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黑雨,映照人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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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感受到了面颊上的冰冷。一睁眼,却发现眼前是黑漆漆的天空,自己躺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晃悠悠地向着不知道什么方向移动。蒲整个人晕乎乎的,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有些困难。“不过,我之前不是在跟一个什么眼睛在战斗吗......是不是……?”
很快,蒲看见一个护士凑过来:“你怎么样,好点了吗?我们正在去......”后面的话蒲都听不清楚,耳朵里的轰鸣声震得蒲头脑发胀。他只能艰难地动动头作为回应。
又是一滴黑漆漆的水滴滴落在蒲的脸颊上。水滴很冰凉,在表面溜了一下就匆匆离开。“哎呀你们快点,要是黑雨滴在病患身上就糟了!”紧接着一层防雨布铺在脸上,蒲的眼前一黑。
自从在久奈生活以来,蒲就听说过这个世界里奇妙的气象:黑雨。说起黑雨,那先得介绍一下久奈的构造。久奈其实是完全由心象构筑而成的与现实隔离的小桃源,格局是按照古代的“天圆地方”论,天为穹顶,盖住心象构筑的方形地面。天狭而地宽,方形多出来的四角称为狭间。其中东北狭间是穹顶管理所,其余三个分别被三扇门封锁,无法进入。——准确的说,这种门不是简单地撬开就能进去的那种东西,而是一种广义的准入检验。穹顶负责实时投影外部的天空,每天运转二十小时,二十三点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停机维护。黑雨就是从穹顶表面生成。究其原理,黑雨是久奈里能力者心象在水里的积聚物。能力者的身边一刻不停地释放着灵魂波动,一个人的灵魂量虽然微小,不过乘以一座城的人数就十分可观了。虽然大部分的灵魂波动会消散,但是剩余的灵魂波动数量级也是难以想象得大。这些灵魂波动携带着无数种复杂的感情升上天空,在穹顶上积聚,被穹顶上的水吸管道吸收,从而化为黑雨。如果没有黑雨,穹顶上早就积聚了厚厚的污渍,失去效用了。当黑雨落回大地,就化为养料,以人之心哺育万物,可谓心象利用的极致了。
不过,如果黑雨落在人身上,会对心灵带来难以想象的冲击,用“心灵毒药”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一到黑雨天,大部人都会待在家里,出去的话也会带上专门的雨伞,出去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尽管如此,每年偶尔还会有接触大量黑雨重病入院的例子。仔细谈起来,有些是事出突然淋了雨,有些却是情侣模仿一些剧里的剧情而作死,不免让人无话可说。
蒲感受着脸颊上的黑雨。水滴凉丝丝的,仔细感受的话还能听见雨滴的细语,怒吼、哭泣、大笑,各式情感的大杂烩。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杂糅在一起的情感非但不让蒲感到恶心烦躁,反而激起了蒲的生存欲望。昏乎乎的心里突然传来了来自鲜活生命的千姿百态,这时微量的黑雨反而成了蒲的解药。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个古王眼睛击倒后,蒲的心灵感觉就像裂开了一样,不想思考,只愿意按照惯性行动,就感觉灵魂和身体之间隔了一层雾霭;现在想来,这不就是书上说的“心象眷属”吗?
传说每一个古王身边都会有一群专属于自己的眷属,那些眷属由受古王影响产生心象的能力者变成。成为眷属的能力者将完全失去自己的意志,只听从于古王的号令。虽然只是传说,不过结合流传的三十年前的大战,蒲也只能这样设想。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啊……蒲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梦境和现实交界处往复,实际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想用有意识的灵魂来控制无意识的梦境感知;简单点说,就是“醒着做梦”“打盹”一类的体验。
好像是去年吧。在那个入学前的那个暑假,蒲一个人坐在学院食堂的落地窗前,面前摆着打的米饭和红苋菜。窗外雨下个不停,黑雨顺着玻璃窗划出弯弯曲曲的线条,外面偶见行色从容的学生撑着伞,在雨里悠闲地讨论着什么。食堂里空荡荡的,打饭阿姨之间的谈笑声在里面微微回响。想来也对,上午十点还是上课的时间,哪有那么多像自己一样的闲人。蒲这么想着;可是去年的自己怎么有这么多闲工夫呢?当年的自己凭着S级的评级免考晋升,在全新的学校里左顾右盼,好好地品尝了一下特权阶级的滋味。
“黑雨啊,下个不停,好似……”蒲摇头晃脑,似乎要来一首即兴现代诗。——当然就到“似”为止。蒲虚晃了几下脑袋,不经意间与邻座(隔了几座)眼神交汇。邻座是一个小个子男生,看起来年纪……还不到高中的样子。他身着黑色的小礼服,居然还有领带;在他身边坐着另外两个姐姐一样(跟蒲差不多大)的女生,一个火瞳火发,另一个是……日本神社里溜出来的巫女,还配着日本刀?不过这俩女生倒蛮配的,一个火红一个冰蓝。
那个男孩微笑着先开口道:“最近雨真大呢。”
“是啊,搞得我想作诗一首呢。”蒲随口应道,“你也是来观光的吗?”
