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春祭大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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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宗主压制不住那把魔剑了!”一旁的弟子喊道!

那几位长老忽然凭空消失,各自出现在山头的八个方位。

“快来人,开启炼器堂的封灵阵!绝不能让这里的动静传出去,若有口风不严者,以叛门罪受刑!”其中一位长老喝道,并还将法力运向喉部,使声音回荡在唯剑门炼器堂的峰头。

炼器堂的所有弟子听到了都是一怔,赶紧办事。

“诸位长老快与我一同驱散劫云,压制魔灵。”

“不可!少宗主不可啊!宗主都无法压制魔灵,已是受到术法反噬,十分危急,少宗主快回宗门主峰掌管主事,此处由我等长老联手打压即可。”

话音刚落,几位长老或是冷哼一声,或是袖袍一拂,几股强大的气息便从各个方位将不断扩散的劫云给压了回去......

二月十六日,那场席卷天地、强夺火灵之气的异象,如同在平静的修仙界投下巨石,余波震荡不息。整整一日,四海八荒的火属性灵气,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难以抗拒的无形伟力,强行抽离、汇聚,最终尽数灌注于东海之滨的——海沿汇地域!

虽则半日之后,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火灵之气便开始自行流散,回归天地,但由此引发的猜测、恐慌与流言,却如同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有传言称,海沿汇宗主徐天望闭关苦修,一朝顿悟,神功大成,修为直逼化神中期!此番异象,正是其功成出关、威压四海的征兆!接下来,海沿汇势力必将急剧膨胀,鲸吞蚕食周边仙门!

亦有更吸引人的说法:海沿汇境内,必有惊天动地的火属性至宝横空出世!那浩荡灵气,正是至宝认主或解封时引发的天地共鸣!

五日之后,二月廿一。

修仙界风起云涌。各大宗门、仙派,无论正邪,凡有头有脸者,皆遣出重量级人物:或德高望重的长老,或被视为未来砥柱的天骄弟子都齐聚于某一处云雾缭绕、灵气盎然的悬空石台之上。

“徐宗主!”一位身着唯剑门长老服饰、面沉如水的老者率先发难,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在石台上隆隆回荡,“贵宗领地之内,竟生此等搅动乾坤的异象!贵派是否该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我宗损失惨重!门下修习火系功法的弟子,当日修炼者,十之八九岔气伤身!依附我宗的炼器世家、大小工坊,因地脉之火被强行抽空至你海沿汇,炼器炉火熄灭,无数珍材报废,损失何止千万灵石!”

“正是此理!”另一位其他宗门的代表接口,语气焦灼,“被强行抽走的灵气,霸道无比!各派苦心经营的聚灵大阵形同虚设,根本无法挽留丝毫灵气!谷中几炉即将成丹的宝药,因火候骤变,尽数化作焦炭!此等损失,徐宗主岂能轻描淡写?”

“哼!区区丹药法宝,尚在其次!”一个来自擅长阵法的老妪,声音尖利,带着切齿之恨,“那之后响彻寰宇的一声凤鸣!虽有涤荡神魂、微增修为之效,但其蕴含的破法之威,更为恐怖!天下间,大小坊市、仙家客栈、乃至无数洞府外围的低阶防护、预警、敛息阵法,如同纸糊一般,被其声波瞬间洞穿破除!此等无差别破阵之举,扰乱了整个修仙界的秩序根基!徐宗主啊,此事,你海沿汇难辞其咎!”

“依老夫看,”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老怪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高台,“种种迹象,莫不与那沸沸扬扬的传言相合——徐宗主境内,怕是真的有逆天火宝出世!而那异宝的器灵,必是身负纯正凤凰血脉的妖兽灵魄无疑!徐宗主,是宝动人心,还是祸已临门,你当心知肚明!”

台下质疑、诘难、猜测之声此起彼伏,矛头直指海沿汇!

