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集:死囚牢的线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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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囚牢的线索
腊月的太原城,北风卷着雪沫子往人骨头缝里钻。苏墨裹紧了藏青色棉袍,袖口蹭过衙门口那对石狮子的鬃毛,结了层薄冰的石面凉得像块铁。他仰头看了眼悬在门楣上的“太原府衙”匾额,黑漆被风雪啃得斑驳,倒像是谁用指甲抠过的旧伤疤。
“苏先生,里头那位可是判了斩立决的,过了年就得问斩。按规矩,死囚牢除了牢头狱卒,旁人是进不去的。” 捕头王奎搓着冻红的手,往台阶下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您确定要见?”
苏墨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两封银子。“王捕头,家父的案子,就剩这最后一条线索了。” 他声音压得低,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那位死囚,二十年前在协同庆票号当过头柜,我必须问他句话。”
王奎掂了掂银子的分量,往左右瞅了瞅。雪粒子打在他的毡帽上,簌簌地响。“进去可以,只能待一炷香。还有,别给我惹麻烦——那老东西疯疯癫癫的,上个月还咬伤了狱卒的胳膊。”
穿过两道上了锁的铁门,霉味混着尿骚气扑面而来。死囚牢在衙狱最深处,光线暗得像口倒扣的锅,只有墙壁高处的小窗透进点灰白的天光,照得地上的稻草泛着油亮的黑。
“6号,有人见。” 狱卒用铁链子在铁门上敲了敲,“哐当”声惊得苏墨后颈发麻。
牢房里的人动了动。他背对着门口,蜷缩在稻草堆里,灰败的头发像团乱麻,几乎要和稻草缠在一起。听见动静,他慢慢转过头,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左眼的地方陷下去个黑洞,只剩层皮搭着,右眼里却亮得吓人,像淬了毒的冰碴。
“是苏先生?” 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等你好些日子了。”
苏墨心里猛地一沉。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要来见这个叫陈三的死囚,对方怎么会认得他?
“二十年前,协同庆票号的火盆案,你是头柜,” 苏墨扶着冰冷的铁栏杆,指尖冻得发僵,“家父苏敬之当时是票号的账房,他死前留了本账册,最后一页画了个火盆,旁边写着你的名字。”
陈三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牢房里撞出回音,像老鸹在叫。“火盆……那火盆烧了三天三夜啊,把协同庆的后院烧得连块完整的木头都没剩下。” 他猛地凑近铁栏,那只独眼里的光刺得人慌,“你爹是个好人,就是太死心眼。账本记了不该记的东西,就得烧干净,可他偏要留着。”
“留着什么?” 苏墨追问,“是盐引的假账?还是蒙古王府的密信?”
陈三的脸突然垮了下去,他往后退了两步,重新缩回稻草堆里,双手抱住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只被打怕了的狗。“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了我……”
“你已经是死囚了。” 苏墨的声音冷下来,“过了年就开刀问斩,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陈三的恐惧。他猛地抬起头,独眼里滚出浑浊的泪。“我有儿子……他们说,我要是敢乱说话,就让我儿子活不过十五。” 他抓住稻草往嘴里塞,嚼得咯吱响,“苏先生,你爹当年也知道这个,所以他把真账册藏起来了,烧的是假的。”
苏墨的心提了起来。他爹苏敬之三年前在晋祠佛像后被人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手里攥着半块砚台,砚台里嵌着张撕碎的当票。这三年来,他跟着那些零碎的线索查下去,从土地庙的月光查到蒙古王府的密信,摸到的全是盐引走私的边边角角,真正的核心账本始终像团雾。
“他把账册藏在哪了?” 苏墨往前凑了凑,小窗透进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陈三,你告诉我,我保你儿子平安。我苏墨在太原城还有几分薄面,没人能动他。”
陈三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地上一扔。那东西滚到苏墨脚边,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边缘缺了个角。“去聚源当铺,找掌柜的要‘缺角的月亮’。”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穿过铁栏的呜咽声盖过,“账册在……在圣母殿的壁画后面,得用这个铜钱……”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狱卒的呵斥声,还有铁链拖地的哗啦声。陈三脸色骤变,猛地扑回稻草堆里,用身体盖住什么东西,嘴里开始胡言乱语:“火盆烧起来了……红的,全是红的……”
王奎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苏先生,时辰到了。”
苏墨捡起那枚铜钱,攥在手心。铜钱的锈迹硌着掌纹,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最后看了眼陈三,对方已经完全缩成一团,只有那只独眼还露在外面,直勾勾地盯着小窗,仿佛在看二十年前那场烧不尽的火。
走出死囚牢时,雪下得更大了。苏墨把铜钱塞进贴身的口袋,指尖触到里面另一件东西——半张旧当票,是从父亲攥着的砚台里找到的,上面只写着“正月十三,聚源”几个字。
聚源当铺在城南的胡同里,门脸不大,黑底金字的招牌被雪盖了大半。苏墨掀开门帘进去时,一股混合着樟脑和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柜台后面坐着个干瘦的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拨算盘,算珠打得噼啪响。
“掌柜的,取东西。” 苏墨把那枚缺角铜钱放在柜台上。
老头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铜钱,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条缝。“当票呢?”
苏墨掏出那半张当票递过去。老头接过,对着光看了半天,突然往柜台后喊了声:“二小子,把后屋那盏琉璃灯拿来。”
片刻后,个愣头青伙计捧着盏琉璃灯出来。灯盏是月牙形状的,边缘有处缺口,刚好能和那枚铜钱对上。老头把铜钱往缺口处一嵌,严丝合缝。
“跟我来。” 他摘下老花镜,起身往柜台后的小门走。苏墨跟进去,发现里面是间小库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物件,墙角立着尊半人高的佛像,衣纹里积着厚厚的灰。
老头走到佛像前,伸手在佛像底座上按了按,地面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个黑漆木盒,锁是黄铜的,形状像只展翅的蝙蝠。
“陈三托我保管的,说等个姓苏的来取。” 老头把木盒推给苏墨,“他还说,要是你拿不到这个,就别去碰圣母殿的壁画。”
苏墨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他试着晃了晃,里面像是有纸页摩擦的声音。正要道谢,老头突然按住他的手:“陈三今早没了。” 他声音很平,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狱卒发现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手里攥着半截稻草,上面沾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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