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符暗谋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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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尚发司那边是如何的震惊、议论或是担忧、焦躁,但现在这里,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蒙挚的将军大帐之内的寝帐内,光线略微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清香。
阿绾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厚实的地毡上,手里捧着一个温热的陶碗,里面是蒙挚早餐剩下的半碗粟米粥。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粘稠的粥液滑入胃中,稍稍驱散了一夜跪坐的寒意与疲惫。
她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被跪在大帐之外的辛衡和樊云察觉。
那两人是天刚蒙蒙亮时被蒙挚亲兵传唤来的。
当时,他们一进大帐,就看到阿绾垂头跪在角落里,心下俱是一惊。
樊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着跪了下来,辛衡稍慢半拍,但也随即屈膝。
两人都穿着军中统一的深色吏服,头发束着规整的博士髻,此刻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显得有些不自在。樊云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怕自己因为睡了一晚头发散乱而显得不得体。
蒙挚端坐在主位的案几后,面色沉郁能够拧出水,目光扫过跪着的三人,最终落在樊云和辛衡身上,声音冷硬:“魏华尸身勘验一事,你二人处置不当,酿成后续风波。罚你们即日前往骊山大墓军营效力,为期一年,以儆效尤。”
樊云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错愕和不服:“将军啊!卑职冤枉啊!那魏家女郎的尸身,卑职连碰都未曾碰到,一切查验皆由阿绾执行,记录也是按实记载,何来处置不当?”
蒙挚冷哼一声,指节敲了敲案几上那份验尸记录的竹简副本:“这上面,落的是你樊云和辛衡的名字!魏家正是对这份‘你二人’出具的验尸结果存疑,才敢在城西门外聚众闹事,冲击宫禁!陛下震怒,严闾及其所属宫禁守卫已被杖责,我麾下当日守城的禁军将士们亦被罚没半年军饷,本将军自罚半年俸禄!此事总需还要有人承担后果,你二人身为记录与协从医士,难辞其咎!”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种压迫感令人有些害怕,每一个字都敲在樊云和辛衡的心上。
稍顿片刻,蒙挚语气稍缓,但有冷森森的意味:“此外,阿绾昨日离府前,于廊下冲撞了蒙毅将军的陈夫人,致使陛下赏赐蒙毅将军的玉璧受损。虽当时未曾察觉,但玉璧现已现裂痕。此乃损毁御赐之物,依秦律《效律》,本应重处。念其年幼无知,且此前略有微功,故从轻发落:罚没月银三年,一同发往骊山大墓军营。”
这一番说辞,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个清楚,逻辑严密,处罚依据似乎也合乎秦律,听得帐外的辛衡和樊云虽有些疑惑,却一时无从辩驳,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然而,这所有的“罪名”与“惩罚”,都只是一层精心编织的外壳。真相,埋藏在昨夜那座荒凉破庙的对话之中。
当蒙挚指间发力,硬生生捏碎那小巧漆盒,那枚拇指大小、泛着幽冷青铜光泽的虎符掉落尘埃时,他眼中的震惊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令人心悸的平静。
拾起虎符,他的指腹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纹路,抬眸看向吓得几乎瘫软的阿绾,声音低沉:“你此前,当真不知此物是何?”
阿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将军明鉴!阿绾真的不知!阿母只让我取回钿花,我……我只认得那花,从不知这盒子还有夹层,更不知这里面藏着这般要命的东西……”
她那副委屈惊惧、我见犹怜的模样,便是心硬如蒙挚,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波动。
但蒙挚很快压下了那丝异样,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描摹地沉重感:“当年,便是因为这枚虎符的‘遗失’,我……叔父蒙琰一家三十七口,由严闾亲自带人……满门抄斩。此仇,不共戴天。”
阿绾听得浑身发冷,对于这件事情,她什么都不敢说。毕竟,这事情或许就是因为自己而起……蒙挚要是追究起来……不过她此刻还有更着急和更担忧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小命已经被盯上了:“将军,我……我觉得严闾未必是杀害魏华的真凶。那日在钟楼黑屋里关我的人,或许是想要了我性命的人,可能都是和在曲台说话的人有关系……”她强压着恐惧,将自己蹲在曲台兵器架下听到的那段诡异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他们说的‘那东西’,会不会就是这虎符?”阿绾声音发颤,“我觉得这潭水太深了,我……我根本把握不住,所以才想一走了之,魏华的事,我也只好说是意外……我人微言轻,连给义父报仇都做不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力感。
破庙中,蒙挚在听到那段对话后,眼眸却骤然亮了起来。
他沉吟良久,脑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利用黑鸟制造混乱、精准算计魏华之死、寻找虎符……这背后牵扯的势力绝非严闾一人所能掌控,甚至可能直指更高层……若是赵高……那么,事情恐怕就更加复杂。
就如同祖父蒙恬说的那样:“要忍,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出头。明面上是赵高同咱们争斗,谁知道背地里还有谁呢?祖父征战多年,对大秦的确有功,但很多时候……特别是如今天下大统,逐渐太平之时,更应当低调行事才稳妥。”
蒙恬欲言又止的样子,令蒙挚有些烦躁。如今,他将虎符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却令他清醒。
“此事必然与虎符牵连极深,”蒙挚终于开口,目光锐利地盯住阿绾,“你如今已身在局中,想独善其身,无异于痴人说梦。为我做事,查明真相,我蒙挚以性命担保,必护你周全。”
阿绾闻言,非但没有安心,反而咧了咧嘴,小脸上满是犹豫与恐惧。
蒙挚见她这般,故意冷哼一声,略有激将之意,也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即便严闾不是直接动手之人,他背后站着的赵高,又岂是良善之辈?你以为你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更何况,你此刻若逃,便是做贼心虚,明摆着告诉背后之人,你知晓魏华之死的隐秘!你觉得,他们还会留你这条活口,任由你将秘密带出咸阳吗?”