面对群情汹汹,海沿汇宗主徐天望,这位面容儒雅却隐含威严的中年修士,面色沉静如水。他向前一步,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石台中央的最高处,一股磅礴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气势悄然弥漫开来,竟将满场的喧哗稍稍压下。

“诸位宗主、长老、道友!”徐天望声音清朗,传遍全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无奈,“请暂息雷霆之怒,听徐某一言!”

他环视全场,眼神坦荡:“徐某在此立誓,此番惊天异象之始作俑者,绝非我海沿汇门人!我宗…亦是此番异变最大的受害者!”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静,众人皆露狐疑之色。

徐天望痛心疾首地继续道:“诚然,那日汇聚于我宗领地的火灵之气浓郁无匹,确令宗内少数修习火系功法的弟子受益匪浅,修为精进。然!”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苦涩,“我海沿汇,乃东海之滨宗门!门下弟子,十之八九修习的是水、木、风等与海相合之功法!那滔天火气笼罩之下,对他们而言,如同置身熔炉炼狱!灵气相冲,修炼事倍功半,苦不堪言者众!更有数十弟子因急于压制异种灵气,反遭反噬,伤及道基!”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一个更震撼的消息:“至于阵法之损…诸位同道言及一阶二阶的低阶阵法被破,固然损失不小。然我海沿汇,守护宗门根基的数座耗费无数心血布置的五阶‘瀚海镇波大阵’,在那声凤鸣之下…竟也如同琉璃般寸寸崩解!此等损失,已伤及我宗元气!徐某…甚至想恳请诸位同道,若得线索,助我海沿汇擒拿那搅动风云、为非作歹之元凶!”

徐天望的辩解情真意切,尤其是五阶大阵崩毁的消息,让不少宗门代表脸色微变。五阶阵法,已是仙盟十七宗门的护山根基的品阶了,其价值与意义非同小可!

“徐宗主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先前发难的那位唯剑门长老沉吟片刻,脸色稍缓,“然依老夫之见,此等改天换地、声破万阵之能,绝非寻常‘人’力可为!”

“附议!”那位老妪立刻响应。

“附议!”又有几位重量级人物点头认同。

“那声鸣叫,神圣中带着妖异威严,必是妖族大能无疑!”一位来自北地、对妖族气息敏感的长老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绝非普通妖修!如今,此等大妖竟悄无声息潜入我人族腹地兴风作浪,此乃惊天警讯!”

“不错!”另一人忧心忡忡地接口,“近来,我人族疆域之内,妖族活动的踪迹…似乎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哦?”徐天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眉头微蹙,顺势问道,“听诸位之意…莫非各宗属地,近来亦有妖物作乱之事?”

“正是!”一位负责巡守边境的宗门长老沉声应道,脸上带着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不瞒徐宗主,就在异象发生前不久,我宗巡视弟子便接到数封来自凡俗国度的加急求助信!信中所述…骇人听闻!乃是‘傲因’食人惨案!”

“傲因?!”徐天望瞳孔微缩。

“我宗境内也出现了傲因妖踪!”另一位长老立刻接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虽大多仅有炼气修为,灵智未开,状如凶兽…然此妖物,睚眦必报,凶残至极!一旦有同类被杀,其残留的妖气便如同灯塔,会引来周围所有傲因循迹而至!已有多处凡人村落…惨遭屠村灭门!”

石台之上,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沉重肃杀。关于各地妖乱的议论声渐渐取代了对海沿汇的质询,各派代表交换着情报,忧色更浓。

徐天望立于高台中央,听着四下此起彼伏、描述着各种妖物肆虐的沉重话语,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悄然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将海沿汇从风口浪尖上,稍稍挪开了一点。但这弥漫开来的妖氛,却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在这几日里,莫沉努力苦修,不眠不休,对仙盟议事一无所知。

这日莫沉终于将那几门最基础的术法囫囵吞枣般记下,勉强能使出来。然而动作生涩,灵力运转滞碍,离那神秘凤凰要求的“瞬发纯熟”,差了不知几重山岳。

“最后这两日,给我练!一刻不停地练!”凤凰冰冷威严的意念如同鞭子抽打在莫沉的意识上,“再过段几日,你就启程逃离此地吧。”

“逃?为何要逃?”莫沉喘息未定,惊疑问道。

“我的复苏,引动天地异象,规模之巨,早已惊动顶尖存在!”凤凰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刻,无数神念恐怕正如天罗地网,筛遍四野,搜寻异动之源!”

