有了魔法,就能和他们一样。

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占卜师的预言,他们就这样将我抛弃?

母亲啊——

若你的预言成真,希望我仍能做你的儿子。

我会看着你们的眼睛,直到瞳孔涣散,这是格林应得的结果。

可,那是谁?那个熟悉的女人,那个眼神可怕的女人?

艾莉莎·特拉弗斯——

我和你有何恩怨呢?

你为何眼里全是怨恨,为何日复一日地将我折磨?

我是谁?安格斯吗?可这个名字已被格林抛弃,被特拉弗斯作为羞辱的称呼。

那我是什么?是格林家的幼子?是一个可悲的哑炮?是一个直到14岁才有一丁点魔力的可笑巫师?

我只是笼子里的动物,一个供人发泄玩弄的工具。

饥饿是常态,痛苦是常态。

我的泪水早在我被格林抛弃的时候干涸,心也在那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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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数不清的折磨和羞辱,已经完全麻木的痛苦。

钩子刺入皮肤的痛处让我不得不清醒,特拉弗斯似乎执意想让我感到痛苦,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灵魂上。她眼中的憎恨实在陌生,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发问。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她只是看着我笑。

「我只是单纯想看你也恐惧求饶的样子。」

他们会让我勉强维持生命体征,我唯一能尝到的味道就是嘴唇上的血腥味。日复一日,黑暗永远都笼罩着我,我甚至开始恐惧黑夜,尽管只有那时特拉弗斯才不会来折磨我。

你会好奇吗?好奇一个孩子要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去?

白日,当钻心咒撕裂我的灵魂时,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

我要杀了他们。

利益至上的格林——

我会让你们以自己最痛恨的模样死去。

夺走我幸福的妖精——

你们永远也不会胜利,巫师永远都会站在魔法界的顶端。

至于折磨我的黑巫师——

你们总有一天会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你们会在恐惧下惨死。

没有魔法,没有反抗的力气。

我只能拖着锁链,用身上、手上,或是口中的鲜血在地上写下一遍遍诅咒的话语。

而在我恐惧的每个夜晚,我常常梦见一个黑影站在远处,沉默、怜悯地注视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每当梦到他,痛苦似乎就轻了一些……我渴望在梦中与他相见,于是祈求自己昏厥的时间能再长一些,直到有一天,他不再是梦。

我的住所是个狭窄到可怜的笼子,它让我只能抱着自己的腿蜷缩在一起入睡。某个晚上,我听到一些动静,或许是鸟,或许是老鼠,可睁开眼,却看见一个高大的人立在我身前——

他缓缓蹲下身,黑袍掠过月光时,连黑暗都变得圣洁,他的手覆上我的脸颊,传来的雪松木香冲散了血腥,温暖而令人沉沦……

我颤抖着抬头,仍然看不见他的脸。但看到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笼门和锁链,那些折磨我数月的铁箍竟像沙粒一般溃散。没有咒语,没有魔杖,仿佛痛苦本身在他面前也必须低头。

「别怕」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直接落进我的灵魂「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他像夜幕本身,温柔而深邃。他向我伸出手,而我在那一刻确信——这是神明对我唯一的怜悯。

他将我从阴暗的牢笼救出,可转身就要离开,我紧紧拉住他的衣服,祈求他不要走。

「我已经将你从那些黑巫师手里救出来,接下来的路,需要靠你自己走。」

「不,我不行,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什么都不会,我甚至没有魔法,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也不想回去,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了——求求你,带我离开……」

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注视我,注视我抓住他的衣角,卑微向他乞求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缓慢地,将自己的衣角从我手里抽出,转身离去。

不!他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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