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就像是一场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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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斜斜地织着,打湿了李长久的道袍边角。他站在断界城的老街口,看着青石板上泛起的水光里,自己模糊的倒影——那是张十六岁的脸,带着未脱的青涩,却又藏着十二载轮回的疲惫。
“醒了?”
司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惯有的清冷。李长久回头,看见红衣少女正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时间”二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这场景太过熟悉,像极了前世在葬神窟底,她将破碎的光阴递给他时的模样。
“或许没醒。”他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穗——那是陆嫁嫁亲手编的,青蓝色的丝线缠着一根羽毛,“昨天在剑冢,我还看见师尊在教小龄练剑,她笑起来的时候,鬓角有颗痣。”
司命挑眉:“可陆峰主的鬓角,从来没有痣。”
李长久沉默了。雨突然大了起来,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他恍惚看见伞下站着赵襄儿,女皇的凤冠沾着血,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同心结:“李长久,三年之约,你当真要毁?”
不对。赵襄儿的同心结,明明在白灵一役时就碎了。
“别晃了。”宁小龄的声音穿透雨幕,雪狐皮毛蹭过他的手背,带着熟悉的暖意,“大师兄说,葬神窟底的幻觉最能骗人。”
李长久低头,却见怀里抱着的不是雪狐,而是半截断裂的先天灵——三足金乌的虚影在灵体上明明灭灭,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他猛地抬头,严舟的脸出现在眼前,老人笑得温和:“第七,你看,这剑经……”
话音未落,剑经化作一道流光刺入眉心。李长久踉跄后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陆嫁嫁的气息裹着剑香传来:“长久,别怕。”
可她的脸在变。先是陆嫁嫁的眉眼,渐渐融成叶婵宫的轮廓,最后定格成不可观山门那张冰冷的牌位。师尊的声音在耳侧炸开:“你本就不该醒来。”
剑风破雨而来。李长久下意识拔剑,却握住了一把虚无。他看见自己的手穿过剑身,像穿过一场泡影。
“原来如此。”他笑了起来,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
雨停了。
青石板上的水迹里,十六岁的倒影碎了。李长久看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是二十八岁的模样。远处传来剑阁的钟声,周贞月的声音遥遥传来:“李长久,该上路了。”
他转身,朝着钟声的方向走去。身后,断界城的老街在晨光中渐渐透明,像被晨雾吞噬的画。
就像是一场梦。
可梦里的疼,为什么还在骨头里呢?
钟声是从剑阁的方向来的,却带着紫天道门特有的清心咒调子。李长久走得很慢,脚下的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拔出来时又带着黏腻的牵扯感。
他看见柳珺卓坐在一块断剑上喝酒,酒葫芦斜斜地挂在腰间,露出半张带着笑意的脸:“二师弟,你这剑穗编得真丑。”
李长久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青蓝剑穗,明明是陆嫁嫁用天窟峰的星草编的,此刻却变成了用粗麻线缠的,线头还歪歪扭扭地翘着。他想反驳,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师姐这有好酒。”柳珺卓抛来一个酒坛,坛口炸开的酒香里,他闻见了卢元白常喝的醉仙酿,还有……南荒九婴的血腥味。酒坛在他怀里碎了,酒水渗进道袍,烫得像火。
抬头时,柳珺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赵襄儿,女皇的凤袍拖在地上,沾了泥污,她手里举着那半块同心结,声音发颤:“你说过会赢的。”
李长久想说“我赢了”,却看见她身后的赵国版图正在崩塌,城墙碎成齑粉,露出后面黑压压的神国锁链。那些锁链上缠着人影,有宁小龄的狐尾,有司命的红衣,还有陆嫁嫁断裂的剑。
“他们都在等你。”叶婵宫的声音从锁链那头传来,她穿着不可观的灰色道袍,袖口绣着“七”字,“可你总在回头。”
李长久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断界城的轮廓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突然想起什么,摸向胸口——那里本该揣着姬玄画的山河图,此刻却只有一张泛黄的婚书,上面“李长久”三个字,墨迹正一点点褪去。
“醒了就别赖着了。”