“可…可这几日风平浪静…”莫沉不解。

“哼!”凤凰一声冷哼,充满鄙夷,“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眼中,能引动如此天威的,必是惊天动地的人物!谁会浪费神念,去探查一个…如你这般气息微弱、毫不起眼的废物?!”

“你…!”莫沉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无力反驳。

当夜,月华如水。莫沉独自来到小院,深吸一口气,指尖捻动生疏的法诀。体内微弱的灵力艰难流转,终于,他双脚缓缓离地,整个人如同笨拙的雏鸟,摇摇晃晃地升上半空。

“呼…”莫沉悬停数尺,心头微松,“总算…不像头两天那般,要么一头撞上树干,要么脑门磕着房檐了…”莫沉对自己这“巨大”的进步颇感满意。

“这就是你苦练数日的‘御风术’?”识海中,凤凰刻薄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慢如龟爬!你且看看旁边飘着的蒲公英都比你快上几分!”

莫沉下意识望去,果然见几朵轻盈的绒球乘着夜风,悠悠然消失在夜色里。他脸颊顿时一阵发烫,那点可怜的成就感荡然无存。

约莫半盏茶后,莫沉才像个醉酒之人般,晃晃悠悠地从空中落在村东头一间熟悉屋舍的瓦檐上。他收敛气息,一缕神念悄然探入屋内。

昏黄油灯下,余田正伏案疾书,眉头紧锁,手指在算盘珠子上拨得噼啪作响,全神贯注地核对着厚厚的账本,对头顶瓦片的轻微响动浑然未觉。

莫沉身形一晃,如同夜影般悄无声息地滑落门前,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哟!余大账房,这账本就这么勾人魂魄?连来客都听不见了?”莫沉倚着门框,故意拉长了调子。

余田闻声猛地抬头,见是莫沉,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了然的笑意:“是你小子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大事’,包在老哥身上!”他放下笔,拍了拍胸脯。

“哼,你这小破屋也配称‘三宝殿’?”莫沉撇撇嘴,有心卖弄,右手掐了个法诀,指尖“噗”地一声,跃起一簇黄豆大小的橘红火苗,在他掌心活泼跳动。“瞧见没?厉害吧?小爷我现在可是手掌生火的神仙!”他得意地晃了晃手。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余田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慌忙摆手,“小心点!可别燎了我的账本!这可是吃饭的家伙!”

火苗在莫沉控制下乖巧地熄灭。他脸上的得意也慢慢敛去,声音低沉下来:“嗯…其实…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后天…我大概就得离开藏仙谷了…而且…这一走,恐怕…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屋内霎时一片寂静。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几下。

余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低头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纸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豁达:

“呃…嗯…知道了。你小子啊,本就是这浅滩里的金鳞,一遇风云便化龙!我这屋檐下的燕雀,哪能强留你这要冲天的大鹏?”

“我也不想走啊…”莫沉看着这熟悉的小屋,声音里充满了不舍,“藏仙谷多好啊…春天有王婶家的桃花酥,夏天有后山酸酸甜甜的铃铛果,秋天李伯的糖月饼香飘十里,冬天码头那热气腾腾的万鱼宴…”

“好什么好!”余田突然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这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出息?外面的天地才够你折腾!”

莫沉眼睛一亮,急切道:“那你跟我一起走啊!踏入仙途,做个逍遥自在的仙人,岂不比守着这方寸之地买粮食给城里人强百倍?”

余田闻言,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唉…这世间,又有几人…真能寻得那逍遥二字?”

