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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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对面墙根下,歪歪斜斜靠着几个穿着粗布单衣、甚至袒露着汗津津、油腻腻胸脯的市井无赖。他们毫无顾忌,眼神放肆而贪婪,如同黏腻的蛛网般,直勾勾地缠绕在祖徽三人身上,尤其是祖徽那窈窕的身姿和华丽的衣饰上。
其中一个咧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喉结滚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吞咽着口水;另一个则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下巴朝这边努了努,脸上挂着下流的笑容,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啧啧声或低俗的调笑。
一顶两人抬的青布小肩舆吱呀吱呀地从门口经过。两个轿夫的脸几乎像能转一百八十度似的,脖子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令人担心会不会折断的角度,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目光死死地粘在祖徽身上。
肩舆侧面垂下的薄纱帘子被一只涂着鲜艳蔻丹的纤手微微掀起一角。帘子后面,露出一张妆容精致、风韵犹存的少妇面庞。那少妇的目光却并未被光彩夺目的祖徽吸引,反而如同两枚精准的探针,同样转了一百八十度似的,牢牢地钉在了马清那张俊秀的脸上。
“哎?”马清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祖徽那张笑意更深的脸,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繁华的街景和那些驻足围观、形形色色的目光。
祖徽眼波流转,轻轻嗔了马清一眼,那眼神既娇俏又带着理所当然的不满,扫过他的脸,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什么话呀?你也不先请我进去?就让人家在毒日头底下站着回话么?”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气势。
“哦!请进,快请进!”马清连忙侧过身子,让开门口的通路。
祖徽脸上的笑意如同春花盛放。她毫不犹豫,一步就轻盈地跨过了那道象征着家宅内外的门槛,踏入了庭院略显粗粝的青石板地面,裙裾微扬,带起一阵更浓郁的香风。她身后的阿青也紧随其后,捧着那贵重的螺钿漆盒,低眉顺眼地跨了进来。
一道黑影带着欢快的低吠猛地扑了上来。
黑鱼将两只沾着些许泥土和草屑的前爪高高抬起,热情地就往祖徽那条华美精致的退红裙上趴去,毛茸茸的大脑袋直往她身上蹭,尾巴摇成了真正的风车,呼呼作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黑鱼!别调皮!下去!”马清连忙出声呵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哎,别凶它!” 祖徽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绽开明媚如朝阳的笑容。
她主动弯下腰,伸出那双白皙纤长如同玉笋般的手,抓住了黑鱼两只毛茸茸的、竖起的耳朵,带着笑意轻轻摇晃着,仿佛在逗弄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又用双手捧住黑鱼那张看起来有点傻气的大脸,像揉捏一个软和的面团玩具一样,带着亲昵地揉搓着它两颊的皮毛,将它那张狗脸挤得有些变形,鼻子都歪到了一边。
“这家伙个头怎么这么大?跟头小牛犊似的!它叫什么名字呀?”她好奇地左右打量着黑鱼,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惊奇。
一向在生人面前保持警惕、甚至偶尔会龇牙低吼的黑鱼,此刻在祖徽的手下却显得异常温顺老实。
它闭着嘴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如同打呼噜般的“呼噜”声,乌溜溜的大眼睛半眯着,尾巴依旧欢快地扫着地面,一副极其享受、甚至有些谄媚的模样,任凭祖徽揉捏着它的脸。
它配合地微微晃着脑袋,仿佛在享受一场顶级的按摩。它庞大的身躯也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舒服得微微塌下了腰。
他妈的,真没出息,马清看着黑鱼的样子,心里暗骂。
“黑鱼。”马清没好气地回答祖徽的问话。
“真乖!”祖徽又用力揉了揉黑鱼的大脑袋,才笑吟吟地直起身子。她发髻上那顶银丝步摇冠如同孔雀开屏般轻轻摇曳起来,银叶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发出悦耳的微响。
“阿徽姐,请进,”马清伸手朝正房厅堂的方向指了指,“刚搬进来,屋里还乱得很,也没收拾利索,你别见笑。”他的目光扫过略显空荡、只有些基本家具的庭院和厅堂。
马袁氏脸上堆满了笑容,几乎是“小跑”着迎了出来。她的身后,紧跟着袁通和苦娘。
“阿清,来客人了,快,快请人家进去坐呀!站在院子里像什么话!”马袁氏的声音洪亮而热情,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光彩照人的祖徽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难以掩饰的欢喜。
“阿母,”马清连忙向阿母介绍,声音稍微清朗了些,“这是祖大娘子。”他又转向祖徽介绍道“这是家母。”
“伯母!”祖徽立刻收敛了面对黑鱼时的活泼笑容,脸上换上温婉得体的神情,朝着马袁氏的方向,动作优雅而标准地深深弯下腰,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晚辈礼。她垂首时,步摇轻颤,姿态恭敬无比。“听闻伯母乔迁新居,祖徽特来恭贺,祝伯母新居安康,福泽绵长。”
马袁氏飞快地瞥了马清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询问、惊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你小子行啊”的意味。
她的目光迅速地在祖徽身上扫了两下——从头上那价值连城的步摇冠,到身上华贵的缂丝半臂、退红裙,再到腰间精巧的香囊和玉鱼佩,最后落到那双漂亮的丝履上。
“大娘子!可不敢当这么大的礼!”马袁氏也朝着祖徽弯腰还礼。
她伸手指了指正屋方向,脸上笑开了花:“这大热的天儿,难为大娘子你还特意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快,快请进屋坐!院子里晒得慌!”
她说着,又转头对苦娘吩咐道:“苦娘,快去,把大娘子带来的马牵到后院去,喂点水。”
“唉!”苦娘响亮地应了一声,那壮实的身子立刻行动起来,像座移动的小山般灵活地绕过众人,朝门外走去。
袁通上前一步,朝着祖徽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拱手礼,声音沉稳:“大娘子来了。”
他的目光在祖徽和马清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一下,随即又伸手,带着点男人间的力道,重重地拍了拍马清的肩膀,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带着促狭的弧度:“阿清,你好好招待贵客。我走了。”他那高大的身躯便轻巧地转身,如同灵活的豹子,几步就跨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