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带着熟悉的板栗味。李长久转头,看见神御站在雾里,大师姐的白裙不染纤尘,手里却捏着颗刚摘的野果:“六师兄说,你再不醒,他就要把你关在观门后喂兔子了。”
野果塞进他嘴里,酸甜的汁液漫开,带着葬神窟底独有的涩味。李长久咬下去,牙齿却磕在一块坚硬的东西上——是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长明”二字。
令牌烫得像烙铁,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雾气开始退散,露出银河倒悬的天空。李长久站在神国的裂缝前,身边是陆嫁嫁的剑,赵襄儿的空间涟漪,宁小龄的轮回之光,司命的时间沙漏……他们都在,眼神亮得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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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什么呆?”陆嫁嫁碰了碰他的胳膊,剑穗在她腕间晃了晃,是青蓝色的星草,“该斩最后一剑了。”
李长久笑了,这次喉咙里有了声音。他握紧令牌,感觉那股熟悉的力量顺着血脉涌上来,带着十二载的不甘、遗憾,还有……暖意。
“来了。”
他拔剑的瞬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说“就像是一场梦”。
但这次,剑刃划破的,是真实的枷锁。
剑鸣震彻寰宇,李长久的身影在银河光芒中舒展如鹏。先天灵三足金乌自他身后腾飞,炽热的光焰舔舐着神国的枷锁,那些缠绕了千年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表面浮现出太初六神的古老符文。
“帝俊……”
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青铜钟般的厚重。李长久握剑的手微顿,余光瞥见镜影中站着另一个自己——玄色帝袍,金乌冠冕,眼神里是俯瞰众生的漠然。那是前世的帝俊,是被时光封存的傲慢。
“你终究成不了我。”镜影中的人抬手,指尖凝结出同样的剑势,“这世间于你,不过是场舍不得醒的梦。”
“或许吧。”李长久的剑尖斜指地面,唇角却扬着笑,“但我的梦,有他们。”
话音未落,陆嫁嫁的剑已如一道流光掠至他身侧,先天剑体迸发的锋芒与金乌之火交织成网:“你的心魔,也是我的。”赵襄儿的空间权柄在她身后展开,三千世界的虚影层层叠叠,将神国枷锁困在其中;宁小龄的轮回之力化作银狐,咬向锁链最薄弱的节点;司命的时间沙漏悬于半空,让每一秒的裂痕都无限拉长。
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像天窟峰的星草藤蔓,紧紧缠绕着彼此,也缠绕着李长久的剑。
“荒谬!”帝俊的镜影怒喝,剑势暴涨,竟引得银河倒卷,“区区凡人情感,也配撼动神国根基?”
“你不懂。”李长久的剑动了。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断界城的雨、剑冢的雾、赵国皇城的风,带着陆嫁嫁编剑穗时的专注,赵襄儿立约时的倔强,宁小龄扑进他怀里时的温度。当剑尖触碰到枷锁的刹那,那些冰冷的符文突然开始发烫——那是他重生十二载的每一个瞬间,是那些曾以为是虚幻的温暖,此刻都化作了真实的力量。
帝俊的镜影在剑光中寸寸碎裂,化作点点金芒融入李长久的体内。他终于明白,所谓宿命从不是枷锁,而是那些愿意陪他逆天而行的人,共同刻下的印记。
锁链崩断的脆响传遍天地,神国的牢笼轰然碎裂。李长久站在漫天光雨中,看着身边的人——陆嫁嫁的鬓角渗着细汗,赵襄儿的凤冠歪了一角,宁小龄的狐尾沾着星尘,司命的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们都在笑。
“好像……真的结束了。”宁小龄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哭腔。
李长久伸手,指尖拂过她脸颊的泪痕,触感温热而真实。他转头看向陆嫁嫁,对方正偏头看他,剑穗在风中轻轻撞着他的手腕,青蓝色的星草在光线下闪着微光。
“不是结束。”他说,握紧了她的手,“是刚开始。”
远处,不可观的山门在霞光中显现,神御和二师兄的身影隐约可见;剑阁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真正的清越;赵国的土地上,新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李长久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泥土的腥气,有剑的冷香,还有……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这场做了太久的梦,终于醒了。而醒来的世界,比任何梦境都要鲜活。
天地间的光芒尚未散尽,李长久牵着陆嫁嫁的手,一步步走下神国崩塌后显露的石阶。每一步落下,都能听见脚下传来细微的声响——那是新生的草木正顶破岩层,带着湿润的土气,往有光的地方钻。