莫沉心头一紧,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撸起余田的袖子,三指精准地搭在了他的手腕脉搏处。

“哎!你干嘛?!”余田一惊。

“别动!给你把把脉!”莫沉凝神屏息,一丝微弱的神念顺着指尖探入。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脸色黯淡下来,低声道:“真的…不行吗?”

“啊?什么不行?”余田茫然不解。

“…没什么。”莫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识海中,凤凰冰冷确凿的传音刚刚落下:凡胎俗骨,灵根俱无,若是天地元气充足,可以用普通的灵气灌体,造就灵根,但在此界...算是仙路已绝。

告别的话已无需再说。莫沉默默转身,推门而出,身影融入微凉的夜色。他脚尖一点,身形有些滞涩地飘然而起,悬停在寂静的村子上空。夜风徐徐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带来阵阵春寒。他仰起头,望向夜空中迷离闪烁的星辰,只觉得那点点星光,也透着几分寂寥。

“方才为何不用神念交流?”凤凰冰冷的声音在识海响起。

莫沉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融入这微冷的夜风里:“罢了…回去歇息吧。这春天的风…吹得人心里发冷。”

他调转身形,朝着家的方向,有些落寞地飘去。身后,那间亮着昏黄灯火的小屋,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时光流转,倏忽一日。二月廿三,正值春分。

是日也,天公作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温煦的春风如同温柔的手,将枝头新绽的嫩叶与零落的花瓣轻轻托起,在澄澈的阳光下翩跹起舞。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复苏的清新与百花交织的馥郁甜香,沁人心脾。

春分大祭,乃藏仙谷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盛典。谷中男女老少,皆身着盛装,齐聚于古朴肃穆的祠堂内外。人人面容庄重,排着蜿蜒长队,于香炉前虔诚地求香、净手、洗尘,涤去旧岁尘埃,祈愿新岁丰饶。

祠堂之内,管弦丝竹,清音袅袅,与门外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交织,奏响春的序曲。

祭台高耸,香烟缭绕。仪式庄严开启:

一位银须飘飘的耄耋老者,牵着一头角挂红绸、温顺健硕的耕牛;

一位精壮的农夫,稳稳扶住擦拭得锃亮的木犁;

一位神情肃穆的礼官,双手高捧盛满敬神之物的朱漆礼箱;

最后一位,则一手揽着装满饱满五谷种子的藤篮,另一只手从中抓起一把金灿灿的种子,带着对土地最深的敬意,先扬洒于神圣的祭台之上,再如天女散花般,将希望的种子撒向台下翘首期盼的人群。

礼成,四人面向供奉的谷神与春神句芒神像,行那古老而神圣的九推之礼,每一次躬身,都凝聚着对天地自然的无上敬畏。

礼毕,一位身着玄色祭服、气度雍容的女子登上高台,清越的声音响彻全场:“整——衣——冠——!”

台下,无论男女老幼,闻声立即相互正理衣襟、扶正冠冕、理顺鬓发。片刻肃整之后,数千人动作划一,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向着那端坐神龛、俯瞰众生的谷神与春神塑像,深深一拜!那一刻,虔诚的信念汇聚成无形的洪流,充塞天地。

紧接着,各家族代表依序登台,净手焚香,在神像前庄重地行一跪三叩首大礼。随后,按辈分尊卑,依次向神敬献美酒、清茶、珍馐佳肴、新蒸米饭、甜糯汤丸、饱满谷种、象征兴旺的发粿、以及供奉的三牲。

人群中,余田悄悄捅了捅身边的莫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忧虑:“欸!春祭大典都过半了,怎么还没见着令尊啊?”

莫沉眉头紧锁,目光焦急地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我也正急呢!咦?付安生一家好像也没来!莫不是瞿家又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没,”余田连忙解释,“是我把他们悄悄送出谷了,安置在我堂兄金桂城的余思客栈养伤,待风头过了再看情况回来。”

“原来如此!”莫沉恍然,心头稍定。

“好了好了,专心点,要齐诵祝文了!”余田提醒道。

台上主祭女子神色庄严,朗声领诵:

“众民始祖,肇兴稼穑,福佑黎庶,启后承前!”