“欸,是的。”男孩笑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呢。”
“是,是啊,”蒲有些心虚地回答说,——他是免试进来的,哪知道考什么,题目难不难,“今年的卷子还行吧,啊哈哈哈……”
边上的女生递过来鄙夷的眼神。蒲装作没看见。
还是雨天,是前年吗,还是说自己记不得的事都发生在前年呢,还是说一切变故,一切的问题都发生在自己的奇怪的记忆上呢,自己到底记不记得过去的事,那些过去的事又怎么证明?
蒲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过去稀释在人海中;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的经历,自己都保管不好自己的过去,怎么又能找到过去的碎片。
人是容器,心灵也只是虚饰,是时间流逝的形状。在永恒中寻求短暂之物,是历史留给人类的馈赠吗;究竟按照自己历史的惯性运转,还是依靠主观推动力?那些时间的残骸究竟有什么重要的呢,必要到比一个个体的自我意识还重要?
……由此可见,黑雨真是心灵毒药。不过蒲好歹记起来了,那件在前年或是大前年,又或许是他出生之前发生在这片广袤大地上的事情。他站在一个旧车站前,眼前是个不知道年龄的女生。蒲记不清她的长相也看不清她的服饰,就连她的存在与否都是蒲自己拼凑出来的臆断,但是那段对话却真实地发生了。蒲记得她开口说话的样子,就算连话语都像是在无限空间里逐渐衰减不见的音弦。就像有一种奇妙的东西留在蒲的记忆里,留在那个女生开口的那一瞬间……
换作现在的蒲,多半会嘲笑那时那个女生的矫揉造作吧;一切将情感外露的行为都是做作,真正的情感根本不是能跟外人道的东西,难道不是嘛。
嗯……难道不是吗?还是说,为什么我会感觉自己的思维受着某种奇怪的情感的支配,走向思维难以生存的深渊?这种奇怪的思想难道就是自己在平常生活下毁灭自己的隐藏炸弹吗,还是说在古王的支配下改变了自己的思想,变成了心象眷属?不过,都无所谓了……
蒲陷入了沉睡。他躺在雪白的隔离房间里,四肢被锁链锁住。房间连最基本的医疗器械都没有;门是青铜色的雕花古门,跟房间的一切格格不入;门上贴着“心象污染病人隔离房(S级)”的蓝底白字金属标识。外面的走廊很安静,没有人走动,也没有酒精或是别的什么医疗器械的味道。——这是在学院的第一研究所,位于地下负二层的抑制中心。
棘倚在第二研究所的所长办公室门上,用所有研究所的人都能听到的挑衅的声音说道:“多么有趣又美丽的结果啊!这就是你们处理的结果?”
坐在所长办公桌前的是副所长,硬纸。他是个不耐烦而且暴躁的中年男人,剪一头看得见头皮的板寸;同时,他也是学院指定的问题学生棘的专职导师。现在所长正在开会,所以他暂时接管一下研究所的工作。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硬纸不屑地笑了两下,“实验品汐就该回炉重造,嫌疑人烛就该铲除,那个器嘛,难道不是古王的潜在下属吗?就他那心象重造的能力,不如由我们处理;至于墨纸,他虽然罪不该死,可惜谁叫他作死呢,活该;最后这个蒲,767级唯一的S级生,你能保证他一点问题没有?还触及了禁忌,这样的下场不是他应得的吗?还有你!”硬纸的矛头突然指向棘:“你能保证你没有一点问题?我们可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躲过烛龙的心象侵蚀,你能解释给我们研究所一百二十六位经验丰富、涉猎广泛的研究员听听吗?”
“我很强,你有办法?”棘撇了撇嘴,“有本事你跟我干一架啊,别嘴上义正言辞!”
“呵呵,哈哈哈,”硬纸哈哈大笑,“看在你们四人组基本都栽了的份上,我就实话实说吧,你们四个人都是院长安排好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四个在学院里,是最有可能的古王潜在对象。这两次任务其实都是在试探你们;虽说那个最不争气的S级生在被踢出嫌疑对象后自己作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结果对你而言还算好的,想想吧,你的学姐是古王,你的两个学弟是古王,你接触到的人都是古王,就你一个正常人;还不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棘感到一阵无力感。每次跟硬纸对话都是这样,心里憋了一堆话,最后说出口也只是软绵绵的“有种单挑”这种虚张声势的话。就像个拿着一根树枝的小屁孩面对一个拿着搓衣板的暴躁老妈,只是单方面的被锤。棘沉默了很久,最后憋出一句话来:“……那么说……”
硬纸站起来,“行了快出去吧,别待着,我看见你就烦。”边说把棘推出去,顺手给他塞了一把雨伞:“脑子在黑雨里泡泡,你就能想通了。”
“呼……”把倒霉蛋(硬纸对棘的称呼)送出去后,硬纸叹了一口气,坐在办公桌上,“这小子,还挺难对付的,哈……不过这下该安分点了吧;本来前几天还跟他说这几天表现不错,到时候请他吃顿饭……不过这次话也说得太绝了,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吧,——难办啊!”
办公桌遭受了铁拳的一顿无情锤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