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冥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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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走了?

不,他肯定还在。只是她看不见。

这种“看不见”比直接的面对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在墙角抖了整整一夜。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一闭眼,那个“沈溯”就会出现在眼前。耳朵竖起着,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老宅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永无止境的风声。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灰蒙蒙的光线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堂屋,驱散了部分浓稠的黑暗,林晚几乎僵硬的肢体才稍微松动了一点。

她扶着墙壁,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双腿软得不像自己的。她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一把抓起地上那本族谱,看也不看,发疯似的想要把它撕碎。

可那看似脆弱的纸张,在她用尽全力的撕扯下,竟然纹丝不动,连个折痕都没有。她又试图去撕画着沈溯画像和写着他们名字的那一页,指甲抠得发白,那页纸依旧完好无损。

这不是普通的纸!

她绝望地松开手,族谱“啪”地一声掉回地上。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戒指上,又开始拼命地抠、拽、扭,指甲在手指上划出深深的红痕,几乎要渗出血来,那戒指依旧如同生长在她骨肉里一般,牢固得令人绝望。

所有的出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奶奶……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巨大的悲伤和委屈涌上心头,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她瘫坐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嘶哑,她才慢慢止住。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撕不掉,摘不下,那就毁掉!一定有办法的!

她抹了把脸,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她记得村里靠近山脚的地方,好像还有一间小小的土地庙,虽然看起来也是破败不堪,但或许……或许能有点用?

她需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老宅。

林晚收拾好东西,主要是把那本诡异的族谱狠狠塞进背包最底层,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老宅的大门。清晨的山村笼罩在薄雾里,空气清新冷冽,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凭着模糊的记忆,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土地庙的方向走去。那是一座比老宅更显破败的小小建筑,灰瓦残破,墙皮剥落,里面的土地公神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彩漆斑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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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庙前,心里一片茫然。该怎么做?上香?磕头?祈求土地公显灵,赶走缠着她的男鬼?这想法本身就显得如此荒谬。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试试的时候,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女娃娃,那地方,早就没了香火,不顶事喽。”

林晚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身。

只见一个穿着藏蓝色旧布衫、满脸深刻皱纹的老太太,正拄着根磨得油亮的木拐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老太太身材干瘦,背微微佝偻,但一双眼睛却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浊,反而透着一种近乎锐利的清明,正上下打量着她。

“您……您是?”林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老太太没回答,目光落在林晚的脸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她的视线尤其在她眉宇间停留了很久,然后又缓缓下移,定格在她戴着戒指的左手手指上。

“阴气缠身,印堂晦暗,死劫已现……”老太太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林晚还是捕捉到了“死劫”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婆婆!您……您能看出什么?”林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害怕了,急忙上前两步,声音带着哭腔,“求您救救我!我……我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是寻常的不干净东西。是‘契’,怨念极深,因果牵连,躲不开,化不掉。”

她抬手指了指林晚手上的戒指:“是它带来的,对吧?”

林晚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是我奶奶给我的……她说能保平安,可是……”

“保平安?”老太太嗤笑一声,带着点嘲弄,又有点怜悯,“林家嫂子……唉,也是不得已。她当年没能护住自己的女儿,便想了这饮鸩止渴的法子,想用至亲血脉的阳寿,来换这……暂时的安宁吧。可惜,骗得了人,骗不了鬼,更骗不了天道。”

奶奶的女儿?那不就是……她的姑姑?林晚从未听父母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姑姑。

“走吧,女娃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太太转身,拄着拐杖,朝着村子的方向慢慢走去,“到我家喝口水。有些事,或许该让你知道了。”

林晚此刻哪敢犹豫,连忙跟了上去。

老太太的家在村子另一头,同样是一栋老屋,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堂屋里供奉着一尊看不出是什么的神像,香火气息袅袅。

给林晚倒了一碗热茶,看着她惊魂未定地喝下,老太太才在她对面坐下,缓缓开口:“我姓吴,你叫我吴婆婆就行。年轻时候,懂一点这方面的事情。你奶奶,跟我还算熟。”

她顿了顿,看着林晚:“你梦里见的,是个穿玄色衣服的男人,对吧?长得很好,对你……也很温柔?”

林晚猛地点头。

“那就是了。沈溯……三百年前,咱们这地方最有名的才子,也是死得最蹊跷、怨气最重的一个。”吴婆婆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神秘感,“据说他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前程似锦,却在大婚前夕,暴毙身亡。死因不明不白,有说是急病,有说是被害,更有说是……被下了邪术。”

“他死后,夫家悔婚,连宗祠都不让他进,认为他横死是不祥。他成了孤魂野鬼,怨气不散。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了这‘冥婚’的习俗……每隔几十年,林家就必须选一个女儿,与他结亲,以平息他的怨气,保一方……或者说,保你们林家一时的平安。”

林晚听得浑身发冷:“为……为什么是我们林家?”