台下数千人,声浪如潮,齐声应和,汇成震彻山谷的洪流:

“立春吉日,谨捧仪章,聿修祀典,洁治豆笾。惟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宏大的祝祷声在山谷间回荡,承载着对丰收与安宁最质朴也最强烈的渴望。

祝文诵毕,主祭恭敬接过誊写着众人心愿的祝文卷轴,于祭坛前的巨大铜盆中引火焚之。青烟袅袅,直上云霄,仿佛将凡尘的祈愿送达云间的神仙听。

礼成,主祭高喝:“吉礼已成!请诸位移步祠堂之外,共享春祭大宴,共沐神恩!”

祠堂内参与祭祀的人们有序从后门退出,而另一批早已等候在外的村民则满面笑容地涌入祠堂,进行属于他们的祭拜。祠堂外,宽阔的空地上,一场盛大的露天宴席已然铺开!

“哇!全羊!全猪!还不止一头!烤的、炖的、卤的…天呐!”莫沉望着那琳琅满目、香气四溢的肉山,眼睛都直了。

“那还等什么?开动啊!”余田也食指大动,拉着莫沉就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如同饿虎扑食,大快朵颐。莫沉嘴里塞满了香喷喷的羊肉,含糊不清地指挥:“欸!帮我递下那边那盘油亮亮的大河虾!”

余田嘴里嚼着蹄髈,含糊应道:“行!拿你右手边那碟炒得喷香的螺蛳来换!”

“成交!”莫沉利落地把螺蛳碟推过去。

正当两人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之际,一个肥硕滚圆、满脸横肉的身影,带着一股令人不悦的油腻气息,晃荡到了他们桌前。

“肥头痣膘来了!”余田用手肘狠狠捅了莫沉一下,低声道。

莫沉抬眼,正对上瞿志彪那张嵌着一颗醒目黑毛大痣的胖脸,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对方听见:“哈!每次看见这颗点睛之笔,都忍不住想笑!”

“你说什么?!”瞿志彪果然被激怒,绿豆小眼凶光毕露,猛地转头瞪向莫沉。

余田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坏了!这节骨眼上…万一那事被捅出来,莫沉非得炸了不可!”

“哼!你们两个下贱胚子,也配坐在这里享用春祭大宴?”瞿志彪叉着腰,居高临下地嘲讽道。

“怎么不配?”莫沉慢条斯理地放下啃了一半的猪肘子,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眼神骤然转冷,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一字一句道:“说不定…明年今日,躺在这宴席上供人享用的,就是你瞿大少爷这身好膘!”话音未落,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只啃了一半的硕大酱猪肘,“嘭”地一声狠狠砸在桌面上!汤汁四溅!

瞿志彪看着桌上那油光水滑的烧猪,再联想到莫沉恶毒的诅咒,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肥猫,尖声嚎叫起来:“爹!爹!快来看啊!莫沉这小畜生在这儿呢!他咒我死!”

正在门口与几位乡绅寒暄的瞿精明,闻声脸色一沉,立刻分开人群,带着一身阴鸷之气快步走来。

“哟哟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瞿精明三角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盯着莫沉,皮笑肉不笑,“终于把你小子给请出来了?看来老夫那点小小的心意,还是送到了嘛!”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迅速围拢过来,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哼!”莫沉一脚踩在身下的条凳上,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被激怒的幼豹,眼中怒火熊熊,“什么叫你请出来的?小爷我想出来便出来,想怎样便怎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左右我?!”

“哦?嘴硬?”瞿精明嘴角那抹狞笑愈发扭曲,如同恶鬼,他刻意拔高了声调,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莫沉耳中,也砸进所有围观者的耳中,“难道…你不是因为听说老夫掘了你那死鬼娘的坟,一把火烧了她的破棺材…才气急败坏滚出来的吗?!”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莫沉脑海中炸开!

