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三一同归(12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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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记得玄天门的秘密,只要还有执念在心底生根,这场关于守心与共生的战争,就永远会有下一章。

三一门的银杏叶落满演武场时,阿竹已经能把守环画得像模像样了。他的手掌贴着青石板,炁顺着纹路流淌,在落叶间勾勒出半透明的光圈,圈住了几只昏昏欲睡的秋虫。这是左若童教他的最后一招——守环不是为了伤人,是为了护住那些比自己更弱小的东西。

“阿竹师兄,张之维道长来了。”小师弟抱着扫帚跑过来,裤脚沾着后山的泥土。自去年左若童坐化后,张之维每月都会来三一门,有时带些龙虎山的符纸,有时只是坐在银杏树下,对着左若童的牌位喝一下午茶。

阿竹收了守环,秋虫们嗡地散开,钻进落叶堆里。他跑向后山的祠堂,远远就看见张之维站在左若童的牌位前,手里捧着个黑木盒,盒盖缝隙里透出淡淡的金光,像有活物在里面跳动。

“张道长。”阿竹规规矩矩地行礼,目光忍不住瞟向木盒。他总觉得那金光有些眼熟,像极了陆瑾师兄留在湘西的剑穗——那穗子是用阳藿山的金丝草编的,遇炁就会发光。

张之维把木盒放在供桌上,指尖在盒盖上游走,像是在犹豫什么。祠堂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左若童的牌位旁边,新立了块小小的木牌,刻着“陆瑾之位”,牌前的油灯总保持着半明不灭的状态,是阿竹每天亲手添的油。

“这东西,本该早点给你。”张之维终于打开盒盖,里面躺着半块莲花玉佩,正是陆瑾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半。玉佩的裂口里嵌着些金色的丝絮,像凝固的阳火,在昏暗的祠堂里,竟能照清牌位上的字迹。

阿竹的呼吸猛地顿住。他认得这玉佩,左若童临终前攥在手里,指节都捏白了,最后却叹着气说:“该还给陆瑾的,他比我更需要这个。”

“陆瑾没走。”张之维的声音很沉,带着股不易察觉的颤抖,“湘西的异管处传来消息,黑风口的废墟上,长出了片阳藿草,草叶上的露珠,能治蚀炁虫造成的活死人。他们在草下挖着块玉佩,正是这半块,上面还沾着他的炁。”

玉佩突然颤动起来,阿竹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玉面,就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进丹田,像陆瑾师兄在演武场帮他纠正拳架时,那只温暖的手掌按在他后心。

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落雁的护卫撞开大门,脸色惨白:“沈总长让我们来报信!南方十七省突然出现镜影,普通人看到镜影就会发疯,说要去三一门‘回家’!”

阿竹和张之维冲到演武场,只见秋日的晴空下,无数面水镜凭空出现,悬在半空中。镜影里的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却穿着三一门的道袍,对着外面的人招手,口型一致地说着:“回家了,该回家了。”

“是镜网的余孽!”张之维的拂尘化作金鞭,劈碎最近的一面水镜。镜影破碎时,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里面的道袍人影突然转过头,露出张与陆瑾一模一样的脸,对着阿竹笑了笑,然后彻底消散。

阿竹的玉佩烫得吓人,他摸出玉佩,只见玉面上的莲花纹路正在发光,顺着纹路,慢慢浮现出一张地图——比左若童的北斗七星图更完整,在三一门的位置旁,多了个红色的“生”字,而在南方的镜影源头,标着个黑色的“死”字。

“它在勾魂。”张之维的金鞭指向南方,“镜影里的道袍是假的,是用陆瑾的炁幻化的,目的是引普通人来三一门,当新的蚀炁虫养料!”

沈落雁的快马在这时赶到,她翻身下马,银镯子断口处的金光闪了闪:“异管处查到了,镜影的源头在鄱阳湖底,那里有座水下古城,城墙上刻满了双瞳蛇符号,与玄天门的镜界纹路一模一样!”

阿竹突然想起左若童的笔记:“鄱阳湖底是上古玄天门的旧址,后来因为地脉变动,才沉入水下。‘大人’的真身,说不定就藏在古城里!”

玉佩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投射出一段文字:“镜影即人心,心不乱则镜不碎,心若归则门自开。”

“它想让我们去鄱阳湖。”张之维看着水镜里越来越多的人影,“这些镜影会消耗普通人的阳气,不出三天,他们就会变成活死人,比蚀炁虫更难对付。”

阿竹握紧玉佩,秋风吹起他的衣袍,像面小小的旗帜:“我去。左若童师父的守环,陆瑾师兄的阳火,都该有用了。”

张之维看着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左若童也是这样,把三一门的重担,轻轻放在了陆瑾肩上。他拍了拍阿竹的肩膀:“我跟你去。龙虎山的弟子已经在山下集结,异管处的人也会从水路包抄,这次……我们不给他留任何余地。”

出发前,阿竹去了趟竹林深处的小院。自从左若童打开院门后,这里就成了禁地,只有他偶尔会偷偷来看看。小院的井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稻草人,穿着红色的棉袄,手里攥着个长命锁——正是左明的样子。

阿竹把稻草人揣进怀里,又从井里打了桶水,浇在那株半死的梅树上。井水触到树根时,枯枝竟抽出点绿芽,芽尖上沾着滴露水,像颗刚落下的泪。

鄱阳湖的水是墨绿色的,像块巨大的翡翠,压着千年的秘密。异管处的船队在湖面铺开,船上的护卫都带着特制的铜镜,镜面上刻着左若童的守环,能暂时抵挡镜影的诱惑。

“就在下面。”沈落雁指着船底的水域,那里的水色比别处更深,隐约能看到水下有座城的轮廓,城墙上的双瞳蛇符号在水中发光,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