吴婆婆摇摇头:“这其中的具体因果,老身也不甚清楚。只隐约听说,似乎是你们林家的某位先祖,亏欠了他,立下了这血契。那枚戒指,就是信物,也是……锁魂的枷锁。戴上它,契约即成,他就能找到你,缠上你,直到……吸干你的阳寿,让你在二十三岁之前,去下面陪他。”

“族谱上写的‘阳寿不过廿三’……”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嗯。那是契约的一部分。”吴婆婆叹了口气,“之前那些嫁过去的林家女儿,都没能活过二十三。你奶奶……她亲眼见过自己的姐姐,也可能是妹妹,就是这样没的。她不甘心,轮到她自己的女儿时,她想方设法把女儿送走了,远远地嫁到了外地,断了联系,以为能躲过去。”

“那……然后呢?”林晚急切地问。

“然后?”吴婆婆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契约总要履行。没人履行,怨气就会反噬。那一年,村里不太平,死了好几头牲口,你奶奶自己也大病了一场,差点没熬过来。后来……据说是她想了个办法,暂时安抚住了那边,但显然,这代价……转移了。”

转移了……转移到她这个奶奶从未见过、甚至可能不知道其存在的孙女身上了吗?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所以,奶奶临终前的愧疚,那复杂的眼神,是因为这个?她把本应由姑姑承担的厄运,通过这枚戒指,转嫁给了自己?

“就没有……破解的办法吗?”林晚不甘心地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吴婆婆沉默了很久,昏黄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似乎在权衡什么。堂屋里只剩下香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办法……”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不是完全没有。但……凶险万分,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我不怕!”林晚立刻接口,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再凶险,也比坐等着被吸干阳寿强!婆婆,求您告诉我,无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试!”

吴婆婆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半晌,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里屋,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

她将黑布放在桌上,层层揭开。

里面是一面看起来极其古旧的铜镜。镜身布满暗绿色的铜锈,边缘刻着一些与戒指上风格类似、但更为繁复诡异的符文。镜面却异常光滑明亮,清晰地映出林晚苍白惊恐的脸,只是那影像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不祥的血色。

“这是……”林晚看着那镜子,心里莫名地发慌。

“‘窥冥镜’。”吴婆婆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秘感,“它能照见阴阳,洞穿虚妄。更重要的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它能短暂地打开一条通往‘那边’的缝隙。”

“那边?”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沈溯所在之地,那片介于阴阳之间的‘冥域’。”吴婆婆盯着林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进入他的‘域’,找到他的‘本体’——那通常是他执念最深、魂魄依附之物。然后,在‘域’中,毁掉它。”

进入鬼域?找到鬼的本体,然后毁掉?林晚听得头皮发麻,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是送死!

“为……为什么一定要进去?不能在这里想办法吗?”

“契约已成,戒指取不下,族谱撕不毁。在阳世,你们之间的‘联系’是单向的,他随时可以影响你,你却动不了他分毫。”吴婆婆摇头,“只有进入他的‘域’,在那个由他执念构筑的世界里,你才能触碰到他存在的核心,才有一线机会,逆转契约。”

她将铜镜推向林晚:“今夜子时,是一天中阴气最盛、阴阳界限最模糊的时刻。你带着这面镜子,回到你家老宅的祠堂——就是摆放族谱的那个堂屋。将你的血,滴在镜面上,然后,对着镜子,喊他的名字。”

“记住,只有子时那一刻。镜子会指引你方向,但能进去多久,进去后会发生什么,能不能找到他的本体,全看你自己。而且……”

吴婆婆的语气凝重到了极点:“一旦进去,如果在天亮鸡鸣之前无法毁掉本体出来,你就会永远被困在那里,成为他‘域’的一部分,阳世的肉身也会即刻枯死。”

林晚看着桌上那面泛着不祥血光的古镜,心脏狂跳,手脚冰凉。这哪里是九死一生,这分明是十死无生!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女娃娃,选择在你。”吴婆婆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要么,戴着戒指,继续做那温柔梦,等着阳寿耗尽。要么,拿起镜子,赌上一切,去争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堂屋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林晚粗重的呼吸声,和那面铜镜无声散发出的、诱惑又危险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终于,林晚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还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决绝。她伸出手,一把抓起了桌上那面冰冷刺骨的铜镜。

触手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细微、极满足的叹息,不知是来自镜子,还是来自她身后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注视。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