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冥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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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晃得她有些头晕。昨晚又没睡好,不,准确说,是又一个混乱而……难以启齿的梦。梦里那个穿着宽大玄色袍子的男人,眉眼清晰得不像幻觉,他指尖微凉,拂过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又温柔,一遍遍叫她“娘子”。

她甩甩头,想把这些荒唐的影像从脑子里驱逐出去。视线下落,定格在了自己左手中指上。那是一枚材质非金非玉的指环,颜色沉黯,像是陈年的旧木,又带着点金属的冷光,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纠缠扭曲的纹路。

是奶奶给的。

就在一周前,医院消毒水气味浓重得化不开的病房里,奶奶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力气大得惊人,把这枚戒指塞进她手心。老人家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嘴唇哆嗦着,反复叮嘱:“晚晚……拿着……戴着,别、别摘……能保你平安……一定戴着……”

那是奶奶最后的清醒时刻。林晚红着眼眶,在母亲默许的目光下,当场就把戒指套上了手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里。奶奶看着她戴好,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情绪,像是……一种混合了欣慰与巨大悲伤的释然,然后,老人家终于松开了手,缓缓合上了眼。

葬礼结束,从老家那个偏僻安静的村镇回到城里喧闹的大学校园,林晚一直听话地戴着这枚戒指,一次也没敢摘。一是对奶奶的念想,二来,她也确实需要一点所谓的“平安”——最近半年,她总觉得自己有些精力不济,偶尔还会无端地心悸。

可就是从戴上这枚戒指开始,那个古装男人就准时出现在她每一个夜晚的梦境里。

起初只是模糊的身影,站在雾里,远远地看着她。后来,梦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他会在一个陈设古雅的房间里,执着象牙白的梳篾,为她细细梳理长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会用那种带着特殊磁性的嗓音,低低地跟她说话,内容听不真切,但那份亲昵和眷恋,几乎要透过梦境渗到现实里来。最让她脸红的是,有时他还会拿起螺黛,为她描眉,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那触感真实得让她醒来后都觉得眉骨处残留着一丝凉意。

他长得极其俊美,是那种超越了性别、带着几分古典韵致的好看,眉目疏朗,鼻梁高挺,薄唇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林晚心里却一阵阵发毛。这太诡异了。一个从未见过、只存在于古代画像里的人,怎么会夜夜入梦,还对她做这些……这些只有最亲密的恋人才会做的事?

“晚晚,发什么呆呢?下课了!”旁边的室友周琦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林晚猛地回神,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慌忙把摊开的书本塞进背包。

“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黑眼圈也重。”周琦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是不是……谈恋爱了?晚上‘运动’得太激烈?”

“胡说什么呢!”林晚脸一热,下意识用右手捂住了左手上的戒指,“就是……没睡好。”

“哟,这戒指什么时候买的?样子好怪,不过……挺配你气质的,有点阴森森的古典美。”周琦眼尖,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阴森森?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她勉强笑了笑,没接话,拉着周琦快步离开了教室。

回到宿舍,另外两个室友都不在。林晚坐在书桌前,终于忍不住,抬起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枚戒指。材质依旧看不分明,那些纹路蜿蜒扭曲,看久了,竟觉得它们像是在缓缓流动,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保平安?奶奶的话言犹在耳。可为什么戴上它之后,她非但没有感到平安,反而被这诡异的梦境缠得心神不宁?

她尝试过把戒指摘下来。有一天下午,她鼓足勇气,用力想把戒指褪下来,可那戒指就像长在了她手指上一样,纹丝不动。她甚至用了肥皂水,手指皮肤都搓红了,戒指依然牢牢地套在那里,仿佛它本身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她不敢再试了。

梦里,他的呼唤越来越清晰,那声“娘子”不再模糊,带着实实在在的穿透力,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的心上。描眉梳发时的温情脉脉,与现实中对这枚戒指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快要精神分裂了。

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起奶奶和这枚戒指的事。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有些不以为意:“你奶奶年纪大了,临走前有些糊涂,说的话哪能全信?那戒指估计就是她老人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个老物件,留给你当个念想。她总念叨着咱们老家那些神神鬼鬼的老黄历,什么保平安之类的,心意到了就行,你别太当真。做梦?估计是你最近太累,压力大吧。好好休息就行。”

妈妈的话没能给她带来任何安慰。老物件?老黄历?可她梦里那个男人的脸,清晰得毫发毕现,他衣袍上的织锦暗纹,他束发的玉簪样式,都真实得可怕。这绝不是一句“压力大”就能解释的。

又一个被梦境纠缠的夜晚过后,林晚顶着沉重的脑袋坐起来,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老家一趟。不是城里的家,是奶奶生前一直居住的,那个位于深山更深处、几乎与世隔绝的老宅。奶奶的遗物都还在那里没有彻底整理,或许,在那里能找到一点关于这枚戒指,或者说,关于那个梦中男人的线索。

她请了三天假,买了最早一班去往老家长途汽车站的车票。没有告诉父母,只对室友说是回家拿点东西。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将近四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喧嚣逐渐变为农田,再到层峦叠嶂的深山。空气变得清冷潮湿,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林晚的心也随着海拔的升高,一点点沉下去,又被一种莫名的急切吊着。

终于,在黄昏时分,她抵达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村口。几栋黑瓦木墙的老屋散落在山坳里,炊烟袅袅,偶有几声狗吠鸡鸣,更衬得四周群山寂静。