阿竹的玉佩突然飞离掌心,悬在水面上,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穿透墨绿色的湖水,在水下古城的中心,照亮了一座高耸的石台,石台上插着柄剑——正是陆瑾留在湘西的那柄,剑身上的裂痕已经愈合,裹着层金色的阳火,像从未被放弃过。

“下去!”张之维率先跳入水中,金鞭在周身形成个气泡,隔绝湖水。阿竹和沈落雁紧随其后,玉佩的白光在前方引路,水里的镜影遇到白光,纷纷像冰雪般融化。

水下古城比想象中更宏伟,街道两旁的建筑都是三一门的样式,只是门窗里漆黑一片,偶尔有黑影闪过,像在窥视着他们。城中心的石台上,除了陆瑾的剑,还跪着个穿黑袍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是气门的人!”沈落雁的短刀出鞘,指向黑袍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执着于打开玄天门?”

黑袍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戴面具,露出张与左若童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睛是墨绿色的,瞳孔里映着双瞳蛇:“我是左明啊,阿竹师弟。你不认得我了?”

阿竹的心脏像被攥紧了。他怀里的稻草人突然发烫,长命锁上的“明”字亮起红光,与黑袍人的墨绿色瞳孔对视着,发出滋滋的响声。

“你不是左明!”阿竹掏出稻草人,举到黑袍人面前,“左明的长命锁是爹给的,里面的执念是回家,不是毁灭!”

黑袍人的脸色瞬间扭曲,墨绿色的瞳孔里爆发出黑气:“我当然是左明!是左若童把我扔进玄天门的!是他用我的命练逆生三重!现在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他猛地挥手,石台上的剑突然飞起,剑身上的阳火变成了黑色,直刺阿竹。阿竹的玉佩自动挡在身前,白光与黑火碰撞,发出震耳的轰鸣。水下古城剧烈摇晃,城墙上的双瞳蛇符号全部亮起,将三人围在中央。

“陆瑾的炁果然在你这!”黑袍人笑得癫狂,“只要吞了这半块玉佩,我就能彻底融合他的阳火,到时候,玄天门的镜界就是我的!”

张之维的金鞭缠住黑袍人,沈落雁的短刀直刺他的胸口。黑袍人却不躲不闪,任由短刀刺入,伤口处冒出的不是血,是黑色的根须,根须顺着短刀蔓延,缠向沈落雁的手臂。

“小心!”阿竹的守环及时罩住沈落雁,根须碰到守环,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突然想起左若童的话,逆生三重的共生,不是与邪祟共生,是与自己的执念共生。

他抓起陆瑾的剑,将玉佩按在剑身上。白光与阳火融合,剑身上的裂痕彻底消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阿竹的炁顺着手臂注入剑中,守环与阳火在他周身流转,竟隐隐有了逆生三重的架势。

“左明,你看这个!”阿竹举起怀里的稻草人,长命锁在光芒中融化,化作道红光,钻进黑袍人的体内。

黑袍人发出痛苦的嘶吼,墨绿色的瞳孔里闪过无数画面:左若童在演武场教他练拳,母亲在厨房给他蒸馒头,陆瑾偷偷塞给他半块芝麻糕……这些画面像阳光,一点点驱散着他瞳孔里的黑气。

“爹……”黑袍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根须从他的身体里缩回,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容,确实是左明的样子,只是眉宇间多了太多的沧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回家……”

水下古城开始崩塌,城墙上的双瞳蛇符号渐渐熄灭。石台剧烈震动,下面传来阵低沉的咆哮,显然“大人”的真身被惊动了。

“快走!”张之维拉住左明,“古城要塌了!”

阿竹拔出石台上的剑,阳火与白光交织,在前方劈开一条通路。沈落雁扶着虚弱的左明,紧随其后。当他们冲出水面时,水下古城彻底沉入湖底,墨绿色的湖水重新变得清澈,再也看不到双瞳蛇的影子。

船上的护卫们爆发出欢呼声,水面上的镜影正在消失,镜影里的道袍人影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露出张释然的笑脸,然后彻底消散。

阿竹把剑递给左明,剑身上的阳火渐渐黯淡,却依旧温暖。左明的手指刚碰到剑柄,就剧烈颤抖起来,眼泪掉在剑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像迟来了二十年的道歉。

张之维望着平静下来的鄱阳湖,突然叹了口气:“结束了吗?”

沈落雁的银镯子突然再次发烫,她抬起手腕,只见断口处的金光中,慢慢浮现出一行字:镜界即心界,心界不灭,镜界永存。

远处的三一门,演武场的银杏叶还在落,那个扫地的小弟子突然停下扫帚,看着祠堂的方向,露出了与左明相似的笑容。祠堂里,左若童和陆瑾的牌位前,香灰突然无风自动,在供桌上,拼出了个小小的“环”字。

鄱阳湖的水面上,最后一缕镜影正在消散,镜影里,陆瑾的身影对着阿竹挥了挥手,口型说着:“守好家。”然后彻底融入秋日的阳光里,像从未离开过。

阿竹握紧了手里的半块玉佩,左明握着另一半,两块玉佩在阳光下慢慢靠近,却始终差着一丝缝隙,像个未完待续的逗号,悬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