莫沉伸手指着瞿精明,那只刚刚还抓着猪肘的手,此刻却剧烈地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所有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他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若你将那地窖所得尽数奉上,本老爷保你日日皆坐享如此盛宴!”瞿精明肥胖的脸上堆满贪婪的笑意,声音洪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哼!你这该天杀的恶贼!”莫沉眼中寒光一闪。

一旁的余田骇得面无人色,手中抓着的羊蹄子“啪嗒”一声掉在土里,心中惊涛骇浪:“这瞿精明...当真不知死活。”

“给我拿下他!”瞿精明见莫沉不为所动,恼羞成怒,肥手猛地一挥。

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闻令,立时如恶虎扑食般涌向莫沉。

然而,就在此刻——

“轰!”

一股沛然莫御的强横气息骤然自莫沉体内爆发开来!

莫沉脚尖清点几下就跃到空中,瞿精明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作极致的惊恐!

只见莫沉身影一晃,快逾鬼魅,一个缩地成寸般的箭步便已欺至瞿精明身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其华贵的衣领,足下微一发力,两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大...大仙饶命!饶命啊!”瞿精明魂飞魄散,肥硕的身躯在空中筛糠般抖动着,他终于明白,那地窖中的“仙家秘术”,竟已被眼前这青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参悟掌控!

“饶命?”莫沉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泉,不带一丝烟火气。莫沉冷笑一声后,也是在极努之下首次运用起来两个法术,稍稍施展巨力术在一只手臂上,大部分法力则用来施展御风术。

莫沉就这么拎着瞿精明在升升落落中缓缓升高,飞到山谷上空。

“去阴司向阎罗谢罪吧!”话音未落,莫沉空着的左手已闪电般掐出一道玄奥法诀,指尖一点赤红灵光倏然亮起。

法诀轻叱,一道炽烈的火线应声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瞿精明胸前!

“嗤啦——!”

那上好的绸缎衣裳遇火即燃,赤红的火焰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贪婪地舔舐着他的皮肉,焦糊味刺鼻。瞿精明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拼命拍打。

莫沉眼中毫无波澜,扣住衣领的手骤然松开。

“啊——!”一声绝望到扭曲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带着熊熊燃烧的火团,瞿精明那肥胖的身躯如同断翅的肥鸟,直直朝着下方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山涧坠去。凄厉的余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莫沉看也未看那坠落的身影,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如苍鹰般落回举行春祭大典的山头。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一把抓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僵立如木偶的余田,再次腾空而起。

余田只觉两耳灌风,脚下悬空,望着飞速远离的地面,喉咙里咯咯作响,连惊叫都发不出半分。

片刻之后,莫沉带着余田稳稳落在自家清寂的院落中。

他快步走入屋内,将父亲历年辛苦熬制、视为珍宝的一匣匣“松烟精墨”以及多年卖墨积攒下的黄白之物,尽数纳入指间一枚古朴的储物戒内。随后,他取出那张承载着祖宅根基的泛黄地契,郑重地塞到余田冰凉僵硬的手中。

“喏,余兄,这是我家宅院的地契。”莫沉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宅子,就托付给你了。是卖是租,全凭你心意处置。只要地契在你手中,瞿家没有官府户部的明文许可,他们便不敢明着强夺。”

余田此刻才仿佛还过魂来,双眼依旧失神,嘴巴半张着,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干涩颤抖的字:“...好。”

莫沉微微颔算,身形再次拔地而起,凌空虚立于院子上空。宽大的袖袍在微暖的山风中猎猎飘舞,衬得他身影愈发飘渺出尘。

“余兄!沉弟此去,山高水远,归期难料。”莫沉的声音清越,随风传下。

“保重!”余田仰望着空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抱拳深深一揖。

“走了!”莫沉朗声一笑。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影,随着山间暖风卷起的、漫天飘散的春祭祝文余烬,倏忽间融入了远方的青天白云之中,再无踪迹。

本卷已完,请各位道友翻阅卷二:【山重水复疑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