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焦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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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娘那壮实的身影也出现在通往庭院的门口。她甩动粗粗的双臂朝大门走去。
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啪啪啪”声从大门方向传来。那是门环被叩击的声响。不同于男子敲门的急促有力,这声音舒缓、轻柔,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一听便知是女子的手在轻叩。
苦娘迈开大步走向大门。她壮硕的身躯挡在门前,像一座敦实的小山。她将厚重的大门拉开一道仅容一人的缝隙,两只粗壮的手臂抬起,稳稳地把住两扇门的边缘,那姿势,活脱脱就像后世健身房里使用蝴蝶机在做夹胸动作,充满了力量感。
她的头和半个身子探出门缝,与门外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很快,苦娘缩回身子,将大门重新合拢,只留下黑鱼还在门边焦躁地来回踱步,尾巴摇得像风车,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呜”声。
苦娘快步走回正厅,来到案桌对面,伸手指着大门方向,声音洪亮地禀报道:“马嫂,门外来了位女公子,瞧着气度不凡。她说她叫祖徽,还带着两个侍女。说是……特意来贺咱家乔迁之喜的。”
“女公子?祖徽?”马袁氏那双刚刚还沉浸在悲喜交加中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里面充满了茫然和不解。她下意识地看向马清,眉头紧紧蹙起。
袁通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微微一撇,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揶揄。
“我这搬家只告诉过队里的兄弟,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啊。”马清下意识地避开他们的视线,不解地低声嘟囔着。
“她是什么人啊?”马袁氏歪着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马清脸上来回扫视。
“是豫州刺史祖使君的胞妹。”马清迎着马袁氏的目光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人家进来!大热的天,让人家在门外晒太阳?”马袁氏低呼一声,脸上瞬间换了神色,她朝着马清一扬下巴,语气急促地催促,“太失礼了。”
“唉!”苦娘习惯性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开门。
“等等!”马袁氏连忙叫住她,“苦娘,让阿清自己去迎!”她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案几上那些尚未收拾干净的碗碟上,“你快来,咱们赶紧把这桌子上的碗收拾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动手开始整理。
“我来!”袁通立刻应声。他迅速将紫玉圆徽重新挂在脖子上,动作麻利地迭起几只空碗,帮着收拾起来。
马清紫玉圆徽插进腰带里,又往里按了按,确保它不会轻易显露。他又下意识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半旧的藏青色直裰衣襟,迈开步子,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黑鱼见他走来,更加兴奋了,尾巴摇得几乎要飞起来,小跑着跟上他,仰起毛茸茸的大脑袋,对着他“嗷嗷”叫着。
马清走到门前,手搭在门闩上轻轻一抽。接着,他双手分别抓住两扇厚重的门板,如同在健身房里扩胸般,沉稳而有力地向两边扩。
祖徽高挑而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祖徽的面容如同初绽的玉兰,带着盈盈的、仿佛能融化夏日燥热的笑意。这笑意极其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了马清的脸上。阳光斜斜地打在她的侧颜,清晰地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随着唇角弯起的弧度,她眼尾下方那颗小小的、如同墨点晕染般的黑色小痣,也随之微微地、不住地跳动着,像一只栖息在花瓣上的灵动小蝶,平添了十分的生动与俏皮。
她上身是一件华贵的缂丝鹤纹半臂外罩。半臂的领口和袖口镶着同色系的精致滚边,针脚细密如发丝。内里隐约可见一件质地如云般柔软、颜色素雅的浅碧色襦衫。
高耸的胸脯前,垂着一条通体莹润、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鱼佩。随着她轻微的呼吸,玉鱼佩便轻轻晃动,如同山涧溪流般的光泽,带来一丝视觉上的清凉感。
下身则是一条长及脚面的“退红”裙。那是一种极其淡雅、仿佛被山泉反复漂洗过的茜红色,柔和得像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她的腰肢衬托得不盈一握,更显下身线条的修长挺拔。
深紫色的锦缎裙带束在腰间,上面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透雕金丝香囊。香囊呈镂空球状,繁复的缠枝花纹中透出内里深色的香丸。一股清幽、微带甜暖气息的零陵香的芬芳,正从那香囊的孔隙中袅袅逸出,如同无形的丝带,强势地、却又优雅地弥散在门口燥热的空气中。
她的发髻梳得极高,一丝不乱,乌黑如墨,上面兜着一顶精巧绝伦的银丝步摇冠。那冠底以细若毫芒的银丝盘绕成花枝状,上面缀满了细小的、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银叶和莹润的米粒珍珠。随着她微微颔首的动作,那步摇便如同真正的孔雀在阳光下徐徐开屏般,枝颤叶摇。流光溢彩,贵气逼人,几乎夺走了周遭所有的光线。
她的身后,稍近些的是阿青,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青灰色窄袖麻纱短衣,同色长裤,足蹬布履。她微微垂着头,神情恭谨,双手稳稳地向上托举着一个由两个螺钿漆盒重叠而成的礼盒。
阿青的后面稍远些,是小琴。她同样穿着方便行动的褐黄色麻纱短衣,此刻正一手拉着三匹骏马的缰绳。
那匹花斑马认出了马清,抬着头兴奋地张着大嘴朝马清嘶鸣了一声。
小琴的身量比阿青略高些,身形也更显窈窕,原本略带稚气的脸庞如今线条清晰了许多,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些亭亭玉立的少女风韵,眼神也比从前沉稳了些许。
祖徽主仆三人瞬间成为了整条街巷的焦点。原本嘈杂的市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低了音量。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论是肩挑沉重货担、汗流浃背的小贩,还是臂弯挎着竹篮、步履匆匆的妇人,亦或是摇着蒲扇、在树荫下闲话的街坊,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齐刷刷地投向马家门前这耀眼的一幕。
几个穿着湖绸或杭绸长衫、头戴方巾的读书人,原本正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此刻他们的目光在光彩夺目的祖徽和门口站着的、衣着朴素甚至略显寒酸的马清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惊诧和探究。
他们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用扇子半掩着嘴,压低声音议论起来。那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马清的惊愕、审视以及浓浓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