“你看。”赵襄儿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方。众人望去,只见赵国的方向升起一道赤红色的光柱,直抵云霄,光柱周围缠绕着九道金色的羽毛虚影——那是九羽回归的征兆,也是朱雀神国彻底消散的印记。女皇望着光柱,眼眶微红,却没掉泪,只是轻轻说了句:“她终于自由了。”
宁小龄的狐尾卷了卷李长久的衣袖,雪狐的先天灵在她肩头蹭了蹭:“大师兄,树白还在等我们吗?”李长久想起那个断了手臂的少年,在白灵一役后消失在南荒的密林里,当时他以为再无重逢之日,此刻却心头一动——或许在这个没有神国枷锁的世界,所有失散的人,都有再见的可能。
司命把玩着时间令牌,忽然轻笑一声:“你们猜,断界城的老街会不会重新开起来?苏烟树的时间铺子,或许能换种方式做生意。”她的声音里少了往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烟火气。李长久想起那个在雨里卖时间的女子,突然觉得,或许她不用再靠交易光阴度日了。
正说着,天边飞来一道青影,柳珺卓踩着剑鞘落在他们面前,手里还拎着个酒葫芦,醉醺醺地笑:“剑阁的新剑谱还差最后一页,李长久,你的‘长明’权柄,可得借我参考参考。”她身后跟着柳希婉,少女模样的剑经眨了眨眼,手里捧着一卷画,画上是银河倒悬时,众人并肩作战的身影。
“不可观那边派人来了。”陆嫁嫁望向云层深处,那里有一道清圣的气息正在靠近。果然,神御的声音很快传来,依旧是清冷中带着温和:“师尊说,观里的桃树结果了,叫你们回去尝鲜。”李长久想起二师兄那把能填平山海的刀,五师兄刻天碑时的专注,还有六师兄银发下难得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才是他真正的家。
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时,李长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清晰,握着的温度真实,再没有半分虚幻的滞涩。他回头望去,神国的废墟上已经长出了第一株绿芽,在风中轻轻摇晃。
“走了。”陆嫁嫁拉了拉他的手。
“嗯。”
一行人朝着人间的方向走去,身后是逐渐愈合的天地裂痕,身前是铺开的万里河山。炊烟在村落里升起,孩童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夹杂着市集的吆喝、剑庐的叮当、书院的读书声……这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鲜活的、不再被秘密笼罩的世界。
李长久忽然想起前世飞升前的那一刻,师尊的剑刺穿他胸膛时,他心里最大的遗憾——没能好好看看这人间。
而现在,他正走在人间里。
身边的人笑着,闹着,偶尔拌嘴,偶尔停下脚步捡拾路边的野花。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好梦。
但这一次,他知道,这不是梦。
回到不可观时,山门后的桃树果然挂满了果子,粉白的花瓣还没落尽,沾着午后的阳光,像撒了层碎金。二师兄蹲在树下磨刀,刀刃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看见他们来,咧嘴一笑:“七师弟,你再不归,六师兄就要把你那间房改成酒窖了。”
李长久刚要回嘴,就被一颗飞来的桃子砸中额头。抬头见六师兄白泽站在屋檐下,银发在风里飘着,手里还掂着颗桃子,语气依旧淡淡的:“进来。”
观里的庭院比记忆中热闹。五师兄正趴在石桌上刻天碑,碑上“长明”二字刚刻了一半,溅起的石屑沾了他满脸;四师姐司离背着兵器匣从外面回来,匣子里的剑还在嗡鸣,看见李长久,挑了挑眉:“听说你把神国捅破了?下次带上我。”
叶婵宫坐在主位的蒲团上,灰色道袍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李长久望着她,忽然想起葬神窟底那场荒诞的梦,喉头动了动,却听见她先开了口:“过来。”
他走过去,被她伸手按住头顶。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像是在抚平什么看不见的褶皱。“枷锁没了。”叶婵宫轻声道,“这次,别再回头。”
李长久鼻尖一酸,刚想说“我没回头”,就被宁小龄拽着跑向偏院:“大师兄快看!古灵宗的祝定师叔送了好多灵草,说能炼出长生丹呢!”
偏院的石桌上摆着个炼丹炉,炉烟袅袅,飘向墙外。墙外传来剑碰撞的脆响,是陆嫁嫁和柳珺卓在比剑,偶尔夹杂着柳希婉的叫好声;赵襄儿坐在廊下翻着赵国的地图,指尖划过曾经失去的疆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司命靠在门边看日头,手里转着令牌,阳光透过令牌的镂空,在地上投出“时间”二字的影子。
暮色降临时,五师兄举着刻好的天碑出来,碑上的“长明”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光。“这是你的。”他笑得灿烂,“以后飞升,不用再怕天谴了。”
李长久摸着天碑的纹路,忽然觉得“飞升”两个字没那么重要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陆嫁嫁的剑穗扫过他的手背,赵襄儿的地图摊在两人中间,宁小龄正往他手里塞刚摘的桃子,司命的令牌在夕阳下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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