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不速之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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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不速之客

冬初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鹅毛大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把谢家坳裹成了一片白。谢文东正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锅里炖着的萝卜土豆飘出阵阵香气。张彩霞坐在炕沿上纳鞋底,银针在粗布上穿梭,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这雪下得,怕是要封山了。”张彩霞把线在舌尖抿了抿,穿过针孔,“明天得把院子里的柴火再堆高点,省得冻着。”

谢文东应了一声,刚要说话,院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力道又急又重,在寂静的雪天里格外刺耳。他皱了皱眉——这大雪天,谁会来串门?

“我去看看。”谢文东擦了擦手上的灰,起身走到院门口,刚拉开一条门缝,一股寒风就卷着雪沫灌了进来。门外站着个穿棉袄的男人,帽子上积了厚厚的雪,脸冻得通红,正是当年给日军当翻译的周福生。

谢文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福生当年帮日军欺压村民,抗战胜利后被抓去劳改,上个月才被释放回村,平时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怎么会突然来找他?“你来干什么?”他语气不善,手还抵在门框上,没打算让对方进来。

周福生搓着手,眼神闪躲,鼻尖上挂着冰碴:“谢……谢大哥,是城里来的两位先生找你,说想了解当年你抗日的事,让我……让我带路。”他说着,往身后挪了挪,露出两个站在雪地里的男人。

那两人穿着黑色便衣,料子看着很挺括,不像村里人的粗布衣裳。他们都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在抬头时,能看见一双锐利的眼睛。谢文东的目光扫过他们腰间,隐约看见鼓鼓囊囊的一块,像是藏着枪。

“城里来的先生?”谢文东心里咯噔一下,指尖悄悄攥紧了,“我就是个种地的,哪懂什么抗日的事?你们找错人了。”

“没错,就是找你,谢文东同志。”左边的便衣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我们是来做个走访,了解下当年青纱帐抗日的细节,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右边的便衣也跟着开口,目光在院子里扫来扫去:“听说谢同志当年还跟过绺子?后来才投了八路军?这转变过程倒是值得好好说说。”

这话像根针,扎得谢文东心里发紧。当年的旧事是他的伤疤,除了亲近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个便衣一开口就提,绝非偶然。他瞥了眼周福生,见他头埋得更低了,手指不停地绞着棉袄下摆,显然是吓得不轻——这哪里是“走访”,分明是带着逼问的意味。

“先进屋说吧,外面雪大。”张彩霞突然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却悄悄给谢文东递了个暗号。她知道谢文东的警惕,也看出了这两人来者不善。

谢文东会意,侧身让开了门。两个便衣径直走进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炕边的凳子上,目光在屋里扫来扫去,从墙上挂着的“革命伴侣”红布,到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看得十分仔细。

“谢同志,当年你在青纱帐里,是不是跟日军打过一场伏击战?”左边的便衣掏出个小本子,钢笔在纸上敲了敲,“听说那次你还绑了日军的粮车?”

“是,不过不是我一个人,是跟部队的弟兄们一起。”谢文东站在灶边,手搭在灶台沿上,指尖能感觉到温热的温度,这让他稍微安定了些。

“那你跟绺子的时候,有没有绑过日军的票?”右边的便衣突然追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谢文东,“有人说你当年是先当匪,后当兵,是不是为了逃避追究才投的军?”

这话彻底戳中了谢文东的痛处,也让他更加确定,这两人根本不是来了解抗日事迹的。他刚要发作,瞥见张彩霞悄悄往门口挪了半步,立刻压下了火气:“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要是你们是来翻旧账的,现在就可以走。”

“谢同志别激动,我们就是随口问问。”左边的便衣笑了笑,可眼神里没有半分笑意,“再问个事,你退伍回来,部队给了你多少退伍金?都用在哪儿了?”

谢文东心里的警铃越响越烈。这些问题看似零散,实则都在打探他的过往和现在的情况,尤其是提到退伍金,明显是跟之前村里的风波有关。他突然想起那个躲在暗处的灰布长衫特务,难道这两人是特务的同伙?