老宅是村里最靠里、也是最旧的一栋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脚下,背后就是茂密得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常年无人居住,更显得破败阴森。木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带起一阵灰尘。

堂屋里还保持着奶奶生前的样子,只是蒙了厚厚一层灰。熟悉的陈旧家具,老式的摆钟早就停了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木头腐朽和草药混合的、属于奶奶的特殊气味。

林晚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小房间,把行李放下。她没有立刻开始翻找,而是静静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被墨色的山峦吞噬,夜色像潮水般漫上来,将老宅连同她一起,彻底吞没。

山里的夜晚,安静得可怕。是一种富有质量的、沉甸甸的寂静,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不知名夜枭的啼叫,凄厉而悠远。

第一晚,她几乎没怎么睡。老旧的木床稍微一动就吱呀作响,窗外任何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心惊肉跳。那个梦,破天荒地没有出现。或许,是这现实环境的压迫感,暂时压倒了梦境的侵扰?

第二天一早,林晚开始系统地整理奶奶的遗物。奶奶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一些半旧的衣服,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漆皮剥落的木匣子。

钥匙在哪儿?她回忆着奶奶的习惯,最后在奶奶床头那个硬邦邦的、塞满了晒干艾草的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把小巧的、已经有些发黑的铜钥匙。

深吸一口气,她用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匣子里没有什么金银财宝。最上面是一些泛黄的老照片,有爷爷奶奶年轻时的合影,也有父亲小时候的黑白照。照片下面,是几件样式古朴、早已过时的银首饰。林晚仔细翻看着,没有找到任何与戒指相关的东西。

她有些失望,正准备合上匣子,指尖却触到了匣子底部一块活动的木板。心中一动,她小心地撬开那块薄薄的木板。

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线装的、蓝布封面的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拿起册子,入手是一种非常陈旧、干燥的纸质触感。她轻轻翻开。

是族谱。

纸张脆黄,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工工整整书写的小楷。她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过去,记录着林氏一族不知道多少代先人的名讳、生卒年月、配偶姓氏。大多是些她不认识的名字,年代久远,带着一股历史的尘埃气。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指尖翻过一页,目光随意扫过,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这一页的格式与其他页略有不同。左边是一列列先祖的名字,而右边,靠上的位置,是一幅用细墨线勾勒的人物画像。

画中是一个身穿宽大玄色深衣的古装男子,长发束冠,眉目如画,唇角微扬,带着一抹清淡的笑意。

正是她梦中那个夜夜相见的男人!分毫不差!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成了冰碴子。她的视线机械地、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落在画像旁边的字迹上。

那是两个并排书写的人名。

男的叫,沈溯。旁边标注着他的生卒,是距今约三百年前的人。

而紧挨着“沈溯”这个名字旁边,用同样工整的毛笔小楷,写着的,赫然是——林晚!

在她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需要凑很近才能看清的注释:

“结冥婚者,阳寿不过廿三。”

“嗡”的一声,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炸得她头皮发麻,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进她的脑子里。

冥婚……阳寿不过廿三……

她今年,刚好二十二岁。距离二十三岁生日,只剩下不到十个月。

所以,奶奶给的戒指,根本不是什么保平安的护身符!而是……而是这场邪恶冥婚的凭证?是它,把那个死了三百年的男鬼,沈溯,引到了她的梦里?那些夜夜的温柔缱绻,描眉梳发,一声声情意绵绵的“娘子”,全都是为了……索她的命?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最亲之人背叛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凉,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想将手中的族谱扔出去,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僵硬地捏着那脆弱的纸页。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包裹而来。

不同于山夜自然的凉意,这是一种渗透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缕冰凉的发丝,轻轻擦过了她的耳廓。

紧接着,那个她已经在梦里听过无数遍的、低沉而温柔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耳后,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满足的、仿佛终于找到归宿般的叹息:

“娘子,你终于……找到我了。”

林晚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像一尊被瞬间抽走所有生气的石雕,僵在原地,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冰冷的触感顺着耳廓蔓延,那声音带来的不是梦中的朦胧,而是切切实实、贴着皮肉传入耳膜的震动。

他能出来!他不只在梦里!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击碎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族谱上那行“阳寿不过廿三”的小字,不再是书本上遥远的诅咒,而是悬在头顶、正在滴答倒计时的铡刀。

那冰冷的吐息还在耳后流连,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林晚浑身的汗毛倒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压垮了神经,她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同时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想要逃离身后那无形的怀抱。

“噗通”一声闷响,她狼狈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泥土地上,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族谱脱手飞出,散落在一旁。

预想中被抓住或者被进一步侵犯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那股阴冷的气息,在她摔出去的同时,似乎……停滞了。

林晚惊魂未定,颤抖着蜷缩起身子,胆战心惊地回头望去。

堂屋里空空荡荡。只有那盏她带来的、瓦数不高的节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她自己扭曲摇晃的影子。刚才站立的地方,除了散落的族谱和那个被撬开底板的木匣子,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耳后的低语、冰凉的触感,都只是她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可她知道不是。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气息,像是深秋寒潭的水汽,又带着点极淡的、说不清的陈旧墨香。这味道,和她梦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丢人的呜咽,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眼睛惊恐地扫视着堂屋的每一个角落,阴影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仿佛随时会从中凝聚出那个玄衣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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