“我去后院喂猪,猪还没吃食呢。”谢文东突然开口,往门口走了两步,故意撞了张彩霞一下,压低声音说,“去村部找村长,让他给李团长捎信,就说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张彩霞心里一紧,立刻点了点头。她放下鞋底,拿起墙角的柴刀,像是要去劈柴的样子:“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劈点柴。”

“不用,你在家招待两位先生,我去去就回。”谢文东按住她的手,悄悄把柴刀塞到她手里,“路上小心,别回头。”

张彩霞握紧柴刀,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安定了不少。她抬头看着谢文东,眼神坚定:“你也小心。”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默契,他懂她的担忧,她懂他的警惕。

张彩霞拉开后门,一股寒风卷着雪沫涌了进来。她紧了紧棉袄,攥着柴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雪地里。雪没到了脚踝,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可她不敢慢下来——她知道,谢文东的安危,全在她这一趟路上了。

屋里,两个便衣见谢文东要去后院,对视了一眼,左边的便衣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正好看看你家的猪养得怎么样。”

谢文东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就是头普通的土猪,有什么好看的?”

“随便逛逛,谢同志别介意。”便衣紧跟在他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过后院的每一个角落。后院很小,一个猪圈,一堆柴火,还有张彩霞种的花草,冬天里都枯了。谢文东走到猪圈边,拿起猪食瓢,慢悠悠地往食槽里倒猪食,眼角的余光却盯着便衣的一举一动。

“谢同志,你跟李团长关系很好?”便衣突然开口,“听说他当年好几次想留你在部队?”

“都是老战友,关系自然不错。”谢文东头也不抬,“怎么,你们认识李团长?”

便衣顿了顿,含糊地说:“听说过,是位英雄团长。”

谢文东心里更疑惑了。如果他们是特务,应该避开李团长才对,可他们却主动提起,难道另有身份?他正琢磨着,突然听见前院传来周福生的哭声,紧接着是摔东西的声响。

“怎么回事?”谢文东和便衣同时往前院走,刚进堂屋,就看见周福生蹲在地上哭,右边的便衣正指着他骂:“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

“怎么了?”左边的便衣问。

“那女的跑了!说去劈柴,半天没回来,肯定是报信去了!”右边的便衣脸色铁青,一把揪住周福生的衣领,“你是不是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周福生吓得浑身发抖:“没有!我没有!我就是个带路的,我不知道她要跑啊!”

谢文东心里一松——彩霞肯定已经安全了。他站在门口,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既然彩霞不在,你们也别待了,请回吧。”

“想让我们走?没那么容易!”右边的便衣突然掏出枪,指着谢文东,“老实交代,你当年跟匪帮是不是还有联系?是不是藏了国民党的特务?”

谢文东眯起眼睛,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李团长送他的匕首。“我看你们才像特务!”他大喝一声,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将枪按向地面。

左边的便衣见状,也掏出枪要帮忙,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喊声:“谢文东!里面怎么回事?”

是李团长的声音!谢文东心里一喜,手上的力道更足了,一把夺过对方的枪,扔在地上。两个便衣听见李团长的声音,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枪也垂了下来。

李团长带着几个战士冲进屋,看见地上的枪,又看了看两个便衣,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村里动枪!”

左边的便衣深吸一口气,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红色的证件,递了过去:“李团长,别误会,我们是军区派来的特派员,专门来核实谢文东同志的抗日功绩。”

李团长愣了一下,接过证件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向两个便衣,眼神里满是疑惑:“特派员?那你们为什么动枪?还把人吓得哭成这样?”

“这是个误会。”特派员收起证件,有些尴尬地说,“我们怕谢文东同志有顾虑,不肯说实话,所以才用了点特殊手段,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这时,张彩霞也带着村长和几个村民赶了回来,看见屋里的情况,赶紧跑过来拉住谢文东:“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别担心。”谢文东握住她的手,指尖的冰凉让他心疼——这么冷的天,她肯定冻坏了。

周福生见是特派员,也不哭了,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李团长看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是……是特派员让我带路的。”周福生结结巴巴地说,“他们说找谢大哥了解情况,我不敢不来。”

李团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特派员:“谢文东的功绩,我最清楚。当年他在青纱帐里,一个人杀了七个日军,后来跟着部队打仗,多少次都冲在最前面,身上的伤比我都多。他要是有问题,我第一个不答应!”

特派员点了点头,走到谢文东面前,伸出手:“谢同志,对不起,是我们的工作方法不对,让你受委屈了。有人向上级反映了你的功绩,说你当年抗日有功,还救了不少村民,我们是来核实情况,准备为你申请‘抗日英雄’勋章的。”

谢文东愣住了,手里还攥着刚夺过来的枪,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彩霞碰了碰他的胳膊,笑着说:“傻站着干什么?特派员跟你道歉呢。”

谢文东这才回过神,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就是……以为你们是坏人。”

“不怪你,是我们太鲁莽了。”特派员笑了笑,“接下来还要麻烦你和村民们,给我们讲讲当年的事。”

第三百六十三章:昔日袍泽

村部的油灯亮了大半夜,火苗跳动着,把屋里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谢文东坐在长桌旁,手里捧着杯热茶,听着特派员的提问,断断续续地讲着当年的事——讲十六岁那年娘饿死在山洞里,讲跟着绺子混的半年,讲投军后第一次上战场杀日军,讲黑风口战斗时谢老三的牺牲……

张彩霞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帮他添点茶水,每当他讲到伤心处,就悄悄握一握他的手。李团长也在一旁补充,讲谢文东当年如何把最后一块干粮让给伤员,如何带着弟兄们夜袭日军炮楼,如何在弹尽粮绝时死守阵地。

“这些事,我都记在部队的功劳簿上,有凭有据。”李团长拍了拍桌子,语气坚定,“谢文东不仅抗日有功,解放战争里也立了大功,这勋章给他,当之无愧!”

村长和几个老村民也纷纷开口。三叔公拄着拐杖,激动地说:“特派员,东子是个好孩子!当年日军烧村,是他带着我们躲进山洞,还杀了日军的哨兵,救了全村人的命!之前村里的风波,都是刘老栓他们糊涂,被人挑唆了!”

“是啊,谢大哥还把自己的退伍金拿出来给我们买种子,昨天还帮我修屋顶呢!”王二柱也红着脸说,“之前是我不对,错怪谢大哥了,我给您道歉!”他说着,站起身给谢文东鞠了一躬。

其他村民也跟着道歉,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谢文东看着大家,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村民们的偏见,总算解开了。

特派员认真地记着笔记,时不时点头,最后合上本子,笑着说:“好了,情况我们都了解了。谢文东同志的功绩确实突出,我们会尽快向上级汇报,勋章肯定能批下来。”

众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彩霞端出刚蒸好的红薯,分给大家:“快尝尝,刚出锅的,甜着呢。”

特派员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笑着说:“真甜,比城里买的好吃多了。谢同志,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都是彩霞照顾得好。”谢文东看着张彩霞,眼里满是笑意。

李团长打趣道:“谢大哥,看来你这安稳日子也不好过啊,又是村里的风波,又是特派员的‘突袭’,比在部队还热闹。”

“可不是嘛。”张彩霞笑着说,“他啊,在哪儿都闲不住,昨天还帮王大爷修屋顶,雪天路滑,吓得我一直跟着,就怕他摔着。”

谢文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灯光映在他脸上,把他鬓角的白发照得格外清晰,可眼神里却满是温暖和满足。

聊到半夜,特派员和李团长才准备离开。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晃眼。谢文东和张彩霞送他们到村外路口,李团长拍了拍谢文东的肩膀:“老谢,勋章下来了,我亲自给你送过来。要是想回部队,随时跟我说,三团的位置还留着。”

谢文东摇了摇头:“不了,我现在就想好好种地,跟彩霞过日子。不过要是部队需要,我随叫随到。”

“好!”李团长笑着点头,翻身上马,“那我走了,有时间回根据地看看弟兄们。”

特派员也跟谢文东握了握手:“谢同志,等我们的好消息。”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张彩霞挽住谢文东的胳膊:“这下好了,村民们不误会你了,勋章也快下来了,以后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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